今年9月,全国中小学语文教材将迎来第七次修订,与原有人教版教材相比,古诗文篇目大幅增加80%左右。中国
汉语言之美的集大成者,莫过于传诵千百年的诗词歌赋。有的于平淡无奇之处看真情,有的乘雷霆万钧之势憾人心,有的宜三五知心之人共咀嚼,有的须夜深人静之时独自品。千千万万首古诗词中,总有一首,讲述着你的诗意人生......
少年时,面对浩如烟海的古诗文,你虽熟背“会当凌绝顶”,通读“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却仅把片语只字记在脑中不识其中涵义。岁月轮转,而今在某个瞬间,恍然惊觉——那些曾经烂熟于脑的句子,再次诵读,竟有着令人潸然泪下的力量。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
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
当时只道是寻常。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少年不识愁滋味,
爱上层楼。
爱上层楼,
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
欲说还休。
欲说还休,
却道天凉好个秋。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文稿综合自《国家人文历史》 主讲人:叶嘉莹
我出生在军阀混战的年代,上初中的时候赶上卢沟桥事变,当时只不过是13岁。当我1941年考入辅仁大学之后,母亲就去世了。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有一种坚韧的性格,支撑我在生离死别、悲苦患难中坚持到现在。《冬日杂诗》是1944年写的,那时我整整20岁。
尽夜狂风撼大城,悲笳哀角不堪听。晴明半日寒仍劲,灯火深宵夜有情。
入世已拼愁似海,逃禅不借隐为名。伐茅盖顶他年事,生计如斯总未更。
△
青年时期的叶嘉莹
北京的冬天,常听到风响的声音,就是在“狂风撼大城”的环境之中,房间里还有一团炉火,桌上还有一盏灯,所以“晴明半日寒仍劲,灯火深宵夜有情”。
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要做事情,即便你不乱埋怨、不乱褒贬,也有人说你的坏话。除非不做,要做,就要承担责任。
1948年我与先生结婚,跟随他来到台湾。婚后第二年我生下大女儿,随后一批军官将我的先生带走,没有一点点消息,于是我就写了这首《转蓬》。
转蓬辞故土,离乱断乡根。已叹身无托,翻惊祸有门。
覆盆天莫问,落井世谁援。剩抚怀中女,深宵忍泪吞。
△
叶嘉莹在台湾教书
当人生打击突临时,诗歌陪伴我走过了无数个艰苦的日夜。在我看来,
学习中国古典诗歌的用处,就是可以唤起人们一种善于感发、富于联想、更富于高瞻远瞩之精神的不死的心灵。
三年后我先生回来,陆续有人请我到台北的中学和大学教书。当时美国哈佛大学东亚系的主任想让我去哈佛,我很愿意,所以就通过交换到了哈佛大学。透过哈佛教学楼的窗外可以看到树叶变红、变黄,我写下“寒入新霜夜夜华。艳添秋树作春花。”
△
叶嘉莹在美国教书
好不容易来到了北美,但也真怀念故乡。
从去国,倍思家,我不知道哪一天才回到祖国,才能回到故乡
。等到两年交换期满,在哈佛大学挽留下,我执意回到台湾教书。在离开哈佛之前,我写下《留别哈佛》:
又到人间落叶时,飘飘行色我何之。日归枉自悲乡远,命驾真当泣路歧。
早是神州非故土,更留弱女向天涯。浮生可叹浮家客,却羡浮槎有定期。
随后,我与父亲移居加拿大,哈佛大学的海特尔先生推荐我去温哥华的大学教书。于是我硬着头皮,拿英文教书,每天晚上查生词到一两点钟,我现在每晚熬到深夜,就是那时侯养成的。
那时我写下《鹏飞》,“鹏飞谁与话云程,失所今悲匍地行。”当年教书用祖国母语,教自己同文化的学生,经常“跑野马’。而现在要拿英文去教书,好不容易才把英文生字查出来,别说“跑野马”了,简直是跬步难移。
所以我说“鹏飞谁与话云程,失所今悲匍地行。”我本来可以在天上飞,现在变成在地上爬了
。
1976年,高校恢复,我想应该回去教书。中国古典诗词经过千百年流传下来,都是精华。我所知有限,不是一个很好的学者,但有一份感情,愿把自己体会的诗词内涵让年轻人知道。
我写下“高枝珍重护芳菲”,如果高枝是美丽诗词的那一棵大树,我真想把它们保护下来,把它们美丽的花朵留下来
。
△
改革开放之初 叶嘉莹(前排右三)回国讲学
我的老师顾随先生曾在苦难之中写下《鹧鸪天》:
不是新来怯凭栏,小红楼外万重山。自添沉水烧心篆,一任罗衣透体寒。
凝泪眼,画眉弯,更翻旧谱待君看。黄河尚有澄清日,不信相逢尔许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