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克苏鲁神话”,并不像人们广泛理解的那样,只是一些“看到就会让人发疯”的东西:发疯只是恐怖的一种表现,而不是恐怖本身。在这里,“宇宙的恐怖”就等于“宇宙的真相”。这一真相会彻底摧毁叙述者的世界观,让他意识到,自己熟知的现实生活是虚假的,而在虚假的现实生活背后,则是冰冷无情、人类的浅薄头脑永远无法理解的广阔宇宙。
我对克苏鲁神话有一个比喻:你置身于一个灯火通明的房间中,但是在窗帘之后、深夜的窗外有“某些东西”。当你掀开窗帘的一角,看到“某些东西”之后,你就不能装作窗外什么也没有了。房间里的其他人不知道窗外有什么,你知道;因此,你和其他人就“不一样”了。其他人可能会将你当成疯子,但这仅仅是因为,你们对这间房间的认识已经截然不同。
例如,《皮克曼的模特》(1926)的恐怖之处,并不是描绘了一群以尸体为食的人形怪物,而是让叙述者发现,这些怪物就活生生地生活在自己每天所住的房屋、所走的街道的地下。同样地,《克苏鲁的呼唤》(1926)之所以恐怖,也不是因为它展示了一只叫“克苏鲁”的海底巨怪,而是因为叙述者最后得知了一个事实:克苏鲁的醒来就意味着人类文明的终结。这只沉睡在南太平洋海底的怪物究竟是明天就醒来,还是一千年后才醒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个冰冷而残酷的事实面前,人类的一切动机全都“既毫无效力,也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