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财新文章涉及未成年人而让许多问题变得更加复杂,因为我们都知道要保护未成人利益。
张北川先生也通过其调查指出,正是由于这些所知有限的未成年同志与成年同志在权力上的不对等,而导致前者往往成为这段关系中的受害者。
这是无可置疑的。
我想就此多说几句的是,在张老师的访谈中许多未成年同志表达了自己对于艾滋病预防的无知,但与此同时也表现出了他们对性爱的某种好奇,甚至渴望——这是无可厚非的。就如福柯在其
《性史》
中所指出的,
“儿童的性”
本身就是西方的近代产物,即随着“儿童”(以及青春期、青年时期)被建构为人生的一个阶段,而产生了一系列围绕其发展出的观念和意识形态,目的往往都是为了保护儿童(即他们不再是曾经所认为的“小大人”),性问题也在其中诞生。弗洛伊德观察到儿童同样具有性渴望,由此可知,性的欲望并不仅仅只发生在人的成年之后,而可能是伴随着人的一生,因此对于十四五六岁的未成年人而言,也必然如此。
所以问题并不在渴望性爱或是发生同性性行为上,人们焦虑和不安的是这些未成年人与成年人发生性关系。我想就此指出的是,在媒体中所建构出的一个十分传统的模式或许是存在问题的,即:心怀不轨的成年人诱惑未成年人,发生性关系,并剥削ta。在张北川先生的调查和财新这篇文章中,这样的模式多次出现。
我们不能否认现实中确实存在他们所指出的这一糟糕问题(如全球艾滋病日爆出的诸多感染艾滋病者故意通过性爱感染他人,同性恋与异性恋皆有),
但当这个问题反复出现在讨论同性恋与艾滋病的文章中时,我们便会察觉到曾经媒体中有关同志的一个典型污名形象再次出现,即他们都是感染了艾滋病的变态(心理扭曲)者,且专门故意感染他人。
伴随着上从政府,下到媒体这几年接二连三地强调男男性行为成为当下艾滋病感染的高危人群,人们渐渐在这些风靡的大众传媒中获得这样一个印象:男同性恋成为艾滋病传染的主要人群。
但就如财新文章中给出的资料和图片所显示的:2017年艾滋病病毒传播途径中最主要部分的依旧是异性传播,达到69.57%;同性传播为25.54%。无论媒体还是读者,由于对男男性行为传染率上升的反复强调,而造成了某种对于同性恋和艾滋病再次绑定的意识形态回流。
而在这其中,媒体始终是背后的主要推手之一。
虽然并未如上世纪末美国那般造成恐慌,但却也让越来越多人在“谈艾色变”的同时“谈同(性恋)色变”,因此“同性恋=艾滋病”的意识再次被巩固。这一状况导致的结果便是同志感染者更加不愿暴露自己,未成年同志对于艾滋病更加恐慌而造成其对于同性性爱的焦虑,以及对于自我的隐藏。这也或许就是当下调查和统计未成年同志感染艾滋病的困难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