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姆·库克MIT毕业演讲：立足技术与人性的交界面

以下为苹果公司首席执行官蒂姆·库克（Tim Cook）2017年6月9日在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毕业典礼上的演讲。

大家好！

谢谢。祝贺2017届毕业生。特别要感谢米勒德董事长、莱夫校长、杰出的全体教师、校董会成员，以及1967届的校友。在这个美妙而重大的日子，能和你们的家人、朋友一起来到这里，我感到分外荣幸。

MIT和苹果有很多共通之处。我们都热爱难题；都热爱寻找新思路，尤其是宏大的思路，可以改变世界的思路。我知道MIT有着光荣的恶作剧传统，大家称之为“黑”（hack）。

这些年来，你们拿出过很多杰作。我永远想不明白，MIT的学生们是怎么把“火星车”送到克莱斯奇大礼堂（Kresge Oval）的，又是怎么让一个螺旋桨小帽飞到礼堂圆顶上方的。显然，美国总统的Twitter账户也被你们接管了。凌晨3点发推这种事，明显只有大学生干得出来。

我很高兴能来到这里。今天是庆祝的日子。而你们有那么多值得骄傲的事情。而大家离开校园，踏上人生中下一段旅途，将来肯定会有这样的时候： 你们开始自问，“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目标是什么？”“我的目标是什么？” 坦白说，我自问了15年才找到答案。今天，我就来谈谈我的历程，也许能为大家节省一些时间。

我的思想斗争很早就开始了。高中时我以为，如果能回答“长大想干什么”这个老生常谈的问题，那就找到了人生的目标。其实不然。大学时我以为，选了专业就是找到了这个目标。也不尽然。我就想，也许找到了好工作，就找到了目标。后来又想，也许再晋升几次就找到了。但也不管用。

我不断地说服自己：就在眼前了，下一个拐角就是。通通没用。我被撕成两半，一半不断地奔向下一个成就，另一半不断地自问： “难道这就是全部？” 为此，我去杜克大学读研，试图寻找答案。我试过冥想。我在宗教中寻求过指引。我阅读伟大哲学家与作家的书籍。少不更事的时候，我可能还试验过Windows PC，很明显，那也没有奏效。

经过无数的曲折和弯路，终于在20年前，这种求索引领我进入了苹果。当时，这家公司正在为生存而挣扎。

史蒂夫·乔布斯刚回归，发起了“不同凡想”（Think Different）宣传活动。 他想发动那些疯狂的人类——特立独行的人、反叛的人、制造麻烦的人、不合群的人，让他们创造出最好的东西。 他知道，真能如此，我们就能改变世界。

在那之前，我从未遇到过如此激情澎湃的领袖，也从未遇到过哪家公司有如此明确且难以抗拒的目标：服务全人类。就这么简单。服务全人类。正是在那一刻，在经历了15年的求索后，我突然有了答案。

我终于有了一种与之契合的感觉——跟我契合的这家公司，将充满挑战性和前沿的工作与伟大的目标结合在一起；跟我契合的这位领袖，相信尚未存在的技术、相信这些技术能重塑未来。我也终于与自己达成一致，与我内心深处服务于更高目标的渴望契合在一起。

当然，当时的我对这些并不全然自知，只是庆幸放下了一个心理上的包袱。但回顾过往，一切都明晰起来。如果我效力的公司本身都没有明确的目标，那么我也绝对找不到自己的目标。

史蒂夫和苹果解放了我，让我能全身心投入自己的工作，拥抱他们的使命，并将其变成自己的使命。我如何才能服务全人类？这是人生最大、最重要的问题。若你服务的事业大于一己之私，你就能找到意义、找到目标。所以我希望，从今天起，大家能带上这样一个问题：我如何才能服务全人类？

好消息是，今天大家能站在这里，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在MIT，大家都见识了科学与技术改变世界的力量。有赖于这座校园里的发现，几十亿人都过上了更健康、更丰富、更充实的生活。

要想解决当今世界面临的最大的难题，从癌症到气候变化，再到教育不平等，技术都会助我们一臂之力。 但光靠技术还不能解决全部的问题。有时候，它也会成为问题本身。

去年，我有幸见到了教皇方济各。这是我有生以来最不可思议的一次会面。他是这样个人——他在贫民窟抚慰贫苦民众的时间，多过他会见国家元首的时间。说来可能令大家吃惊，他对技术也有着难以置信的丰富了解。

对于技术，他明显作过深刻的思考：它的机遇、它的风险、它的伦理道德。见面时他所谈论的，基本是我们多么关注苹果。但他也用一种全新而有力的方式，表达了一种共同的担忧： 我们从未掌握过如此强大的、能影响全人类的力量，但没有什么能确保这种力量的明智使用， 他是这样说的。

如今，技术已经融入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大多数时候，它都是积极向善的力量。然而，它潜在的负面后果也在迅速传播，并且不断渗透。安全威胁、隐私威胁、假新闻，还有反社交的社交媒体。

有时候，旨在增进联络的技术反而会造成疏离。 技术有成就伟大的能力，但这不是它的意图。技术本身没有意图。 这个部分需要我们所有人来补充，需要我们的价值观，我们对家人、邻里和社群的奉献，我们对美的热爱，我们的信念——即所有信仰都是相通的，我们的正直、我们的善良也是相通的。

我不担心人工智能会让计算机像人类一样思考。我更担心人类像计算机一样思考，失却了价值观和同情心，罔顾后果。这是我需要大家帮助预防的。 如果说科学就是探索黑暗，那么人性就是黑暗中的蜡烛， 照亮我们走过的道路，以及前方潜伏的危险。

史蒂夫曾说，光是技术本身还不足以成事。 真正激荡人心的，是与文艺、人性相联姻的技术。 如果你做什么都以人为本，就可以引爆巨大的影响。由此产生的，将是出允许盲人跑马拉松的iPhone、监测心脏病发作征兆的Apple Watch，以及帮助自闭症儿童与世界交互的iPad。简而言之，就是注入了价值观的技术，它们让所有人都能共同进步。

不论大家做什么，不论苹果公司做什么，我们必须在其中倾注自己与生俱来的人性。这是一项重大的责任，但也包含着广阔的机遇。我很乐观，因为我相信你们这代人，相信你们的激情，相信你们服务全人类的征程。我们都指望着你们。

现在，社会上有很多事情交织在一起，使人产生厌弃之心。互联网促成就了那么多事，惠及那么多人，但同样可能丧失基本的道德准则，成为狭隘与负面横行的地方。

不要被这些杂音所打扰。不要被一己之私拌住脚步。不要听信那些喷子的话，更不要成为他们。 衡量自己对人类的影响，其标准不在于点赞有多少，而在于触动了多少人的生命；不在于人气有多高，而在于你们服务的人。

我发现，当我不再关心别人的目光时，我的生活突然开阔许多。你们也会有同样的感受。要专注于真正要紧的事。有时，你们服务全人类的决心会受到考验。请做好应对的准备。人们会劝你，告诉你不要将同情心带入职场。大家不要接受这种误导。

在几年前的一场股东会议上，针对苹果对环保的投资，以及对环保事业倾注的精力，有人提出质疑。他要求我承诺，将来只投资那些投资回报合理的绿色倡议。我试着给出正式的回应。

我说，苹果做的很多事情，比如无障碍使用，都不以投资回报为准绳。我们之所以做一些事，是因为义不容辞，保护环境就是很好的例子。但他还是咄咄相逼。我火冒三丈，当场告诉他，如果你不接受我们的立场，就不该持有苹果股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