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早上好。
关于昨晚留下的悬念,相信仔细看过前文的读者们,应该可以猜出来一些端倪。女检察官究竟是如何完成的这致命的质询,我们今天来讲讲。
==============
「那好,如果是大出先生当着你的面大口大口地嚼服了安眠药,我们还有两个疑点不是很清楚。第一,如果是他使用了嚼服的方式,那么在他的口腔里应该会有一些安眠药的残留。然而,我们在他的嘴里并没有查到相应的药剂成分。」女检察官冷冷地对木嶋佳苗提出了质疑。
「也许是他喝水漱口了?这个我也不知道。」木嶋并未意识到,她轻率的回答方式,是她不可挽回的失败的开始。
「这样一来的话,那么应该在现场有盛水的容器、饮料罐之类的。然而根据我们对现场和周围半径50米内的勘察,车中没有水瓶,而周围的空地上尽管发现了几个饮料瓶,但是上面都没有大出嘉之先生的指纹。请问,当你在车上的时候,车里有任何饮料瓶吗?」
「我不记得了。」
「那么,大出先生的安眠药,又是装在什么地方的呢?」
「我不知道,他只是突然拿出了一把药片,好像是装在什么袋子里。」
检察官微微一笑,接着说:
「木嶋小姐,请允许我梳理一下你到目前为止的陈述,并与我们拿到的法医鉴定结果进行一下比照。
第一,大出先生的死亡时间,与你乘坐出租车离去的时间前后相差约半小时。确切地说,是在你坐上出租车后,过了半小时,大出先生死亡。
第二,根据你提供的信息,大出先生在吃下大量安眠药片之后,给了你现金,你随后离开。在他的嘴里没有发现药片残渣,因此他服用的安眠药,或者是用水送服的,或者是早先早已吃下。
第三,大出先生的死因是一氧化碳中毒。他的车里放置着一个炭炉,门窗紧闭。木炭不完全燃烧后生成了大量一氧化碳,而此时的大出先生已经陷入睡眠,于是就这样死去。
然而,这件案子中最大的问题,是大出先生的车门:门是用电子钥匙锁上的。」
检察官有意停了停,看了看木嶋佳苗。木嶋此时歪着头,眼睛望向天花板,表现出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女检察官继续说:
「但是在车里,我们第一没有发现水瓶,第二没有发现装药的袋子,同时在大出先生的衣兜里也没有安眠药的痕迹。大出先生的车是用电子钥匙锁住的,但是车里却没有发现钥匙。最重要的一点,我们都知道,拿过木炭的话手会变黑,然而在大出嘉之先生的手上,没有一点木炭粉末的痕迹。」
「他可能是戴着手套拿的木炭啊。」木嶋佳苗辩解道。
「那么,还有一个事情,我希望木嶋小姐也可以帮我们来解释下。在车中,我们发现了用来点燃木炭的火柴 —— 当然,火柴上也没有指纹 —— 但是,火柴盒却消失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可能被他扔了吧。」
检察官脸上的笑容更加坚定了:「好的。如果木嶋小姐所说全部属实,那么我们想象一下,大出嘉之先生死前都发生过什么。
大出先生先是嚼了一把安眠药片,然后戴上手套,喝水 ——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么饮料瓶上就会留下大出先生的指纹。之后,他在车里布置了炭炉、木炭,用火柴成功点燃。然后,他需要找到一个地方,将饮料瓶、药袋、手套和火柴盒全部处理掉,再回到车上。但是别忘了,他的车门是用钥匙锁住的:所以他必须坐进车里,用钥匙锁门,昏昏睡去迎接死亡。
我们且不说以大出先生吃下的安眠药剂量来说,他会在10分钟不到的时间里便昏睡过去。关于本案中最大的疑点,大出先生的车钥匙下落不明,其实是无法解释的,对吗?
因为电子钥匙的特性是:如果钥匙在车内,那么即便将门锁住,但是车里的人也可以在不开锁的情况下,从里面将门打开,或是发动引擎后将车窗降下。
而如果钥匙在车外,那么一旦将车子锁住,车内的人既不可能打开车门,也不能发动引擎,升降车窗。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只有钥匙掉落在车外,
或是被什么人带走
,才能真正形成现场的效果:大出先生被锁在门窗紧闭的车里,吃下了大量的安眠药,最后缺氧,一氧化碳中毒,导致死亡。」
「反对!检方在用无根据的推测诱导陪审团!」辩方律师团大声地向法官主张。
「法官大人,我们是在根据现场勘察的情况,对照被告木嶋佳苗的陈述,进行合理性的解释。」检察官们反论道。
「反对无效,控方请继续。」
「谢谢法官大人,我要继续刚才的推理。如果说钥匙事实上留在车外,并且对车子上了锁的话,那么木嶋小姐关于她当晚行踪的陈述,就会有很大的漏洞了。
大出嘉之先生的这部车,在车门打开的情况下,是无法上锁的。因此,我们可以认定,当这部车子从外面锁住的时候,事实上车中的炭炉、木炭都已经准备好,并且也已经点燃;大出嘉之先生已经在后座上坐好,等待死亡。而在车门上锁之前,已经有人将水瓶、药袋、手套和火柴盒,以及车钥匙,都已经拿到了车外。
而这个人,显然不是大出嘉之先生。然而,那会是谁呢?」
女检察官用一个问句,结束了自己对木嶋佳苗的质询。
法庭里一片寂静,每个人似乎都在想象着当晚的情景,在那个停车场里所发生的各种可能的情形。
----------------------
2009年8月5日,这是一个周三的夏日夜晚。天空中挂着一轮满月,云朵并不多。在埼玉县富士见市,紧邻254国道的这片住宅区里,周围的人家还有几家亮着灯,从窗帘中透出暖暖的光,和电视中综艺节目的喧闹声。路灯在每个小巷口上亮着,投射出洁白的光芒。间或从远处的院子里,传来几声狗叫,清脆而调皮。
(案发现场,埼玉县富士见市针谷)
在这处被住宅公寓所包围的停车场里,一辆挂着东京千代田区牌照的轿车,静静地停放在车位上。门窗紧锁,车子也已经熄火,而在车子的后座上,躺着一名已经睡去的男子。在这样一个盛夏的夏夜里,车子中有一些闷热,然而那名男子却睡得十分香甜,表情安详。在他的左前方,副驾驶员座位的脚下,一丛炭火正在悄悄地燃烧着,释放出足以让他丧命的毒气。
在车旁,伫立着一个身影。那个人看着躺在车中浑然不知死亡即将降临的男人,按下了手中车钥匙的「锁车」按钮。车门传来了齐刷刷的「咔」的一声,那个人用手拉了拉车门,纹丝不动。于是,这个身影慢慢摘下了白棉线手套,装进了脚边的袋子里,然后拿起袋子,头也不回地走向了远处繁华的街道。
-----------------------
当然,悬念的解释不应该到此为止。所以在这里,我就将检察官没说完的话说完吧。
首先的问题是,大出嘉之究竟是何时吃下安眠药的?
如果照木嶋佳苗所说,大出嘉之自己吃下了大量的安眠药,那么这里面有一个很大的问题:为何大出嘉之去见木嶋佳苗的家人,之后两个人还要外出旅行的时候,自己会准备大量安眠药和炭炉呢?
如果安眠药不是木嶋佳苗用什么方法来哄骗大出嘉之吃下的话,那么我们很难得到合理的解释。退一步讲,如果木嶋佳苗从当天一开始就准备杀死大出嘉之的话,那么安眠药和炭炉的同时出现,就合理多了。
而木嶋佳苗是在什么时候哄骗大出嘉之吃下安眠药的呢?首先,木嶋佳苗虽然体重很大,但是体力似乎并不好。因此,一旦大出嘉之陷入昏睡,她很难把大出先生的身体搬到汽车的后座上。反观他们当天的行程和饮食,我认为木嶋佳苗只有两个时间点,有下手的机会。
第一个时间点,是她和大出嘉之在家里吃晚饭的时候。如果在这时投药的话,那么等到出门的时候,大出嘉之就会昏昏欲睡,木嶋佳苗可以名正言顺地让他坐到车子的后座上。而当晚开车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木嶋佳苗自己。
第二个时间点,是她在路上将早已准备好的,混有安眠药的饮料给大出嘉之喝下。等大出嘉之发觉困意上涌的时候,她提出换自己来开车,让大出嘉之坐到车子后座上,然后她将车子开往案发地。
但无论如何,大出嘉之自己吃下安眠药,并且布置自杀现场,都是完全不可能的。
第二个问题,木嶋佳苗为何要选择一处位于居民区内的停车场作案?
选择居民区的停车场,最大的问题是很容易被周围的邻居发现:因为居民区里的停车场,都是以月租形式租给附近的住户的。一旦有外来的车辆进入,因为车牌的归属地不同,所以很容易被附近的居民发现。在本案中,大出嘉之的遗体也是一大早就被邻居发现后,报告了警方。
反而是一些计时停车场,因为出入的外来车辆很多,不太容易被人发觉。即便是停上2天时间,业主也不太会主动去联系车主。
而木嶋佳苗选择这个停车场,是有自己的目的的。首先来说,一些计时停车场,都会在出口和入口安装监视器。如果我之前的推断准确的话,最后这段路程是由木嶋佳苗驾驶的车辆,那么在她进入停车场的同时,也就会暴露大出嘉之当时已经不在驾驶位上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