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桌子的生活观

桌子：一个用文字疗伤的病人，著有：《你只是假装很努力》、《我们终将与美好的一切相遇》等书。

故事：带着8个月女儿回娘家，发现我妈藏了一辈子的秘密…

桌子的生活观 · 公众号 · · 2025-01-07 12:26

正文

文丨陈若鱼

来源丨陈若鱼

天还没大亮，邱明珠就醒了。

窗外寒风呼啸，吹得桂花树飒飒作响，她盯着窗户的微光发呆，天色渐渐大亮，室内一切都清晰可见了，她仍不想起床。

入冬以后，她便感冒了，夜里咳嗽不停，一个月过去了还不见好，去县城检查才发现是肺炎，怕女儿邱佳担心，她只说自己是普通感冒，自己住了几天院，住在县城的亲戚帮忙照顾了几天，出院回到家还是断断续续咳嗽。

邱佳虽然嫁到市里，但因为没有婆婆帮忙，今年刚生了孩子，实在辛苦。

她原打算去帮邱佳带孩子，可她在镇上开香烛店多年，生意很稳定，放弃这个店铺也很可惜。

就在她纠结要不要关店去帮邱佳带孩子之际，邱佳说了，“妈，我自己能应付，周涛每天下班回来都带妙妙。等妙妙上了幼儿园，我就能回去上班了。”

邱明珠的心，这才安妥。可谁能想到，这才没多久，她就病了，人一病就脆弱，心里像糖葫芦表面的冰，脆生生的。

天色大亮了，邱明珠准备起床去开店，刚一起床，就听见了外面有动静，等她刚走到院子里，院门开了，邱佳抱着孩子，身后是周涛提着行李箱。

邱明珠愣住了，“你，你们怎么一大早回来了？”

邱佳抱着孩子往里走，埋怨道：“我们要不回来，您还想瞒到什么时候？”

邱明珠眼眶一热，眼里盈满泪水，连忙捂住嘴巴，“别，别过来，别传染给妙妙。”

说完回屋找了个口罩戴上，周涛把行李提进来，亲热地喊了一声妈。

“你们怎么知道的？”邱明珠问。

邱佳有些埋怨地说：“妈，您几天没接我视频了，还说是没看到，我就查了一下您的医保卡就医记录，肺炎都瞒着不说，要是得了什么大病怎么得了？”

邱明珠心里一酸。

邱佳不仅是回来看邱明珠，还决定带着女儿妙妙回来住一段时间。周涛送她们母女回来后，就回市里上班了，每周末回来住两天。

邱佳一进屋就开始收拾东西，一边说：“之前妙妙太小，现在七个多月了也好带，我们住到过年再回去，您好好养病，先别开店了。明天上午，我再带您去县医院复查。”

此时此刻，仿佛是身份对换了似的，邱明珠像个孩子似的，手足无措地听着邱佳的安排，一时间有些恍惚。

邱明珠的丈夫是个货车司机，休假期间猝死，没拿到一分钱的赔偿，那时邱佳才刚上初二，她一个人压力大，脾气也不好，忙着开店还要照顾她，因此总对邱佳严厉训斥。

邱佳倒从不跟她吵，总是默默垂着脑袋听着，等她训完，她才说：“知道了，妈妈。”

此刻，邱明珠也说：“知道了，佳佳。”

邱佳一愣，转过头看母亲，邱明珠已经年过六十，看上去足有六十五岁了，白发丛生，眼角皱纹堆叠。邱佳又问：“妈，给您买的护肤品，有没有每天抹啊？”

邱明珠促狭地笑，“抹，只是没有每天抹。”

邱佳走去邱明珠的房间在梳妆台上看了看，埋怨道：“化妆品都过期了，我给你买新的。”

邱明珠有些不好意思，“好，好。”

这时，推车上的妙妙，也学着含糊不清地说：好，好。

邱明珠看着推车上的婴儿，心里软软的，想去抱又不太敢抱的样子，邱佳鼓励她：“抱一下，没事，现在大了好抱了。”

邱明珠闻言，心里幽幽一沉，想起了妙妙刚出生的时候，她跟周涛的爸爸一起照顾邱佳，护士让她抱孩子，邱明珠手足无措了半天，抱得小心翼翼，出院后，她给妙妙洗澡，也弄得一团糟。

周涛爸开玩笑地说：“亲家，你怎么跟没带过孩子似的。”

邱明珠跟邱佳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说话，好一会儿，邱佳才解释道：“我妈只是太久没带过这么小的孩子了。”

邱明珠此刻鼓起勇气，抱起妙妙，虽然依然紧张，但比之前月子里好抱许多。

邱佳看着这个情形，忽然眼眶发潮。

邱佳不是邱明珠亲生的。

这件事，邱佳到上初中才知道，父亲去世，家里来了很多亲戚，半夜她睡不着，父亲的灵柩停在院子里，上面搭着临时雨棚，姑姑跟几个老人在守灵，细细地聊着什么，她站在雨棚外面流眼泪，心里满满地都是：这里面躺着我的爸爸，我再也没爸爸了。

然而，姑姑的一句话，却引起了她的怀疑。

姑姑说：“哥真可怜，入赘了，也没一个自己的孩子。”

邱佳愣在那，明明还是夏末，她却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好想冲进去问一问她们是什么意思。

可她不敢去印证，她跑回房间蒙进被子里，热了一身汗，汗和眼泪混合，整个被子里都是咸咸的味道。

父亲的葬礼结束后，她一度想问母亲这个问题，但也知道不是时候。

渐渐的，这个秘密仿佛成了一个永远不能融化的冰块，在她心里，时时冰痛她。

后来，她也在家里翻过资料，想找一找收养证明之类的东西，但始终没找到。

邱佳便安慰自己，也许那晚是自己听错了。

因为父母，姑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对她很好很好，尤其是母亲邱明珠，在福建这样一个重男轻女的地方，她从来都觉得女儿好。

她想，就这样吧，跟母亲相依为命下去。

日子如流水般滑过，眨眼间，她就大学毕业了，心里那块冰还在，但不会冰痛她了。

姑姑家的表姐结婚，让邱佳去当伴娘，她藏鞋子的时候，在抽屉里找到了一个熟悉的盒子，这个盒子她以前好像在自家看到过，是放邱明珠买下店铺时放产权证的，她鬼使神差地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张收养证明。

上面果然写着她的名字，那一刻，邱佳的心都碎了。

她飞快地把收养证明放回去，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姑姑问她怎么回事，是不是舍不得表姐出嫁，她只是傻傻地点头。

邱明珠见女儿哭成这样，觉得很不对劲，问她怎么了，她却只是摇头，泪如贯珠。

邱明珠慌忙抱住女儿，“到底怎么了？”

邱佳说：“没事，只是想到以后我要是出嫁了，你怎么办？”

邱明珠一听，哈哈笑起来，“这是我应该考虑的问题吧。你出嫁了，我一个人也得好好生活啊。”

怀疑和证实，是两回事，邱佳的伤心，持续了很久很久。

通过收养证明，邱佳找到了她的亲生父母，原来就在同一个镇上，他们家有两个女儿，其中一个还跟她做过一段时间的同学。

邱佳只是看看，就回去了。

邱佳知道了亲生父母是谁，也知道了被抛弃的原因后，就再也不纠结了。

她想，这辈子她就只有邱明珠一个妈妈，一个爸爸。

她上班以后，第一个月的工资给邱明珠买了一条珍珠项链，每个月的工资一半转给邱明珠，她有一种类似于报恩的想法。

但邱明珠以“你刚上班工资也不高，你留着自己花”为由，坚决不肯要。

邱佳就说：“那您就当帮我存钱吧。”

邱明珠这才收下。

上大学的时候，别人都是一个学期回一次家，邱家几乎两个星期就回家一趟，帮邱明珠看看店，做做饭，有时候什么也不做，就陪着妈妈。

邻居和亲戚都夸邱佳懂事，邱明珠却说：“没事别总回来，年轻人就要享受生活，享受自由。”

邱佳依旧时常回家。

26岁那年，邱佳跟周涛谈起恋爱，他家在市里，母亲已故，父亲临近退休，邱明珠特别满意。

邱佳出嫁那天，邱明珠强忍眼泪，但婚车一走，她就绷不住了，心里空落落的。

嫁到市里的女孩子们，因为距离远，大部分已经不会按规矩第二天回门了，但第二天邱佳就回门了，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

邱佳看着母亲红肿似核桃的眼睛，安慰道：“妈，才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想回来就回来了。现在交通也方便，你随时都可以去看我们。”

说是这样说，但哪能总去看呀，周涛家里人难免有龃龉，可邱明珠听女儿这样说，也十分高兴。

邱明珠用了几个月，才抚平内心女儿出嫁的失落。

邱佳怀孕后，邱明珠特别高兴，像是找到理由似的，每个星期都去市里一趟，给她送一些土鸡土鸭，邱佳怕她辛苦，但又不好不让她来。

快生的时候，邱佳跟周涛商量是剖腹产还是选顺产，两人犹豫不决，周涛忽然问邱明珠，“妈，您生佳佳的时候，是顺还是剖？”

邱明珠一下子愣住，“额，额是顺的，那时候大部分都是顺的。”

周涛笑了，“我就说顺的好，但是如果顺不了，咱还是得剖。”

说完，又问：“妈，佳佳出生的时候几斤啊？我出生的时候有八斤重，可苦了我妈了。”

邱佳看了母亲一眼，立刻转移了话题。

“老问这些干什么呀？有这时间，不如去看看育儿知识。”

说完，邱明珠跟邱佳对视了一眼，两人各怀心事。

邱佳带邱明珠去医院复查，肺部的炎症全消了，只不过咳嗽去得慢，得好好养着。

有了女儿和外孙女的陪伴，邱明珠的病好得很快，咳嗽也减轻了不少。

下午邱佳就抱着女儿跟邱明珠一起去看店，妙妙正值学说话的时候，附近相熟的街坊邻居都来逗她玩。

妙妙忽然叫了一声，妈妈。

叫的不是邱佳，而是邱明珠，她愣了愣，激动得手舞足蹈，邱佳看着，忽然一阵心酸。

冬至那天，邱佳把妙妙哄睡了，出来见邱明珠正要做饭，赶紧说：“我来。你去帮我看着妙妙。”

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邱佳忽然想起了从前。

父亲去世后，她俩总是这样坐在院子里这棵桂花树旁吃饭，有一回桂花飞到汤里，点缀还挺漂亮。

邱明珠说着这些往事，邱佳忽然说道：“妈，谢谢你。”

邱明珠问：“好好的，谢什么？”

邱佳眼泪一滚而下，“谢谢你收养了我呀。”

邱明珠一时间愣住，眼里也泛起泪花，两人久久沉默，都如鲠在喉。

故事：带着8个月女儿回娘家，发现我妈藏了一辈子的秘密…

正文

请到「今天看啥」查看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