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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欣赏|莫•拉瓦尼普尔【伊朗】:灰色的星期五

世界文学WorldLiterature  · 公众号  ·  · 2018-01-21 21:06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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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尼茹·拉瓦尼普尔(Moniru Ravanipur,1952—),生于伊朗南部城市布什尔,是伊朗当代著名的女性小说家之一。

莫尼茹的作品以魔幻现实主义而闻名,但也不乏现实主义作品。她关注普通人的坎坷生活,着笔于伊朗城乡环境的差异,传统与现代的冲突。作为一名伊朗女性,莫尼茹的作品还关注伊朗长期存在的性别双重价值观和家庭暴力等问题,并对此追根溯源,力求寻找改变社会传统观念的良策。《灰色的星期五》选自小说集《卡尼祖》,描写了一位寡居的当代城市职业女性在周末(伊斯兰教国家以星期五为休息日)的寂寥落寞的心情及其遭遇,文笔十分细腻动人。


灰色的星期五

沈一鸣|译


女人翻了一下身,用毯子裹紧身体,眼睛盯着墙上的钟。钟摆的运动单调而有序,就像昨天,就像过去。钟面落满灰尘,蜘蛛十分耐心地绕着钟结网。她看了一会儿,转过头去,几秒钟后又转了回来。钟响了六声,她用手指堵住耳朵。窗外是云层厚积的天空,雾气腾腾地把各处都染成了灰色。对她而言,星期五总是漫长而灰色的,仿佛凝固了一般,有时又显得迟疑拖沓。当她把手指从耳朵上挪开,钟敲了最后一响。

“如果我能晚一点儿醒来,如果我能睡到十二点,那该多好啊。”

她又翻了个身。脑子里没有什么头绪,梦境晃来晃去,呈现不出什么具体场景,她也没心思去琢磨。工作,她如此热爱的工作,为此,她放弃了女人的生活,就好像沉重的铅制秤砣压在她的生活上。此外,为了写作,她还不得不将记忆的碎片记录在笔记本的各个角落,以便在某个时候,特殊的时候,将它们连缀起来写成一个故事。而那些故事已从她身边溜走,如同所有的一切都已逝去。这几个月以来,她已经在舒适中变得懈怠,使她与生活之间恍若隔世。她觉得再也不能如此懒散了,她甚至无法告诉自己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几年前,每天一早醒来,点燃茶炊,铺上早餐的桌布,等着鼾声充满整个屋子的他磨磨蹭蹭地起床,坐在桌旁。也许值得忍受,但她不知道,或者不值得;也许像其他女人一样闭上双眼什么都看不见。但是,“真正的女人,女人必须是女人,所有的一切都为了这些,我成了一个受过教育的女人,却为我造成麻烦,你想想其他男人都没法做得到”。也许,也许可以蜷在角落里,或者拿一把扫帚,试着把地毯上花纹的花瓣扫开,然后惊讶地听着:

“蠢货,别胡思乱想,思考会很累的,你看到的不是真的,没有什么是真的,全都是为了肌肉的舒展。”

肌肉舒展。女孩们,年轻的女孩们,在伪装的气氛中,健康而热望,就像她一样,在那些日子,玩着另类画。“你看,嫁了人的女人就把迷宫游戏扔一边儿了,然后就什么都不想了。别总认为我蠢,别总说乱七八糟,乱七八糟,你会被人嫉妒的,这样就够了,如果不这样,我就不会有这样智性的工作。他们要记住,我也要直接凑在他们耳边说,哼,不是不公平吗?如果你仍旧很不情愿,那么就结束它吧。”

就这样结束了。现在她就站在窗前,窗外的天空云层厚积。钟摆漫不经心地来回摆动,而蜘蛛则织着整齐的网。

她将毯子推到一边,坐了起来。桌面上书本摊开着。床下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房间里的空气很压抑。她站起身来,打开窗子。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一抹微笑印在她的嘴唇上:

“舒服多了。”

她把手伸出窗外,在云层厚积的天空下展开。

“哦,还没下雨,我去找找孩子们。”

她让窗户开着,整理好床铺,然后来到桌边,皱着眉盯着钟,半个小时过去了。她把书整理齐,坐在椅子上。

“如果一切都能从昨天走出来,那会怎样?”

她走出房间。光线很暗。她打开走廊的灯,面对着镜子,站好,用手抻着眼睛下的皱纹:

“嗨!你们慢点儿来,一下这么多,额头上三条,这边角两条,噢,这儿还有一条,昨天还没有,不……不,这不是皱纹,是枕头压痕……我洗一下脸就好了。”

她打开洗手间的门,却站住了。蚂蚁正搬运着一只大蟑螂。她弯下腰。有什么东西哽在她的喉咙里:

“走开,快滚开。”

蚂蚁漫不经心地抬着蟑螂,蟑螂已经死了,腿脚细弱而破碎,触角弯曲,翅膀洞穿。为了喘口气,蚂蚁不时地把蟑螂放在地上,凑着耳朵说着什么,然后又把它举起来。蟑螂被拖到了洗手间的地板上。女人的脚紧紧蹬着墙:“走开,快滚开。”

蚂蚁走开了,她捡起蟑螂,蟑螂的翅膀已经干了。

“可恶,我说过让你好好待在角落,昨晚你如果不来,我就不会把你压死在床下了,我怎么知道你正好在那里,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这样,你现在就还活着,就像这些蚂蚁,就像我,另外那只在哪里?它那么小,比你聪明。它如果来这房间,就会趴在桌子上。唉,你这傻瓜……”

她走出洗手间,用手帕将蟑螂包起来,用手把走廊上花盆里的土刨开,将蟑螂埋了进去,然后回到屋里。她关上窗子,时间是七点差一刻,她踮起脚尖,把钟从墙上取下来。

“马上它又要敲了,当,当,当……”

她用手将钟摆固定住,然后把钟挂回墙上。

“这样就没有声音了,寂静,一片寂静。”

她坐在椅子上,盯着桌上的小镜子看:

“死了,在这家中死了,凶手就在这里。就是我,我自己,但是没有任何办法。法院对这样的谋杀没有办法……你高兴了?唉,没自尊心的……可别模仿,你是故意压碎它的,难道你瞎了……无论怎样你都做了,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杀人犯。”

她刺了自己一下,嘴唇歪了歪。她不耐烦地把镜子放倒:

“我可没你的耐心。走吧,我到底该怎样才能重新入睡呢?接下来两个小时可没人会起来……”

她站起来,坐到床上,钻进毯子里。

“这两个小时我做什么呢?数数吧,从一数到一百,如果我还睡不着?就数到一千。”

她开始数数。哪个地方数错了就重新开始,数到八百,她的头歪向一边,所有的东西在她的脑袋里旋转,就好像从高处跌落,在空中翻滚着,集中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却并没有撞上石头,很多石头,落向黑暗而狭窄的山谷,响彻剧场的广播,充满喊声,各种声音混在一起,在舞台上,在谷底诡异地站着,叫喊着:“这有违公道,你不想与我成为伴侣,我也没有缠着你,哈……哈……哈,我笑你的时候,自己更难受,哈……哈,我选择了死亡……你把生活……哈……哈,我在痛苦中,既没有叹对天空,也没有泪洒大地。手,你说话的时候你就靠前一些,面对观众站着,把你的手这样,对,这样握着……歌手也是,唱着……啊,一起另类地,你站在这里,够了,够了,否则就要嫉妒你了,不要说这个了,顾及家和你的生活,你想演怎样的戏剧?这样,这也是你煮的食物……那么,那个苏格兰作家怎么有二百个情人……那么,另类地哭吧,好好地哭吧,就好像在你自己的坟墓前……哎,坟墓,哎,我的洞房,哎,昏暗的墓穴……我在呼喊……不是我的错,颤抖的声音不能赶走蟑螂……”

她睁开眼睛,一片昏暗。毯子下,她的胸口湿漉漉的。她无精打采地站起来,打开窗户站着:

“我应该出去,我一定要出去。”

走出家门,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她把脸转向天空:

“噢……我正在死去。”

她找到包,里面有两里亚尔伊朗货币单位。一个男人站在街边的电话亭里打电话。

“但愿他能快些。”

她走到电话亭边,男人走出来,站在那里。她慌张地走进亭子里,拨了一个号码,等待着,没有人接听。她又拨了另一个号码。电话单调而冰冷的铃声在耳边回旋。她做了个手势问男人几点了,男人回答道:

“九点。”

她笑了,又拨了另一个电话。铃响第四声的时候有人拿起电话,高兴地喊道:

“法提,伤天害理的,哎,你们都在哪儿?从早上到现在我挨个儿打电话都没人接听。”

她皱紧眉头,靠在电话亭的墙上,把声音放缓,努力克制着先前的激动:

“不,爸爸,我有些事情,我看了很多戏剧,都挺重要的。我在找《义士萨马克》这本书,不,凭真主发誓,如果不是周五,我就去买了,是的,给孩子。不,没有让我为难,您保重,再见。”

她就这样靠着电话亭的墙壁。大家今天会在剧院聚集,直到看完最后一次《踩着锁链前进》的排练,然后她仍旧在工作,创造性的工作,哎……“我们去剧院,我们去看你前夫剧作的最后一次彩排……”

有人敲了敲玻璃,是那个男人,手里攥着两里亚尔。她苦笑了一下,走出来。男人奇怪地看着她。

“女士……有什么事吗?”

“没事。”

“哦……我刚看你心情不好。”

“没什么……”

她茫然地望着街上,看着在雨中落下的黄色树叶,湿透了粘在沥青上,看着云层厚积的天空。

“没有人,没有……”

她自言自语,而男人仍旧站在那里。男人咳了一声,走上前,女人看着他,奇怪地看着他,有一瞬间她的嘴唇扬起淡淡的微笑。男人看着她,思忖着,想和她说说话。

“打搅一下,难道你一个人住?”

女人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可惜吗?”

“可惜?!”

男人又咳了一声,他的嗓音颤抖而粗重。

“是的……哎……你还那么年轻。”

女人冷笑。

“年轻?”

“是的,很多人在你这个年龄才结婚的。”

女人将目光转向被雨淋湿的广场,一只受伤的狗在湿漉漉的草地上打滚,哀号着,听见男人的声音,她把头转回来。

“你跑神儿了。”

“什么?”

“我说,你为什么不结婚?”

她又看了那男人一眼,他的脸很臃肿,衬衫的领子一直扣到喉咙下。

“我丈夫死了……先生。”

男人兴奋而狐疑地向女人凑近了一些。

“愿真主怜悯他,一切都过去了,你不应当独自谋生……你也是不得已才工作的。”

女人想,这个男人正在自吹自擂,而他在雨中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你又跑神儿了……”

“是的,我在工作。”

“啊,啊,那你一个月能挣多少?”

“六……”

“不错,那么你为什么不结婚?”

女人冷笑了一下,对这个男人的简单头脑心生同情。

“我没有耐心,先生,再次服丧的耐心。”

“你错了,完完全全地错了,你这么聪明完美,不可能这样,现在很多男人是想让他们的女人工作,就像我,我老婆为此同意我娶二房,你也在工作,能给自己挣花销,这不错,你刚好能够帮助你的丈夫,一个女人能有多少花销?你是一位有个性的女士,你知道,工作的女人,就像是自己缺了一条腿,一个人生活可惜了。这并不矛盾,总之你应该有个丈夫。哎,一个女人怎么能够独自养活自己?世界上到处都是豺狼啊,女士,我已经准备好在你需要的时候随时帮助你……”

她不耐烦地走开,雨越下越大,风把细细的雨滴吹到她脸上,她的眼睛火辣辣的,嗓子也好像发炎了。她来到帕斯图尔广场,呆立着,那条伤狗哀号着,身体在地上磨蹭。她不由自主地向狗走去,双腿颤抖。汽车鸣着喇叭驶过,而她全然不顾那些会伤到她的急刹车和辱骂,一直走到草地上。她走向狗,跪下双膝,把双手放在狗的泪眼上。凶狠的狗瞪着她,停止了哀号,突然逃走了。女人仍呆在那里,广场绕着她的头在旋转。

当她又一次站在街边,雨势已经变得比较平缓了,她的眼睛望向帕斯图尔街的尽头。

不……家,不。

她犹豫不决,突然她在怨恨和哭泣中想起了索拉扬,只有她能在家。她刚认识她,仅两个月,也许只有一个月,她不懂任何艺术,是一名普通的女人,非常普通。

她高兴地等着汽车,几辆出租车已满载,一辆白色培康牌轿车从她面前飞驶而过,把街上的泥水甩到她脸上。她笑了,感到很满足,她想象着走到索拉扬家按响门铃,索拉扬会打开门,说道:

你成了小胖人了?……去,去洗个澡。

之后她冲了一下凉走出来,索拉扬会在她面前放上一杯热茶。

她满足地叹了一声,绿色的雷诺汽车一个急刹车,司机打开了车门。车里的空气温暖而凝重,她把车窗摇下一点儿,从后视镜中看见司机在笑。

“噢……我还没有问就上了车,尤素福阿巴德的岔道您认识吗?”

“您客气了,我能把您送到。”

男人踩了一脚油门。街上的墙都淋湿了,所有的窗户都关起来了,街边的水沟涨满了水,不时有一两个行人从人行道上蜷缩着走过,穿过革命广场。男人掏出了一包云斯顿牌香烟。

“抽烟吗?”

“不,谢谢。”

“你一点儿也不抽?”

“怎么不,但是……”

“但是什么?”

“现在我不抽。”

“好吧……好吧,现在您去哪里?”

“去我朋友的家。”

“他请你去的?”

“不,他不知道我要去。”

“噢,这挺好……你假设我就是你的朋友。”

“非常感谢,先生。”

“现在请抽烟吧。”

“不,先生,我还没有吃早饭。”

“那太好了,我们去我家吃一顿丰盛的早餐吧。”

她紧张起来,男人用细小的眼睛看着她。

“如果你还想要其他什么?”

女人奇怪地问道:

“什么东西?”

男人愉快地笑了。

“比方说烟啊,大麻啊。”

女人合上眼睛,手按着额头,不耐烦地说道:

“您弄错了。”

“我没有。”

女人清了一下嗓子。

“我受过教育,先生,学习了整整十八年。”

“我也学习过,学过相面术。”

女人皱了一下眉。街边一只乌鸦从被雨打湿的树上飞起,在天空中划下痕迹,扑腾着翅膀飞走了,女人转过头看着它。乌鸦在街的尽头绕了一个弧线,又折返飞回来。女人长叹了一口气,男人说:

“你还没说……”

“什么?”

“奇怪,就是说你没听,你在糊弄……”

女人感到冷,很冷,她的声音发颤,不住地颤抖。

“先生……我有丈夫……我吵架了……这样……就这样我来的……星期五……”

男人的眉头皱起来了。他们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一个女人站在被雨浸湿的街道对面。男人看着她,在红灯后面停着。

“我……我,调个头,亲爱的女士……”

她下了车,穿过十字路口,转过一条小巷,来到法拉义路上。她拦下一辆出租车,上了车,雨打在玻璃上。她心不在焉地摇下玻璃。风吹着雨滴打在她的脸上,送来汽车发动的声音。

“请关窗,女士,难道您没看见下雨吗?”

她摇上玻璃,盯着窗外,看着关门的商店和僻静的街道。

“如果索拉扬不在怎么办?”

她听到司机的声音。

“您去哪里?”

她一下慌了,去哪里?索拉扬家在哪里?她努力地回忆,没有用,她犹豫不决地望着司机。

“您还没说去哪里?”

她随口说道:

“那边的十字路口。”

司机瞪着她,女人惊慌失措地用一只手擦着额头。

“我不是说了吗?”

她下车,付了钱,正走开,听见司机的声音。

“女士,您的零钱。”

这个地方对她来说有些陌生。树木和关门的商店,就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里,她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

“索拉扬的家……索拉扬……索拉扬。”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起认识一个叫索拉扬的人,索拉扬究竟是谁?也许是一片叶子,或者是一种花的名字,她挨个儿念着朋友们的名字,想象着他们的脸,可是一点儿用也没有。又或许是她最近读的一本书里的主人公,她困惑地摇摇头。不,她应该回去了,应该回到家,索拉扬,索拉扬?一个对戏剧和艺术一点都不了解的朋友。她顺着小巷的墙向前走,从民居关着的窗子里传出笑声和音乐声。她走过一个大门,一条狗狂吠起来,她不熟悉,不认识这个地方。她在法拉义街上转着,私家车响着喇叭,打亮车灯,急刹车的声音使得她跳到路边。双脚的疲乏提醒她已经走了很多的路,她仍在犹豫。

“不,我走路回去,但是路很远。早点儿到家又能干什么?”

她走着。

她走进自家的小巷,向一个路人问了一下时间。四点了。她很高兴,没多久就该日落了,到明天早上她就该去上班了。她打开门,把包放在花盆边,走进房间。窗户开着。她从桌上拿起一包烟,抽出一根。打火机在哪儿?她环顾房间,突然兴奋地叫了起来。一只青灰鸽站在房间的地板上。她走上前,高兴得双腿发抖,试着把鸽子抱起来亲吻,整个房间都仿佛明亮了起来。她扔下香烟,坐下:

“亲亲……小亲亲,你去哪里了?你从哪里找到的……噢,亲爱的……亲爱的,欢迎……欢迎你。”

她用手指抚摸着鸽子翅膀上绿色的脉管,小心翼翼地把它举起,亲吻着它的脖子,看着它的眼睛。鸽子好像害羞似地闭上了双眼。

“亲亲,你害羞了,这就是你家,你可以留下来,一定是房间太乱让你不舒服了,别闭上眼睛,我发誓,我一分钟就全部收拾干净,我说我发誓,现在你在床上躺下,我给你拿面包,拿水,我去给你洗澡……欢迎你,你知道我会给你买一袋谷子,这袋谷子你一直吃,会变得胖胖的,现在躺下,在这里躺下等我把房间打扫干净。”

她把鸽子放在床上。一丝笑容浮现在她整个脸上,她哼着歌走向厨房。她把一片面包在水杯里撕碎,回到房间。鸽子已经闭上了双眼。她一只手抚摸着它的翅膀,用另一只手把杯子放到它的面前:

“你的眼睛还是闭着的,亲亲,起来呀,现在所有地方我都扫干净了,所有地方都在发光,哎,你怎么知道你会来?不知道你要来做客?哎,调皮鬼……不,不,你别不高兴,放松点,就好像在你自己的鸟巢里,放松放松。”

女人把鸽子嘴摁在水杯里。鸽子摇着头,女人高声笑起来。

“好的,你自己吃。”

女人站起来,给花盆浇水,用抹布将已被灰尘覆盖的绿叶擦干净。做完这些事情,她在依然安静地闭着眼睛的鸽子身边坐下。

“你知道吗,只等我洗一下澡。我快去快回,我很味儿,你别管我,所有的一切只要五分钟,之后我就回来,我们一起好好说话。”

女人亲了一下鸽子的翅膀就去洗澡了。

她走出来,身上穿着桔红色的长衬衫,在镜子前整理了下头发,打开眼影盒擦眼影,又往身上喷了喷香水,看着镜子。她变得年轻了。脸上的皱纹消失了。她微微一笑,去找鸽子。突然,她一怔,鸽子蜷缩着,拳头那么大,它的头垂在水杯里,脖子已经僵硬。她走近一些,听到了自己奇怪的声音。

“那么,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死?”

她拖着有气无力的双脚在床边坐下,双手捂着脸,思考着。

“就是说……你……你死了?”

窗子开着,她捧起鸽子平放在床上,把毯子盖在自己身上,把鸽子搂在怀里。


原载于《世界文学》 2016 年第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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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众号责编:文娟,校对:丹霞,终审: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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