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想用中国历史的宪制经验,来揭示一般宪制可能或必须面对的问题;但同时,我们面对一个全球化的世界,有必要以社会科学的进路来讲中国宪制的道理。
作者指出,从国家的构成来看,中国有自己的特殊性,在世界各国中很不可思议。在特定意义上,中国的构成一定是种种机缘巧合,因此偶然。但巧合和偶然有其内在的脉络或事理。其中包括了人为,因为人想活下去,出生在某片土地上,近代之前,一般也就只能在那里活下去,渴望能活得好一点。
对于中国的基础,无论称其为旧章,还是祖制,即便生长于此的普通人也未必自觉,其中至少有些就是这个政治文化共同体的基本制度。就其实在意义,是构成;就其规范意义,作者则称其为宪制。之所以省略了“历史”二字对中国的限定,因为这个宪制不仅仅属于过去,它也一直影响和规定着近现代直至今天的中国。更重要的是,中国这样的文明大国,其宪制是一个结构、整合和构成的事件,是一个过程。
究竟什么因素促成了中国的发生和构成?
作者反对中国文明早熟的说法。他认为这只是用一些话语来打马虎眼,似是而非;这种说法隐含了一个经验上不可验证的关于社会普遍和先验的时间标准,而这,其实是19世纪和20世纪社会进化观的产物。
和许多学者不同,苏力锐利地指出,哲人、思想家或伟人的追求和努力所起的作用不能被夸大。“天下大同”或“世界和平”之类的愿景,即便加上政治家、军事家的文韬武略,也未必总能顶事。另一个方面,旧邦维新,自强不息,中国就是一次次旧邦新造;但这不只是复盘,几乎每一次分合,都是中国疆域的一次扩大。
另外,即便放之古希腊而皆准,亚里士多德对人和城邦的自然主义和目的论断言仍是个地方性知识和想象。历史中国也违反了近代以社会契约说为代表的建构主义国家观,以及由此演绎生发的各种宪制实践,无论是立宪治国、民族自决、公投建国或国际承认之类的。
谈到美国的联邦制度的构建时,作者说,当年美国人想建立一个他们认为更完善的联盟,坐下来商谈了,立了个宪章,然后就神奇地从布袋中拽出了一个合众国,在古代东亚这片后来被标为中国的土地上,对于在那里分散耕作的千家万户,也不可能。因为这里根本就不存在一个共同体,无论是政治的、经济的、社会生活的或是文化的,只有无数村落共同体和众多部落共同体,就算他们都想坐下来谈谈,在地理上,也没法坐到一块。
这种生动又真切的描述让我想到,当我们一次次地读《联邦党人文集》时,很少有人跟我们细说《反联邦党人文集》,但当我们再去看反联邦党人和联邦党人的论战时,我们更清晰地看到,美国是一个有着民众自己为自己的重大事项决定的传统的国家,他们热衷并且能够将事情挑明,放在众人的面前,听众人的声音。为此,他们愿意坐下来商谈,制定出一个宪章,并且说服自己的国民接受某个宪章。这是他们的方式。
但中国有中国的特殊,作者用一条河,很大程度上串起了中国国家构成的演变事实和脉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