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本刊记者 姜晓明
3月31日,徐静蕾担纲导演的新片《绑架者》 全国公映。在她的执导片单上,这是第七部。即便今日已不需要向外界证明自己的能力,她依然希望观众能看到她在动作片这个类型里的尝试。
如果没有其他事件,这就是导演老徐职业生涯中的正常一站。
然而她和她的团队不曾料到,妇女节那天的一档谈话节目《圆桌派》,会在播出后反响异常猛烈,甚至盖过了“女导演首部动作片”这个宣传点。20天里,舆论为她的洒脱、自信叫好;亦有很多声音为那个看起来有些绵弱的“恨嫁”姑娘蒋方舟叫屈。徐静蕾在平淡语气里对传统观念的无视,(暂时)不婚、选择冻卵的生活方式,经由这个节目和此后的各种评论被进一步放大。
但她并没想承接这个社会话题爆点。采访联系过程中,从经纪人到公关团队,数次强调不希望再谈什么独立女性。在徐静蕾的意识里,自己不过是不管不顾,“爱谁谁”地一直往前走,外界的关注点、接纳度,却还在原地打转。5年前她参演电影《将爱》,有女记者问她,王菲去探李亚鹏的班,你(没有人来探),会不会羡慕他?她嗤笑,“这有什么可羡慕的,我又不娶王菲!为什么我不结婚就好像很不幸?由此我会怀疑这个社会进步了没有。”
另一边,对她演技、导演水平的质疑,与对她生活观念的好奇和评判,相伴相生。从《杜拉拉升职记》、 《亲密敌人》 到 《有一个地方只有我们知道》 (以下简称 《有一个地方》),一度被质疑“怎么可能拍成商业片”的文青代言人老徐,以过亿的票房让投资人不再心怀忐忑。但在以豆瓣为代表的观影群体和有学院审美习惯的评论人眼中,这些视觉华丽、节奏纷快、场景奢侈的都市片,缺乏叙事深度和人文关怀。
“就想娱乐一把,就为自己高兴。”她的解释不能让批评者满意,但她显然并不在乎。“我们会有同样的希望,将来如何把这种类型片、商业片拍得更上乘、好看又经得起推敲。但她从来不会想说要拍在影史上留一笔的片子,她没有这些包袱。”北电学弟、和她合作近十年的录音师李硕说。
在 《圆桌派》 中,窦文涛笑问徐静蕾,“你们能不能体会到广大受压迫的妇女的命运呢?”
“没有人绑架了我们,是我们绑架了自己。”
显然,她早早松了绑。
不难,没意思
《绑架者》讲的是一个寻找的故事:重案组警察林薇(白百何饰)一路用自己的方式寻找失踪被绑的女儿,嫌疑人杨念(黄立行饰)在案发当夜横遭车祸,失忆后在黑帮和警局的两路追杀中寻找自己的真实身份。两人由紧张对峙到最终联手,找出真相。
不难的事没意思,徐静蕾向来这么认为。此前,她拍过文艺片、带实验色彩的作者电影、都市风和商战言情片。选择拍动作片,想得很简单——想尝试一个和以往完全不一样的东西。这也符合朋友对她“自毁”风格的评价:好像每做成一件事,便想立马换到另一个领域,从头开始。
徐静蕾在《绑架者》拍摄现场和工作人员沟通
“虽然是寻找孩子,但是没有任何苦情的东西,因为我就不爱看苦情。我想做一个强类型的片子,节奏快、动感强,音乐动效,该暴力的地方要非常暴力。虽然有悬疑,但不是心理战,完全不是。”
开拍前,动作团队把所有的动作部分做成短视频发给她,因此无论开场的医院刺杀,还是后面的车库和街巷追逐、游艇火并、天台对峙,她都已清楚画面呈现的效果。重场戏,她素来准备至少两套方案,以免后期剪接手足无措。
但这绝不意味着实拍时,一切就顺理成章。她此前参与拍摄的影片中最接近这部的可能是《伤城》和《投名状》,但那时她是演员,被动,而且演的是文戏。追车、爆炸,这些全不在知识范围内。“爱情片很容易找到替代场景,比如说一个家,这家不行,那一家稍微弄弄,没有说非这家不可。但动作戏不行,比如说跑酷,他们是根据场景设计动作,从哪跳上墙、下去、要摆什么东西,这个场景不行了,换一个地方,那不行,所有东西都要重新设计。”
虽然自认是一个理性、有逻辑的人,这部片子的剪辑却也花去了她一年的时间:“撞了无数次的墙。悬疑片的分寸感也很难拿捏,线索埋多了,后期解决不了,埋少了,观众会觉得突兀。”
更想不到的是,在片场还真的狠狠撞了一回。
“明道吊着威亚爬楼的时候,头直接撞上了一个钢板。那楼是天井,空的,(当时他撞的)那个声音巨响,整个楼里回荡,吓得我从监听器站起来,都不知道往哪跑了。因为拉威亚他往上蹿嘛,必须有个助力,我们没说清楚是‘一二三’,还是‘一二三跳’,就这一下,给撞了。要不是那个钢板是空心的,不撞死也撞傻了。”
徐静蕾“蹭”地从监视器后站起来,懵了,待情绪稍微稳定,跑下去,见到一个头全白的明道。“平常拍动作片里的打斗冲撞,经常故意撒上一点powder(白色粉末)在演员身上,那天明道完全不用,都是真的墙皮粉末。”录音师李硕说。
担心明道有内伤,徐静蕾一直不停地和他讲话,“想看看他是不是清醒的。”所幸有惊无险。这件事也给她上了一课:百密难免一疏。
演戏的兴致
影评人韩松落说,从那部让徐静蕾大红的电视剧《将爱情进行到底》开始,他对她的想象便是风轻云淡、日系打扮的清纯女生。
徐静蕾和李亚鹏在法国拍摄电影《将爱情进行到底》
待看到《老徐的博客》,觉得作者应该是个“一脸雀斑、穿着大花裤衩、跻着拖鞋的人”,“这一因阅读而产生的形象,覆盖了之前那个风花雪月的精致女子形象。”
回想十年前写的句子,他的笑声里带出“我竟然也这样以为过”的自嘲。“那其实是对她的一种主观臆想,当时大家想象的标准女生就该是这个样子。不光是她个人,我们中国电影也很少给女演员展现丰富个性的机会。而且我感觉,现在影视剧里的女性角色比起2000年前后,意识更加倒退,越来越脸谱化。”
今天的韩松落忖度,“文慧”时期的徐静蕾,是“拘着演”的吧?
老徐听闻,还以哈哈大笑。
那个标志性的抿嘴、下巴往前伸的动作,原来不是取自于她。“我演的就是我们的编剧(霍昕)啊,我就是拿她当原型演的。她牙不好,写这个人物的时候是有代入感的。我们演戏讲究生活中要找一个类似的人,找一个‘把手’,要不然你永远就是自己嘛。”
有观众评论,她跟李亚鹏“老黄瓜刷绿漆”——24岁和27岁的两人演大一大二的学生。她开始很生气,慢慢练就了油盐不进的本领:“说我们(剧情)抄袭,说徐静蕾抿嘴笑什么,对,我后来也确实养成了有点爱抿嘴笑。他们都说我本色演戏,说就说呗,其实从那时候你就慢慢会知道,你不可能让全世界了解你啊。”
那之后,人设相近的电视剧《情书》也找上她。“因为你演成了这个形象,所有人都找你演这个形象,这就是演员。我后来为什么不愿意当演员,就因为这个。那时候心里还有点拧巴,(干嘛老清纯),就非要演第三者(《让爱做主》)。一次我看《上海文学》杂志,挺高兴,突然就看见作者写:街上走过来一个人,长得就是典型的像徐静蕾那样的第三者的样子。我当时想,我去你的,这什么文学作品,《上海文学》这么严肃的刊物,我就演过一次第三者怎么了?其实我们这种人心里挺强壮的,像足球运动员,上面下面叫着傻X呀,全体骂你还得照样踢。公众人物,每一个人心理都非常强壮,因为我们从小就被人骂。”
心理强壮了,对表演这事儿的兴致也就到这儿。
她很清楚自己的局限。在《开讲啦》里,她坦承哭不出来的痛苦:“(一次我要在镜头前哭),一个武术指导出身的导演,长得很凶,满脸都龇着胡子那种,走到我跟前,我觉得他肯定要骂我两句让我哭,可他就突然蹲在我面前,开始唱‘世上只有妈妈好’,他想用这个歌来带动我的情绪,我一下就乐出来了。后来只能光打雷不下雨了,没有眼泪。还有赵宝刚的《一场风花雪月的事》,有场戏是我跟我妈妈在讲一个很伤心的事情,预演的时候,我一边念台词一边哭,哇哇大哭,导演说特别好,预备开拍,一滴眼泪没有。”
刚开始拍戏的时候,住最破的宾馆,地板长毛了,在大马路上吃饭,她觉得演员真是特别辛苦的职业。“一个人都能当演员了,肯定什么苦都能吃了。当然,也有人喜欢演戏,那也挺不错。但问题是,我不是这样的。”她不忘拿自己开涮,“我作为演员,作品其实非常少。我连横店都没拍过,他们说没在横店拍过戏的根本不算演员。”
“我没什么电影使命”
青春的转折从当导演开始。
导演张一白和徐静蕾打二字头时相识,后来演化成了经常一起做足底按摩、相互倾诉和吐槽的密友。
他眼里的老徐,当初转型做导演既是一种水到渠成,又有点机缘巧合。“好像是《最后的爱,最初的爱》,或者更早,她有点空闲时间,就在那儿写剧本。问她是什么?藏着不说。我以为是个爱情片,结果出来的是《我和爸爸》。她说都写出来了,为什么自己不拍呢?”
徐静蕾与叶大鹰在电影《我和爸爸》中合作
后来,就轰轰烈烈地筹备起来了。张一白和朋友去探老徐的班,插科打诨,还客串一下,“片场就像个party”。
那时,徐静蕾一心只想拍心有所感的故事。
二十八九岁的一天,午后,阳光从家里卧室的斜墙照进来。她坐在电脑桌前,随手拿起茨威格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却是哭着看完。“看完之后发现和以前读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当时就决定要拍这个。”
十八九岁的时候,她只是觉得女主角爱得这个故事的特别苦,“如同外国版的琼瑶”。到自己拍电影再看,完全不是了。“这不是一个痴心女和负心汉的故事,根本就是强大的女人和可怜男人的故事,那个时候我就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不一样的人。之前同情这个女的,后来觉得这样主宰自己一生的女人,你同情啥啊,多强壮啊,自己有个孩子,憋话憋一辈子,要是我们就憋不住了。可她并不需要我们的同情。真的是每个人看片子看东西都是在投射自己,你在什么状态下,看到的就是什么样的。”
拍完这部片子,对于自己能否做导演,徐静蕾不再怀疑。到更加实验风格的《梦想照进现实》之后,她的状态又发生了变化——忽然觉得自己没有那么细腻和容易感怀了。从《杜拉拉升职记》开始,她迅速进入了项目制的商业片拍摄流程——
“我们光剪片,她要掌握服化道、录音、摄影、看EPK(电子媒体手册,包括电影的预告片、导演/演员的访谈等在内的宣传短片)、海报、盯声音和作曲、听特技。都要自己过,了解工作的进展。”剪辑师张佳说。“她是能把各种压力转化为动能的人。有时候我们工作到很晚,可能剪片子和预期有差距,陷入瓶颈。忽然她就灵感迸发,于是杀回来,重新来一版。”
李硕佩服徐静蕾的精力。“拍《杜拉拉》时,我们拍夜戏,白天她还得跟好莱坞那个时尚教母帕翠西亚·菲尔德试装。人家只来三四天,她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把她、李艾、吴佩慈、莫文蔚她们的服装都试好。我们连着好几天看着她没有觉睡,如果不是有强大的驱动力,真做不到。她其实对挣多少钱不太在意了,更享受拍戏的过程。”
《绑架者》片花的一段夜戏里,她带着手持稳定器和手机自己掌镜。“也不是说少个机位,她就是喜欢玩儿。”
这是对不同知识门类的好奇和对工作的投入,但换个角度,也可能被视为太亲力亲为乃至刚愎自用、洋洋自得。从多年好友、闺蜜身上,徐静蕾不止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我也跟其他女导演合作过,像蒋雯丽是那种比较‘女性化’的拍片方式,会很细致地跟小孩儿讲戏。跟所有工作人员说话,也是很温柔、很商量的口气。老徐在片场的作风就是比较中性,很直接。”李硕说。
拍《杜拉拉升职记》时,有一个楼梯的场景,因为空间狭小,录音设备没法都带过去。徐静蕾听回放时发现没有声音。“她就在楼道里大喊,哎,李硕,我能不能听到声儿?!还有一次,现场有一个置景的陈设不到位,她立马冲美术发火了,XX,你弄的什么景儿?”
“她不是骂完拉倒,会用别的方式安抚回来,现场经常会给导演、剧组人员准备些吃的。过了一会儿她又把那位美术师叫过来,一起吃吧,来化解之前的尴尬。”
不过,情商一流,导演才华二三流,商业片迎合市场,也成了徐静蕾摆脱不掉的评语。
“我从没说过自己多有才华。”用徐静蕾自己的话来说,一部一部拍下来,她的包袱越来越轻。“我也没什么电影使命。我觉得什么都有意思,就看你怎么表现。你找了不同的演员和摄影师,电影就完全不一样,就像变魔术一样,二度三度创作的机会特别多,变数很多,很好玩的一件事。”
徐静蕾执导电影《有一个地方只有我们知道》
几年前接受媒体人何东访问时,徐静蕾便明确阐述自己的拍片诉求:“实际上我做一件事就是为了丰富我的生活。今天这个电影结束了,所有的这些事儿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跟我有关系的是什么?是我在布拉格(拍《有一个地方》)的那段时间,是我未来再看这个电影的时候我生活中的一段历史……我们不是活在一个行业里面,其实我们还是活在自己生活里面的。”
和她搭档多年的制片人焦爱民表示,很多时候导演和制片人如同天敌,思维方式会产生矛盾。但老徐决策时非常清晰,而且常常会站在投资人角度考虑。
不少坚持导演本位的国内同行或许难以接受这种做法,她却毫无思想负担。接受本刊访问时,徐静蕾直言自己的第一身份是电影工作者,而非导演。在《绑架者》的演职员表上,她的名字前打出的是:总制片人、监制、导演。
这样或许更能理解,她的电影即她在不同职业角色中寻找平衡和共赢的产物。
不过,如何能让自己开心、投资人买账、观众也不至于太失落?譬如,尽量避免情节和细节上的硬伤,演员的选择和调度上更成熟,都市大片的打造不止于华服和炫丽街景这么表面?这些虽然不在徐静蕾的计划和掌控之列,却是品位日益提高的观众对她的期许和要求。
在那次访谈里,她告诉何东,“您也别期待值太高,《有一个地方》还是一个浅薄的心灵鸡汤式的电影。”这和《绑架者》首映式她留给观众的最后一句如出一辙:“大家期望值别太高呵,我这叫‘期望值管理’。”
叛逆源头
说这话的人,却背负着很高的期望值长大。
电影《亲密敌人》里有一段乒乓球戏,徐静蕾亲自上阵,动作之猛打到摄影师都害怕。待到《鲁豫大咖秀》播出,才明白这来自家学。
节目里,轮到徐静蕾父亲上场,他直接把家中的自动发球机加速了几倍。女儿在身边谈笑风生,偶尔做做鬼脸,父亲只露出淡淡的微笑。徐静蕾半开玩笑地透露,“到现在,他在旁边看着我写,我手还会抖。”仿佛他就是女儿身后那条无形的鞭子。
而今,父亲会自豪地在外人面前展示他去图书馆看育儿宝典做的厚厚的笔记。43年前,女儿出生时,他却在产房外头抽起闷烟。
“他想生男孩,就是重男轻女。现在有人会对他开玩笑说,知道生闺女好了吧,当年闺女出生的时候抽一下午闷烟,儿子出生的时候就开始洗尿布。我爸就是典型的大直男,说一不二,在家里很权威,‘老子就是最大’的那种人。但他只是把我当成一个男孩教育,并没啥歧视。”
可这女孩儿从小屁股就坐不住,上课总喜欢走神。为了将来找份好工作,父亲让她狠练书法,苍劲雄浑的颜体;背唐诗,宋词不让碰,怕性格太阴柔。但那段经历,究竟产生的正向结果更多,还是导致她个性反弹的成分更大?很难去评估。
她说过,从小就喜欢性格很独的人,不喜欢那些江湖气十足八面玲珑的。看传记,也不想仅满足于感知传主的那些思想。比如鲁迅,除了阅读他的杂文,也乐于从日记或其他资料里探究他那时的寻常生活。
韩松落觉得,练字于徐静蕾是一个“强烈的象征”:“能把毛笔字练得像模像样,说明了一切。这是需要特别大的定力的,而且并不确定周围有一个欣赏你这样字的环境。”
特别高兴的现在
如今,她早已不再有要和父亲对抗的心气儿和动机。但循规蹈矩,也不在她的字典里。
3月1日,《绑架者》的宣传营销负责人姬霄的朋友圈曝光了一则消息,“同一天撞上《金刚狼3》和《捉妖记2》发布,娱乐口的记者都赶那两场了”,徐静蕾新片发布会不开了,她和白百何、黄立行、明道打了一上午麻将。照片中老徐嘴叼香烟,腿直接屈在椅子边,一手打麻将一手拿着资料。
图/本刊记者 姜晓明
她没觉得这有多各色,也不介意人说这是营销点——高兴就好。
在写博客、当导演之后,她成了“知性、独立”的活演绎。2002年,《新周刊》将她作为“她世纪”代言人,当时的评语是“她阳光、健康、自信、独立的形象感染和影响着中国的年轻一代,并为新世纪的成长和成熟中的中国女性提供了一个优质的范例”。但她也没把那些名头当回事,兀自在任性的道上一路狂奔。爱发懒就发懒,想学缝纫就马上操动针线,也不在乎自己做的手工包被人说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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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度,时尚杂志拍她总是梳着大背头、穿着西装的硬派范儿。她觉得啼笑皆非。“我也不是说多柔美,但也不是什么铁甲钢拳啊。我不拍片的时候,回到家也什么都不想,吃什么做什么随你们,我就做个跟屁虫好了。”在一档访谈节目里,她对主持人吐槽。
2011至2012年,徐静蕾给全公司放了两年带薪长假。几乎每天都要更新公号的娱评人伊杰(化名)说,自己出来经营公号这些年,正赶上徐静蕾“神隐”。“她要么旅行念书,要么就是新片宣传档期出来一下,也不玩社交媒体。所以,要是写她,在我们公号的文章排名里,很难进流量前20,哪怕是拿她和黄立行的恋爱说事儿,关注度也没那么高。她的路子,和现在娱乐自媒体读者的阅读趣味,不太搭。”
2013年,39岁的徐静蕾在洛杉矶接受了冻卵手术。她感觉没太多不适,收费不算很高——1万美金,她觉得相对一个生命而言根本不贵,最主要是有备无患。在那之后,她见到朋友便会推荐。男闺蜜张一白也不例外,“她跟我说,你年纪不小了,可以考虑冷冻精子。对她来说,这事儿很稀松平常。”
张一白觉得老徐曝光冻卵这个举动是一次公益:“就是告诉我们,你的人生可以有另一种选择,不是偷摸,也没什么好忌讳的,不丢人。”
《圆桌派》上,老徐观点鲜明,话风简洁轻快。于是,“徐静蕾是女性想成为的样子,蒋方舟是女性目前的处境”这一说法大行其道。
“我干嘛要管别人怎么看?你干嘛要觉得被挑选?”有网友从徐静蕾的发言里嗅到一丝强势的味道。场下的蒋方舟倒觉得,“她还挺自然的,没觉得是为了新片要搏出位。说到底,她的观点也挺平常的啊。”蒋方舟解释,她钦佩非常自信果敢的人,但自己是非常自我怀疑的人,经常会做自我拆解和重建,没那么自信和坚定。
对另一半的选择和亲密关系,徐静蕾不会肆意宣扬,但也没有同行那种小心翼翼。
张一白认为,徐静蕾其实是喜欢平静温和的,生活中并不喜好戏剧性。“黄立行也是,给个汉堡就能吃饱。我去台湾黄立行家,他就喜欢收集、自己装自行车,那种复古的脚踏车。老徐看他的眼神里,全都是娇宠、骄纵。”
几年前,徐静蕾的粉丝向她远程提问,问她关于结婚仪式的设想。那时她的“(目前)不婚论”还没有广为传播。她的回答是,“我不太知道我要什么样的,但我知道我不会穿婚纱,不会办婚礼。因为我害怕形式上的东西。”去年,她最要好的闺蜜舒淇结婚,也选择了最简单的形式。
今日的她觉得,对自己而言,这个程序纯属形式主义。她想写一个电影,几百年后,婚姻制度已经取消了,大家发现其实这是一个没有意义的制度。
“爱情面前婚姻算什么呢,对不对?就是一种包装、一种合同而已,不能变成一个女人成功的标准吧?这也太奇怪了,这个标准显得咱们社会太过时了。”
如果把自己的成长编成一本书,会怎样排列篇章?徐静蕾曾经这样描述:
“第一章是悲惨的童年,第二章是倒霉的青春期,第三章是稀里糊涂的大学生活,第四章是拧巴地开始工作,第五章是特别高兴的现在。”
3月22日,《绑架者》在春雨淅沥的杭州路演。徐静蕾梳着半丸子头,黑色皮夹克下一条黑色九分裤,露出脚踝。几天之内跑了三四个城市,她打趣“我都不知道我在哪个城市了”。
北京首映礼那晚,身边高出半头的白百何说话端庄持重,反倒衬着有“老徐”昵称的徐静蕾活泼轻快,甚而透出一丝不太矫揉的少女感。
你很难从她身上看到愁和闹心。今年春节过后,张一白刚下飞机,便被徐静蕾抓着上她家,和李亚鹏、廖凡等《将爱》的老人大喝大聚了一次。
“我看到他们人站在那儿,阅历就出来了。庆幸的是,从他们身上没有看到岁月带来的磨损和悲伤。你感到李亚鹏就该是这个样子,尤其是老徐,越来越有魅力。我觉得她就是活出了每个人生阶段该有的样子。”
(参考资料:《圆桌派》《开讲啦》《小鱼对话徐静蕾》《何东非常道》《徐静蕾:我在每一个层面上都自由了》等,感谢孟冰、佳雯和郑渠对本文的帮助)
本刊记者 邓郁 发自北京
实习记者 张宇欣 曹颖 高伊琛 孟依依 关丽明 谢亦欣 王艳
编辑 翁倩 [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