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李咏从乌鲁木齐考入北京广播学院,声音条件很好,但人有点清高,走哪都背着画夹子,
是班上女同学寝室夜谈的焦点人物。
他模糊知道这些,但他只对一个女孩一见钟情。
在阶梯教室上课时,一转脸,隔着一条过道的哈文,侧脸真美,下次一定要画下来。
后来再上课时,他就画哈文的侧颜,画好一张,捅捅哈文胳膊肘递过去,再画一张,又递过去。
这位班里人都误以为他自闭的少年,用独特的方式表达着对哈文的好感。
于是下课时,哈文问他:“你画这么多画,不听课啊?”
李咏捕捉到哈文嘴角那么少许上扬,胆儿就更大了。
务必找女朋友,是上大学前父亲交代给他的几件事之一,谈恋爱美其名曰“谨遵父命”,何乐而不为。
此后不爱说话的李咏,遇着哈文,就像火星撞地球,此前压抑的火星都迸发出来了。
哈文是穆斯林,而学校清真食堂没有面条。
哈文生日那天,他就特意提前跑去外面清真饭馆找师傅做了长寿面。
班里圣诞节聚会,热热闹闹包了羊肉饺子,天黑之后,气氛热烈,索性跳起了“黑灯舞”。
白天他的眼睛就恨不得挂在哈文身上,一说跳舞,第一个冲到哈文面前,生怕舞伴被抢走似的。
那时的年轻人质朴,那时的告白也简单,
没有草坪蜡烛大气球,也没有玫瑰香水巧克力,李咏想请哈文看演出,都买好票了,还不敢直接给哈文。
转托了另一位恰好也看演出的女同学,他也没敢买连座,隔老远,心不在焉地看完整场演出,心思几乎都在端坐着的哈文身上。
演出一结束后,女同学才告诉哈文:
“李咏在西配楼后面的小花园等你。”
俩人见面后,李咏开门见山:
“哈文,咱们俩别彼此折磨了。我知道你也挂念我。
”
李咏发挥他的播音特长,把准备好一箩筐的表白词娓娓道来,哈文站着还没表态。
最后,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地即兴发挥了,弯腰从脚边拔下一朵野花。
“你要是同意,就把这花接过去,不同意就别动。说吧,就这么点事儿,简单!”
这一弯腰,哈文也愣了,好一阵儿后,她伸出手,把花接过去了。
俩人就算正式确定关系了,李咏给家里打电话都有底气,
“爸,我找着女朋友了,特好看。”
李咏一门心思地喜欢哈文,死心眼儿地对她好,而哈文一概大方接纳,
两人浑然互补的性格底色,早就给婚姻埋下了种子。
恋爱后,第一次给哈文过生日,李咏为了给她惊喜,在班里女同学的帮助下,成功男扮女装逃过了宿管阿姨的法眼,混进哈文寝室。
脱掉女式外套、大红围巾后的李咏,让不明就里的哈文笑得险些背过气去。
“他这人跟小孩儿似的,特别爱玩!”
天性自由的李咏,在恋爱后才知道哈文家教很严,她也很看重父亲的意见。
“我爸说,现在还年轻,以学习为重。”
“咱俩除了一块儿吃饭就是一块儿学习,没干别的啊!俩人学不比一人学好吗?”
李咏用他不怎么正经的贫嘴,化解了哈文的担忧,话是撂下了,学习可是得抓紧了。
大一时,吊儿郎当的李咏还是全班倒数第一,毕业时,就
逆袭成正数第一。
四年间,还
拿过最高奖学金,评了三好学生,参加大大小小播音活动,活脱脱换了个人。
系里老师也稀罕,“大多数同学都是谈恋爱学习成绩就完了,你们俩是越谈越好,一块儿进步啊。”
爱情水到渠成,哈文刚跟家里说找了个属猴的对象,他爸脱口而出
“鸡猴不到头。”
结婚这事,悬了。
毕业这一年,李咏悲喜交加。
他拿到了唯一一个中央电视台的播音名额,是大喜。
“要发配到西藏电视台播《西藏新闻》,一去就是一年。”又是大悲。
以为毕业后,爱情能板上钉钉,开花结果,又听到未来岳父说
“鸡猴不到头”。
23岁,李咏在陌生荒芜的西藏,陷入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慌。
他开始读尼采,
把孤独、思念都写成给哈文的信,
一天一封,而通信不发达,有时候十天半个月见不着回信,有时候又连着来好几封。
积攒了一年的思念,终于捱到了回北京那一天。
哈文并不知道那天,李咏飞机一落地,就心急火燎地去理了发、洗了澡、刮了胡子、修了指甲。
收拾利落后,又去商场买了一枚戒指,这戒指花了他九个月工资。
揣好戒指,再去花店订玫瑰,99朵,全部都要包好,
他准备一路捧着去天津电视台宿舍求婚。
北京到天津,火车票实惠,李咏嫌太慢,于是加钱坐小巴。
“我总觉得,再晚一点她要被别人娶走了。”
奈何小巴只到了天津长途汽车站,李咏两眼一抹黑,本来就路痴,现在更不知道哪是哪了,还是打出租车吧。
这一天的每个细节,李咏都在西藏的长夜里复盘了成百上千遍。所有的奔波劳碌、猜疑不安,在看到哈文那张熟悉的脸后,全都烟消云散。
“我回来了。”
和表白那天晚上一样,哈文还是不说话,这一次,眼泪只扑簌簌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