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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子东：张爱玲看问题很透彻，写爱情很悲观

三联中读 · 公众号 · · 2021-01-07 19:42

正文

改编自张爱玲小说《半生缘》的《情深缘起》自开拍就受到广大“张迷”关注，选择在“爱玲爱玲”年——张爱玲百年诞辰上线原是为了致敬经典，近日播出后却引发了全网群嘲：

丢了原作的“神”、“琼瑶味儿”十足、“白月光”选角失败……

甚至有网友调侃：“这完全是另一个民国爱情故事，剧中人与《半生缘》主人公同名罢了。”

张爱玲笔下的爱情故事究竟是什么样的？缺失的“张味儿”到底是什么味儿？

国内研究张爱玲的学者有很多，许子东教授有一个著名的说法——“ 很多作家都是山，但是张爱玲是一条河。 ”

在他看来，张爱玲的艺术创作有两个重要特点： 一个是意象的营造，以实写虚；另一个是叙述者跟主人公的视线混淆。

（本文观点选自许子东专栏《20世纪中国小说100讲》）

《红玫瑰与白玫瑰》：衣食住行的爱情故事

张爱玲大部分小说是解析女性的，但《红玫瑰与白玫瑰》是解剖男性的。

开篇有段话非常经典，“白月光”的说法就出自这里：

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许子东说：

“女人一生也总要遇见两个男的，一个是流行乐队的，留长头发，弹吉他的，另外一个是后来开跑车的。常常有了这个却没那个，会不会坐了跑车就老怀念乐队的人？而如果跟着乐队的人，就怪人家买不到跑车？”

《红玫瑰与白玫瑰》讲的是佟振保喜欢上朋友的太太，两人的恋爱过程，简单概括就是 衣食住行 。

首先是衣，写得微妙。

——振保第一次见女主，她刚洗完澡，穿了个浴衣，然后张爱玲写洗过澡的浴缸里的水，接下来又写洗完澡以后他把女人留在地上的乱头发捡起来放在手上，跟女人握手以后，他又觉得肥皂一直在吸引他的手指。

电影《红玫瑰与白玫瑰》剧照

食是什么？

——女的发嗲，叫男的往面包上擦花生酱，说我不好意思擦太厚，又想减肥又想好吃等等，讲了一大通，反正就是调情。

住是什么？

——住就是两人有一段试探。娇蕊笑道：“我的心是一所公寓房子。”振保笑道：“那，可有空的房间招租呢？”娇蕊却不答应了。振保道：“可是我住不惯公寓房子。我要住单幢的。”娇蕊哼了一声道：“看你有本事拆了重盖！”

电影《红玫瑰与白玫瑰》剧照

关于行，也就是关于车。

——有两段文字非常重要。男主还没想好要不要跟朋友的妻子好，他总觉得这个女人有点放荡，也许是在利用他，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样：

“振保抱着胳膊伏在栏杆上，楼下一辆煌煌点着灯的电车停在门首，许多人上去下来，一车的灯，又开走了。街上静荡荡只剩下公寓下层牛肉庄的灯光。风吹着两片落叶蹋啦蹋啦仿佛没人穿的破鞋，自己走上一程子……

这世界上有那么许多人，可是他们不能陪着你回家。到了夜深人静，还有无论何时，只要是生死关头，深的暗的所在，那时候只能有一个真心爱的妻，或者就是寂寞的。振保并没有分明地这样想着，只觉得一阵凄惶。”

整段文字从振保抱着胳膊扶在栏杆上展开，我们假想他看到的夜景：电车、树叶……我们也会假想这个男人在夜深人静，寂寞的时候，想有一个真心爱的妻。

这时，作家突然告诉我们，振保并没有这么想，或者并没有想得这么清楚，他只觉得一阵凄惶。

这一段典型体现了张爱玲很特殊的一个 创作方法 ，她把主人公的眼光和叙述者的眼光混合起来，产生了一种很朦胧微妙，可以有错觉的心理。

张爱玲

好像作家站在主人公边上说，“你看，你只知道凄凉，你不知道你其实心中渴望着爱，你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

——这就是作家在写一个人物的潜意识。

男主佟振保不知道自己无意识中在渴望着爱，或者在女作家张爱玲的意识当中， 男人也可能有这么一种对爱的渴望，只是他常常不知道罢了 。

张爱玲笔下的男人：“好人”和“真人”

《红玫瑰与白玫瑰》曾被关锦鹏拍成电影，出于对作者的尊重，导演不敢多改，很多场面索性打出原文，比如电影结束时，用了张爱玲的原话：

“第二天起床，振保改过自新，又变了个好人。”

在张爱玲笔下，男人分两类——“真人”和“好人”。遵守社会规则的是“好人”，追求欲望，冲破世俗的是“真人”。

但只有在封锁的车厢里，一个短暂的、虚构的空间里，才能做片刻的“真人”。

回到正常世界，振保也好，《封锁》里的男主角也好，张爱玲笔下的很多男人都是只能去做“好人”。

根据张爱玲同名小说改编电影《第一炉香》预告片

张爱玲 把问题看得很透彻，她写爱情真是写得很悲观。

有一次，许子东和阿城一起去拜访北岛，北岛说，你们这么多人喜欢张爱玲，张爱玲把人性写得这么恶，有什么意义呢？

阿城回答：“写尽了人性的恶，再回头，一步一光明。”

张爱玲

除了张爱玲，在 《20世纪中国小说100讲》 中，许子东还将更完整地介绍中国现代文学史，他将 用100集的时间讲述100部小说，回顾100年来中国文学之路 ， 让读者从一个个活生生的故事中理解过去，看到现在，看到今天的我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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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用一年时间陪你读完100部小说

许多知道许子东的朋友，可能一开始是从电视或者音频节目里认识他的，但是对于他深耕多年的教书生涯和学术背景却很少有人了解。

事实上，他很早就在文学领域占有一席之地。

许子东研究生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年纪轻轻的他不仅是“八十年代青年评论家”中的一员，更是 被破格提拔为华东师大副教授 ，成为“ 全国中文系最年轻的副教授” 。

后来，许子东远赴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访学。而后，他又选择在美继续攻读博士学位。学成归来后，就一直在香港岭南大学任教至今。

而且，他不吝把传统课堂里的内容，用各种信息技术手段传播出去，他说：

我们必须跟那些传媒争夺阅读的时间，争夺的方法之一是我们做得好看。我们要争夺， 但是我们千万不能降低自己的学术水准 。

这门被业内人士狂推的课到底厉害在哪里？

100部作品，都是20世纪中国最具代表性的经典小说 ，许多名字你可能都耳熟能详，比如鲁迅的《狂人日记》《阿Q正传》，沈从文的《边城》，张爱玲的《第一炉香》《倾城之恋》，莫言的《红高粱》……

剧版《红高粱》

或许你会觉得有些作品几乎“老掉牙”，但你不妨听听许子东的讲述和解读： 不疏远，不干涩，带着个人的温度。

他谈鲁迅：一百年了，鲁迅的话就像昨天说的一样。

他谈 张爱玲 ：虚伪的高尚存在一天，真实的”人欲“就特别有它的伟大意义。

他谈丁玲

许子东：张爱玲看问题很透彻，写爱情很悲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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