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不喝酒?”
能被这么问,我是很诧异的。这是一个很平常的周一下午,我来参加品牌云看秀的活动。虽然因为时差的关系,饮酒的时机略有些微妙,但时尚人士们都适应良好,因为比起食物来,大家总是会为酒精留下更为慷慨的额度。看周围人都已决定提早进入party的祥和氛围里,我此刻捏着一杯香槟心事重重的样子的确是有些不识抬举。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事实上,这两年我跟酒算得上结缘颇深,相见如欢。不过
我有一个原则——快乐事是一定要放在自己交稿后来做的。
你想想,一件大任务尘埃落定,自然是身轻如燕,此时品酒便属于锦上添花,否则那只能是愁上心头了。
所以,诸位应该也能看出来了,能让我陷入这样长吁短叹的哀苦状态,那八成就是我又卡稿子卡出了个天荒地老的境地。再加上此稿还与酒有着颇为直接的联系,我没有当场表演一个泪如雨下,已算很能守得住成年人的底线了。
现在,让我们把时间轴往前拨动两个月,来看看这一趟卡文的醉生梦死里,我与酒到底是如何结下缘分的吧?
一月份时,我收到了一个蛮有意思的出差邀请,参加路易十三《再造100年》探索之旅。老实说,接到邀请时我对干邑还处于茫然无知的阶段。不过,粗略看了看所列项目,与品酒好像全无干系,艺术文化项目的探索倒是填满了行程表,不似一般的活动,倒像是短期艺术教育培训营。另外,
可以在短暂逃离一月上海的阴冷气候,被西双版纳的温暖浸润几日,这是何等的天上人间?所以我连夜就打包跑去了机场,生怕晚一步就被发现对酒没有丝毫品鉴能力的本质,无缘接受这番风雅的熏陶。
前段时间一个脱口秀视频被推到了我的首页,内容是美国人吐槽法国人对于酒和美食的执着,夸张好笑,内核大家也能感同身受——这份执着确实是全世界人民都有目共睹的。去年Netflix的溏水剧《Emily in Paris》里大张旗鼓地描绘了那该是怎样的抓狂瞬间:在一堆
慢悠悠享受每餐的低效率工作状态的法国同事的包围下,只觉人类的悲欢并不共通。
不过,吐槽归吐槽,若是真正易地而处,你自己一觉醒来变成了这种生活的主人公。那,谁不想趁机摸鱼,顺势放松,成为这种极致的生活艺术方式体验者呢?
不错,在下就是那个中了头奖的穿越两日游体验者。
与路易十三的首次邂逅是由一场舒适惬意的欢迎晚宴揭开的。明明是寒冬腊月,但在西双版纳,四季的变化是混沌模糊的。我们站在酒店露台旁,眼看晚上七八点才将将落下的夕阳一寸寸隐没在云海之后,淅沥的雨在旱季里不期而至,再留下一点亚热带的特有温润沁在空气里。酒精的助阵下,我心想这真是一种新奇体验——没有独自身处陌生交际圈的不安、局促,没在心里呐喊“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反倒第一次觉得时间慢悠悠地无声淌过去也有滋有味,也盼着这一段伴着瑰丽景致的独处时光能无限抻长。
这一晚的伴手礼是道明竹编,我坐在桌边看这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杨隆梅以绝佳的耐心编织各种小器皿。手工艺术的传承颇为不易,竹编工艺更是极为耗神,从选材到去青劈篾片的过程已要投入大量时间精力,但这甚至只是初始步骤而已。要使劈得温润、薄匀一致的慈竹能以经纬编织的技法做出造型奇巧的工艺品,是需要手工艺人们奉献全副身心的。
对于手工艺人们来说,时间的流逝与常人可能并不处于同一维度。现代社会里我们早被按下了争分夺秒的开关,陡然眼见到这些能耐得住搓磨、一心想将几百年心血延续下去的匠人们,只觉得恍惚,好像体验到了被短暂抛进另一段人生的如梦似幻感。
所以,我是在这个不太真实的晚上才突然对干邑有了朦胧的初印象。
时间,这是路易十三提出的问题,也应当是它给出的答案
。
为何?
那让我们来看一下干邑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酒吧。
它的诞生可能只是出于对航运成本的考虑,但经过蒸馏之后的葡萄酒离真正成为“生命之水”,其实还隔着陈酿于橡木桶之中的厚重岁月。复盘历史,你恐怕会感叹,是命中注定的机缘巧合,才让人们得以分享到这样有着醇厚韵味的酒。
法国人秉承着对美酒历来”锱铢必较“的习惯,严格划分了产区——只有产自法国西南部夏朗德省小城镇Congac,才能被称之为“干邑”,且对陈化期有着更为苛刻的要求,譬如,我们熟知的XO,陈化期为10年;VSOP,4年…… 诸如此类。
然而,路易十三秉承的则又是另一套标准——在与世人见面之前,这些顶级干邑需在橡木桶中酝酿更为漫长的时间。
路易十三只会选用生在利穆赞橡树林,经过150到180年缓慢生长而成的天然橡木。三年的自然风干后,这些木板才会具备芬香潜质,用于制作橡木桶;但这甚至只是一个开始而已,橡木桶被注入产自大香槟区的年轻生命之水,以酒养桶,历经五十年的时光打磨,才能造就路易十三专属的蒂尔肯橡木桶。在漫长的岁月洗礼中,大自然为其层层加码了滤镜,继而酝酿出层次分明的风味。所以,无论是果香还是来自花草的芬香,都会有条不紊地被品酒之人的味蕾感知到。
这样的酒,一饮而尽当然是暴殄天物,
佳酿与美食相伴才最适宜。
我到此也完全明白了为何路易十三要大动干戈地将Potel et Chabot这个有着两百年历史的餐饮团队带往西双版纳,为大家准备晚宴和日间茶歇了。除了味蕾方面的享受,更重要的是他们对法国王室所传承下来的餐饮有着绝对的话语权,能为我这样不懂干邑的新手提供最佳体验。
下午酒也是有讲究的。譬如可食用的冰镇花是云南独有的食材,浸入自己喜爱的特调中,再配上杯边夹着的一片花笺,上书“梦短梦长俱是梦 年来年去是何年”,配合的则是昆曲艺术家尽在咫尺地演绎《牡丹亭》。这一幕当然是真正的良辰美景、也是赏心悦事。
即使此前从未接触过昆曲,但《游园惊梦》的桥段是能将听众立时带入那少女心事中的。青年昆曲演员倪虹虽是立于水榭亭台上低浅吟唱,但声音又仿佛是在你耳边婉转缠绵,余音切切,要将这女儿家懵懂又热忱的情意一股脑摊在你眼前似的,“没乱里春情难遣,蓦地里怀人幽怨”,听戏的人再当这是消遣,也不由自主会被这字字句句所打动,再不由自主地拿出十分的庄重,端正坐姿地听这段抑扬顿挫,随着眼神的流转而心生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