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中国有嘻哈”,他们还是闷在角落里自己狂欢的小孩子,但是现在,嘻哈已经不是那个可以用来鄙视主流音乐的东西了,那么你让阴三儿、大懒堂、宋岳庭的原教旨粉丝怎么办呢?和所有街头音乐一样,嘻哈想火又不愿意那么火,old school和new school永远要博弈,地上地下永远要diss,还有喊麦的来插一杠子,好吧,情况太复杂了,现实太残酷了,你点开音乐平台的任何一首嘻哈都没那么简单了!
作者| 黄昕宇
1
—— "你不是那个中国Hiphop元老吗?"
"你不是那个唱《在北京》的吗?"
"你不是那个三届Iron Mic冠军吗?"
王波瞪着眼,撇着嘴:“我特别反感别人给我这么定义,我他妈是一个喜欢音乐的人,我是一个做音乐的人,你他妈可以管我叫音乐人,这是对我的Respect,而不是,操,你知道我唱了《在北京》你就知道我是谁,别,操你妈的,给我滚蛋,真的。”
王波个头不高,双眉厚重,皮肤暗而糙,话也糙。他特烦别人总用标签给他下定义,可是,要了解中国Hiphop,被称为“中国说唱第一人”的他是个绕不过去的人物。我向王波私信约访,第二天便收到回复。“好的,支持Hiphop的发展。”
1987年,电影《霹雳舞》在国内掀起了霹雳舞潮流。那时王波正念小学,他跟爸妈去电影院看了这部电影。这对王波来说意义格外重大,他心里被种下了街头文化的种子,他被那种独特的,自在、张扬又快乐的气氛所感染。
九十年代初,北京开始流行俱乐部,也就是迪厅,提供给外国游客的千人大场子,晚八点开门。八点钟,一二百个跳舞的孩子全到了,迪厅需要热场,全给放进去。一喷烟,所有孩子“哗”地冲进舞池。跳上半个小时,开始正式营业,音乐一换,大家就都出来了,聚在门外直聊到一点,迪厅换回他们喜欢的音乐,再进去跳半个小时,散场,直奔游戏厅刷夜。王波是这些孩子中的一个。他9岁开始跳街舞,念完初一就不上学了。
到了十四五岁,王波一度非常叛逆,成了社会混子,“干了很多坏事”,越陷越深的时候,音乐把他拉了回来。
那时Hiphop音乐刚通过打口磁带进入中国。王波和朋友常常带着随身听,一早赶到卸磁带的地方,在一卡车一卡车的磁带山里,捡垃圾似的扒。扒出来,一盘盘放随身听里试听,留下想要的。就这样,他们慢慢培养出自己的口味。Hiphop唤醒了王波记忆里,那部电影带来的纯粹、真实和快乐。他开始认识到自己想要什么。
王波说:“我大部分的素质修养和知识,都是从音乐里获得的。”
一开始淘碟,后来是淘唱片。一张Hiphop唱片有四五首歌,翻过面来是歌的伴奏。王波和哥们儿自己办Hiphop Party放歌,也想试着说唱。听过的全是英文,怎么说呢?只好骂了,飙脏话发泄。骂了一年也没骂明白,就尝试写词。先是翻译英文歌,整首歌全直译了,学着英文的发音念,摸到门路,可以freestyle(自由式即兴说唱)了。
没多久朋友拿来一盘磁带,“你听这歌,一台湾孩子给蔡依琳什么的都骂了。”那是MC Hotdog。这是王波听的第一盘中文说唱,王波这样胡同里出来的孩子,不乐意学台湾腔,按着原来的路子继续练习写,写出了《黄皮肤的路》。
“隐藏”组合有四个人:王波、老郑、加拿大华裔马克和有爱尔兰血统的贺忠。四个人在party认识了,都能说,就天天聚在贺忠家说,放点音乐就开始录。2003年,贺忠把所有录音都整理出来,一看还挺多,便提议出张CD。四个人刻了几张盘往各个唱片公司愣跑,频频被赶走。最后他们找到北京文化唱片公司,该公司旗下的“嚎叫”唱片长期关注北京地下音乐。“挺牛逼”,老板听了他们的歌。双方签下了三年的合同,出一张专辑,拍MTV,一次买断,四万五千元。
老板说,你们必须面向大众做首歌老百姓的歌,北京点儿,特色点儿。四个人一边头疼一边商量,过半个小时写了《在北京》。
“然后就他妈火了!就他妈火了!这就是中国市场,特别讨厌这种东西,跟音乐一点关系都没有!”
接着他们就度过了蒙圈的三年,跑电视台、演出和颁奖礼。今天还跟家吃炸酱面呢,第二天人民大会堂演出去了。这边那英、王菲,那边周杰伦、金城武。整个世界都是花的。“跟音乐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又撇嘴。
多年之后还有人见王波就说:“你不是唱《在北京》的吗?”
“对。操!就是我,我就是那人”,他咬牙切齿。
2001年,老郑在网上看到了Iron Mic说唱比赛的消息,怂恿王波参加。王波对说唱比赛毫无概念,两眼一抹黑坐火车去了上海,一看,十来个选手,哪儿的都有。他先听了听别人说的,心里有底了,一参加,拿了冠军。
王波
王波
2
1999年,来自美国底特律的黑人Showtyme来到中国,他走进一家打着Hiphop旗号的夜店,却看了一场Michael Jackson模范秀。两年后,他在上海举办了第一届Iron Mic Battle比赛,那是中国第一个Battle(一对一带有攻击性的对战)比赛。
王波在社会里混着,一直以来心底是自卑的。现在,说唱给了他一个第一名,他突然获得了使命,知道自己目标在哪儿了——你必须永远是那个第一。他决定对自己下狠手,不断提升自己的说唱水平。初期的训练从押韵开始,每天对着墙说,一边说一边抠墙皮,一面墙抠出一个大洞。接下来的训练是照着字典,依着26个字母顺序把汉字发音一个一个捋,创造自己的发音。这个过程让他惊叹,“中文太他妈狠了”。英文是平面的,中文却是立体的,每个字、每个词、词与词的不同搭配,转化出不同的意思。这时他才觉得上了道。
接连又赢下两届冠军,王波就不想参加Battle比赛了。他觉得中文说唱不能只体现在押韵和节奏,内容才是根本。他开始认真研究中文,研究怎么用不带脏字儿的文字去体现最脏、最黑、最扎人的东西。
王波battle来劲的时候,恨不得眼珠子都要蹬掉了,他管那叫“斗性”。平时遇上棋逢对手的哥们儿,说到最后差一点就要动手。
到2004年,中国大陆说唱已经有了基础。北有“隐藏”、“龙门阵”,南有“竹游人”、“黑棒”,在南昌上大学的“大狗”最喜欢王波。大狗玩滑板,看滑板视频,觉得配乐也很带劲,开始玩说唱。他加入了武汉的Hiphop团队“No Fear”,团队常常去一个朋友开的脏KTV,在包间用麦克风练习Freestyle。
Iron Mic已经成为说唱圈绝对权威的比赛,想在圈里打出名号,就得来这儿闯一闯。2006年,大狗第一次跟着团队参加Iron Mic,由于过于紧张,无法在控制腿抖的同时想词,第一场就败得一塌糊涂。第二年,Iron Mic决赛第一次安排在武汉,天时地利人和,大狗拿下冠军。下一年就没那么轻松了,决赛地在北京,打进决赛的大狗激发了北京说唱圈大团结,他很有点孤军奋战的意思,反而激发斗志,最终卫冕。赛后在门口接受采访时,北京MC们在旁边站成一排,插着手看他。2009年,他再一次夺冠。
三个冠军一点用都没有。大狗毕业两年了,在滑板店打工,每个月挣800块钱,买完滑板板面,每个月剩400生活费。偶尔接一些没什么水准的路边商演,在夜店驻场。那家朋友开的Hiphop酒吧生意冷清,来热场子的夜店串子看到大狗唱说唱,非要跟他Battle,可是撞在枪口上了,一个个都被他喷得毫无脸面。不再来了。酒吧三个月就倒闭了。同龄的同学朋友结婚的结婚,当领导的当领导,没人理解大狗还在混什么,老实说,他自己也不太懂了。
“小青龙”是2015、2016两届Iron Mic冠军。在他的家乡云南昭通,可能只有他一个玩说唱的人。小青龙在2014年初辞去公路局的工作,一个人来到昆明。整整两年,他跟家里断了联系。在昆明,他当过夜店歌手,做过导购,很不容易地立下足。
蝉联冠军后,他常常受邀为大大小小的Battle比赛当评委。看比赛的感受就是一个字;烦。“太模式化了,都是押韵。只把韵脚记得滚瓜烂熟,句子与句子中间的根本没有铺垫,都是破碎的,没有逻辑的,全靠韵脚撑。这不是battle,是投机取巧。”
这已经不是他曾经痴迷的Freestyle Battle了。
带了这一变化的是西安的贝贝。贝贝是2012年Iron Mic出现的现象级人物,在参加Iron Mic之前,他在网络直播平台YY上进行了长时间的练习,积累了大量词汇。他出现在赛场上,把双押运用得淋漓尽致,用大狗的话说,“直接带来了Battle比赛技术上的升级”。小青龙说:“贝贝影响了这个圈子,后来的MC全都模仿贝贝。但只模仿他的表面,没有看到他里面的东西。贝贝是一直保持着思维惯性的。”
贝贝代表了后来出现的另一路从网络起步的MC。互联网技术给Freestyle Battle带来的另一个影响是,Battle比赛再也不是说唱歌手获得认可、为人所知的唯一途径。
无论如何,Iron Mic的权威性已经大不如前,大狗这些年来一直在帮Showtyme操持Iron Mic赛事。一方面对这比赛有感情,另一方面办比赛比演出挣钱。他一直希望能把Iron Mic公司化,做成厂牌,各个分赛区都可以加入成为分公司,把赛事中出来的那么多优秀人才都签到旗下。但Showtyme的想法很顽固,很多想法都没能实现,他不大会与人合作,很多曾相助的朋友最后都被伤了心。大狗眼看着Iron Mic走下坡路,但舍不得撒手不管。
大狗
大狗
3
2016年初夏,我正在慢吞吞地做涂鸦选题的采访。一个下午,我联系上KTS涂鸦团队的WRECK,约在798见面。
午后太阳很大,喷漆罐和烟头散在白晃晃的水泥地面。五六个年轻人在一面墙上涂鸦,线稿已经打好。小蓝牙功放器放着说唱音乐在户外听起来呲呲喳喳,“咚,咚,咚”的鼓点却依然清晰。他们不时退后几步打量,又走上前,步子跟着节奏,松散地一晃一荡。喷漆味儿弥漫四周,闻着有点像香蕉。
不一会儿,他们停下休息,一哥们儿拎来一袋汉堡和可乐,他们围坐在砖块上,指尖沾着彩色喷漆的手抓起汉堡,大口啃。伴奏没有停。其中穿白色T恤的男孩特贫,打个岔就站起来一顿说:“慢的Beats也可以,我什么Beats都可以。因为我名字叫做迷迪,我名字是个谜题,迷迪没有谜底,所以用这些颜色画这些他妈的涂鸦,这些涂鸦就像我摔过的伤疤,你说它好看,它就好看,你说它难看,它还在那儿站……”音乐断了,一个女孩儿捂上嘴打起了Beatbox(用嘴唇、牙齿、舌头、口腔和喉咙等声音来模仿鼓声、电子以及特殊音效),迷迪一气说下去,指着每个人调侃几句,越说越飞。“哎”,“噢”,一圈人跟着节奏点头,嘻嘻哈哈地起哄。
走的时候,迷迪向我伸出右手。握手?我一愣,正要握,他用另一只手抓住我的手腕,与我一击手掌,二击手背,握拳一碰。“会了吧?Hiphop是这么打招呼的”,他乐呵着说。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Freestyle了。那天下午,我第一次看到活的,非常新鲜。我和身边的朋友要么听摇滚,要么搞乐队,整体气质又懒又废。这群人看起来自在多了,无拘无束的。在此之前我对Hiphop所知寥寥,只零零星星听过一点。那段时间的采访里,由于做涂鸦那群哥们儿几乎都是Hiphop爱好者,我开始从他们提起的名字听起,除了美国鼎鼎大名的2Pac、B.I.G、Wu-Tang什么的,中文说唱是隐藏、阴三儿、“龙胆紫”等等,非常北京的路子。
秋天,我到后海的脏辫店学手艺,常在店里呆着。师父这两年专注休闲养生,店里的活儿都交给小师哥了,师父介绍,“你师哥是个Beat Maker”,也就是做Hiphop伴奏的制作人。小师哥,aka“请你尊重猫咪”,年纪轻轻,很清瘦,总是戴一顶鸭舌帽,半长头发勾在耳后,在店里放的大多是Hiphop。没客人时,猫咪就坐在电脑前做Beats。安静的店里一遍遍响起他的tag(相当于制作人标签),一声经过合成处理的“猫咪on the train”。Beat Maker把作品放在网上,Rapper使用需要付费购买。打tag类似于给自己的作品加水印,防盗。
Hiphop的节奏非常清晰入耳。练习钩针时,师父说:“找节奏,跟着音乐”。有一段时间,我总听着Hiphop Beats写稿,妄图找到流畅的写作“Flow”。当然并没有用。
听得多起来,我又陆续看了些关于Hiphop相关的书和电影。我很喜欢Hiphop文化里那种身处低处的无所顾忌、直接和力量感,想写点什么。有一天,我去WRECK工作的纹身店找他聊Hiphop。WRECK说起这个话题有些丧气,他说,北京这几年Hiphop氛围不大行了。以前,他每月最后一个周六都要去Section 6现场,Section 6是办了好多年的北京地下Hiphop Party,这两年都没什么声息了。
没过几天,Section 6又办了一场。我也去了。我看见了王波,他给演出做了开场,“这是北京最纯正的Underground Hiphop Party!”Rapper握麦时,麦克风尾朝上,话筒头贴在嘴边,显得狠。台下密密匝匝的人群欢呼起来,人们纷纷抬起手晃动手腕。
王波和section6
4
不到20岁的王波和几个爱听Hiphop的哥们儿一起,挨家挨户地找那种整晚没人的冷清酒吧,进去买点酒,跟老板谈。他们想有个地方放喜欢的歌。
有音乐至少能热热场,一些店家便提供了免费放音乐的机会。王波和弟兄们租来设备,再印制海报,写上时间、地点、放什么歌和几句吆喝话。他们跑到大学,一间间往宿舍门缝里塞海报。起初,捧场的小十人都是自己兄弟,渐渐地,人多了点,一人收十块钱门票钱,一晚上能铮一两百,将将抵消成本。人数涨到五六十时,他们就把场地和时间固定下来——每周末,三里屯的橘子俱乐部。
橘子俱乐部是个两层酒吧,水泥地水泥墙,又热又躁。后来,陆续有世界级的DJ来这儿演出,贵的时候门票卖到80元,一晚上能挣四万多。韩国的,日本的,加拿大的,美国的,不同语言MC扎在台上一块儿说。消息口口相传,越来越多人知道北京有个特正的Hiphop Party。有一回,王波吓了一跳——Wu Tang Clan一个成员来了。另一次,来中国打比赛的NBA球员出现在场地。王波跟他逗乐:“你这么高,你鸡X有多大啊?”“你看我手多大,咱俩比比”,他也乐,伸出一只大手,一把攥住王波脑袋。
那是快20年前的事了。那时王波刚开始组织Hiphop party。
2004年,隐藏与滑板厂牌“社会滑板”创办了地下Hiphop Party Section 6,每月最后一个周六,在愚公移山固定举办。王波是主导Section 6的核心人物,他的目的很纯粹,就是一群爱Hiphop的人想让更多人认识它,爱上它。每到那个周六,Live House门口总围着穿宽大衣服的年轻人,拎着啤酒,或蹲或站,有人Battle,有人打Beatbox,有人跳舞,一帮人晃着手势起哄。
2009年,大狗第三次拿到Iron Mic冠军后,来到北京发展。“那个时候北京像一个朝圣地,基本上你要玩中文说唱你就得先来北京混。”那几年北京文化环境比现在宽松许多,大家都玩得很开心。
热闹的氛围没能持续下去,环境开始收紧,许多人离开了北京。大狗在北京供职的Hiphop文化推广公司在金融危机后倒闭,他便回了武汉。2015年,北京说唱代表组合阴三儿的17首歌从各大网站消失。Section 6几乎没有收益,却耗费了王波大量时间精力,八周年后,举办次数越来越少,一年只剩一两场活动。
从Section 6走出好几批说唱歌手,王波一拨一拨记得清楚:隐藏之后,“Young Kin”,阴三儿,“Lil Ray”……到2011年前后出来是第四代了。黄硕是第四代中的一位。
5
黄硕27岁,总是反戴一顶棒球帽,面露狠劲,露出一对招风耳瞩目。黄硕在歌里自称“核弹叔叔”,做的是硬核说唱。在一个视频采访里,他这么解释“硬核”:“非常强烈,非常有侵略性,非常坚硬的东西”,他指了指脑子,“是从这儿”,又指了指胸口,“还有从这儿出来的。”
我在黄硕家小区门口见到他,黄硕和妈妈、姥姥住在这儿。他还是那副打扮,篮球背心和宽大短裤,露出花臂和花腿,但不露狠,大男孩的样子。
我们在小区楼下的健身设施边坐下,小孩子在边上跑来跑去。
黄硕小时候是个特老实的孩子,总被欺负,有一天终于忍不了了,潜能爆发,还手打回去,发现好多原来欺负他的孩子根本打不过他,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上初中时打篮球,看NBA集锦,配乐全是Hiphop。中国孩子没听过这种鼓点和律动,起了兴趣,自己找了许多来听。班上有个同学听得早,借给他一张Eminem,一张Linkin Park,还有隐藏的第一张专辑《为人民服务》。接着黄硕听到了阴三儿。他喜欢这种表达形式,节奏感强,表达上特别自由。
高二黄硕被退学了,有两三个月在家呆着没事儿干,就自己试着下载了几个伴奏,跟着瞎说,骂骂老师,说自己哥们儿多好之类的。他下载了录音软件Cool Edit自己试着录了几首小样,上传到当时常用的音乐网站分贝网。有几个也玩Hiphop的哥们儿跟他交流起来,便认识了。
有了些作品后,一哥们儿把他的歌发到Section 6的邮箱,不久便收到了演出邀请。黄硕听人说,Section 6的人都特“劲儿”,第一次演,他在后台坐着,看到王波来了,他觉着也不熟,估计他也没拿自己当回事儿,就没理他。不一会儿王波自己走过来了,问他,那歌是你唱的吗?黄硕说是。王波就说;“牛逼!瓷,那歌特好,一会儿好好演。”黄硕一听特高兴,原来大家都这么友善。Section 6让他有归属感,一些朋友总一块演出便混熟了。
去年一月,他们一起办一场演出,想做成固定的演出,大家就能有个自己玩的地方了。其中一哥们儿刘锐,就想到了丹镇北京,Dungeon Beijing,“Dungeon是地牢的意思,这词好,特稀”。后来几个哥们儿就决定用这个名字成立一个厂牌。
做音乐穷,黄硕干过各种奇奇怪怪的工作,在唱片店卖CD,开网店卖衣服,卖模型,卖管制刀具,在烤肉餐吧当过经理,还和哥们儿一起开过一个爬宠店。有时穷得买烟的钱都没了,家里就给买点儿。一直到这阵子,刚能靠音乐养活自己。
他接到过几份合同,都没签。他还是希望和哥们儿一块儿把丹镇北京做起来。
前阵子,黄硕刚刚发了自己的第一支MV《向死而生》,又暗又狠。这是他即将推出的新专辑的名字。“这其实就是针对我自己说的,就是奔着死去的。其实所有人都在奔着死去,只不过好多人就是贪生怕死的状态,其实最后都是会死的。但是,你在奔着死去的过程中做任何事情都是有意义的,所以你做的这些事情是活的,对吧”,他停了一下,哈哈笑起来,“我在给你洗脑”。
MV就是一帮哥们儿帮着拍的。黄硕把歌给拍MV的哥们儿听一下,俩人对出一个统一的感觉。接着选了三四个场景。然后准备道具,他们花70块钱买了一个二手大汽油桶,运费又花了七十。他把原来养爬行动物的木箱子用斧头劈了,用来烧火。其中一个场景在哥们儿家天台,上天台只有天花板上一个窗眼儿,先上去一个人,底下的人把桶托上去,最后一个一个钻出去。他把木柴扔进桶里,一把火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