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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少女喵
我常常想,天上一颗一颗星,就是地上一个一个人。他们或明或暗,或远或近,或大或小,高高悬挂在天幕,构成了我们时代的星空,而那些星星也照耀着我灰暗平凡的人生——申赋渔。
-01-
时隔三年,午后。没来由地我想起一袭素衫,高高鼻梁上架着眼镜的老陆,连同着那副银边眼镜,背后犀利深邃的大眼也在我的脑海里愈加深刻。
那会,我从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他,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镇静。
八月,我背起行囊,独自北上,游走江城,数日后,又只身前往南京。
那年南京,记忆中无尽活力,到处遮天蔽日,绿树参天,时值青奥,所到之处,无不满眼金发褐瞳奥运健儿。
人群中,我随着老陆的脚步起起伏伏,他瘦,手指关节突兀、有力,行走的时候,一前一后带着沉甸甸的重量。
人潮里,他回头看我,吃什么。
我转了转眼,要不粤菜吧。
他就一脸疑惑,又笑了。
于是我在南京第一餐吃了一笼虾饺、一碟南瓜炖百合,一盆白灼菜心,烧鹅半只,没酒。
我后来才知道,老陆请我的饭钱都自己挣,他周末给学生补习英语,一次两小时。
-02-
吃过饭,咱俩上地铁,有一搭没一搭乱聊。说到未来计划,他眨眨眼,问我想不想去他学校。
我说行,名校我当然要去感受。于是就顺着我去了南京大学。
南大学术氛围及其浓烈,坐在草坪上我问他,毕业后的打算,他望着远方,缓缓又像喃喃自语:留在学校,先考研,再考博,理想是当上大学教授。
我问为什么,他摇头,外面太险恶,学校最安全。
他问我,我说考公吖,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那意思就是你这小丫头考公闹着玩儿吧。
我不服气地说,我差点就考上了,这会估计都到山城里,哪还坐这跟你唠嗑。
他又笑,那一年的我白胖白胖,执拗地像颗墙角倔强地草。
坐了会,他看表,起身,逆着光,说,给学生上课了,一起去吧。
我点头说,老师,你给我也补补,我这英语烂成渣。
-03-
作为一个学渣,我从小就向往各种学霸。
所以当老陆给一个顽皮男孩补习的时候我觉得他超帅,果然男人认真的模样都帅得突破天际。
小孩狐疑地看着我,眼睛抖机灵地转。老陆一秒反应过来,搭着他的肩,哥们,你想歪了,这你陆老师朋友。
他就阴阳怪气哦了声,故作明白。
那会我在一旁会议室看书,隔着玻璃板听到老陆非常细致地解答分析,差不多结束,我看他收拾书包,神态疲惫。
我说,陆老师,你累不。
他就坐下来,特别正经地告诉我,有些孩子天性顽劣,你要想啊,这学校老师谆谆教导他不听,你要跟他称兄道弟,他才觉得你亲切。这孩子其实聪明,就玩心大,开头老费劲了,教什么都不听,拿着父母的钱可劲儿花,你别看他现在这样,进步算大的了。
我听得头头是道,连声称赞,你真适合当老师,我都被你绕进去了。
他就笑,走吧,吃晚饭去。
路边接了个电话,他应了几句,挂了电话问我,一起喝酒撸串去?
那捎上呗。
于是我又跟着他走街串巷,来到烧烤一条街,热辣的夏天,昏黄灯光里油头红面的师傅撸着串,好一派人间烟火。
进了门,对桌两厚实男人,老陆给我介绍,说这是他政治老师,旁边坐着科技馆一朋友。
哟,小姑娘打哪来?男人抽着烟,眯着眼轻柔地问。
湖南。
好地方啊,老陆朋友?
对的,旅游来转转。
南京好玩吗,去了哪?
你们大学,明儿去爬中山陵,逛总统府。
计划不错,想吃啥?嘿,老板,再来五串鸡腿,十串腰子。说着对外边师傅吆喝一声。
老陆特别疲惫,说他睡会,就躺在烧烤店的板凳上睡了。闭眼之前,对我说,别被忽悠了,我心领神会,哪能那么容易呵?
男人就悠哉着说,昨晚上肯定喝多了,身体扛不消。转头问我喝酒不。
我爽快应着,喝呗。
-04-
于是,那接下来几小时,我就对坐着先前还浑然陌生的两中年男人,当这个男人抽着手里的南京,一嘴奶油味的对我说,姑娘,你这年纪刚刚好,青春最美的时候,又话锋一转,说到自个班上有个黑龙江女孩跟自己关系特好,至于哪种好,我只看见他脸上不经意的一抹微笑。
那天谈了什么后来一点不记得,我只知道老陆一躺下就跟断了气似的一动不动,我喝了瓶酒,吃了几根串,差点被两老司机侃晕。临走时,我拉起老陆,说,送我呗。
他才恍惚着抬起头,坐起来,说等他会。后来,走在夜色里,我说你昨晚到底喝了多少,几点睡的,他就朝我比划,我说你平常都这样吗?他说有时候,想事情。
想啥呢?
人生和哲学问题。
得了,我一理科生真的要被你政治老师搞晕了,跟我聊了一晚上哲学和人类发展,我现在头特大。
他就笑,我本来就研究心理学呀?你又不是不知道。
怎么跟你政治老师喝上了?
也不算熟,那时候读书,有时候跟他探讨问题,一来二去变成了酒友,时不时撸个串。
陆老师,跟你做朋友好难啊。我表示年纪小,少不经事。
那不最好?哪像我跟个老油条似的,交的朋友都比自个大。末了,又自问自答,搞心理学的可能都比较老成。
-05-
老陆比我大三岁,那晚别过后,第二天他身体不适,犯困,我就自个游了南京,去先锋书店买了本叶兆言的《旧影秦淮》,在那寄了张明信片。又去了玄武湖看铁人三项,玄武湖垂柳岸边飘飘,我的心很静。
那时的我压根没想过几年后的现在用这般笔触八这些岁月记下。
坐了会,起身,去秦淮河。
拍照的时候,一个陌生女人闯进我的世界,她说,姑娘帮我照个相吧,于是我对着阳光朝她笑,说123,咔嚓。
那天人特多,阳光热辣,我在街口买了支南京老冰棍,这冰棍湖南也有,叫长沙老冰棍,开始我以为味道不一样,结果都糖水味,好在冰凉解渴。
后来逛到桥头,果然是江南水乡,楼台水榭,红绸罗帐,仿若一名温婉女子诉说着往日无尽的情怀。
那时的我望着这一楼一景,一树一河,内心澄静。
一个人旅行,看得到是风景,人一多,同样的景色就被欢歌笑语取代,若是说想要寻找内心,看透风景,还是一个人好,眼中的风景不被打扰,只有你如此沉浸。
而后几日,老陆没空,我也没了心思逛,就去了上海。临走时,他说招待不周,欢迎下次再来。
我笑着说好。
心里揣测下次,不知何时。
-06-
南京到上海挺近,动车两小时。
去上海住浦东,浩明哥家。他来上海四五年了。我妈高中好哥们的儿子。
跟我一专业,学计算机。浩明哥问我,毕业打算做什么,我说反正不是计算机,他就眉头皱得老高,一副搞不懂你们小女孩的模样。
那天,他穿着一件白色棉布T,黑色裤子,背个小肩包,比我还白胖。看着特滋润那种。
然后我就跟着他换了三四趟地铁到家了,我说上海真大啊。
那可不,大上海啊。
你平时几点上班?
六点多出门吧。
那么早,我惊得睁大双眼。
是啦,六点地铁人就扎堆了,得排队,再晚点就迟到了。上海节奏很快,你看这大街上,哪有像我俩这样信步游的。
我瞟了一眼,不置可否。
-07-
晚上,我一个人坐在楼梯间给初恋打电话,那时他也在上海,我突然很想见。结果那家伙说不见,于是我就特没出息的蹲在楼梯间哭了。
这一哭把浩明哥吓得一愣一愣。
他推开门,姑娘,你咋哭了?不是,你哭了咋还跟你妈哭啊,你妈又来问我爸,我爸不分青红皂白就骂我,干啥呢,他以为我欺负你,我去我他吗跳黄河都洗不清了,姐,求你别哭了,行不,你干嘛哭啊?
我就被他弄得哭笑不得,笑得肚子疼。
他说你还笑啊,我才要哭。天地良心,我可没欺负你。
我后来还是没告诉他,我要说我初恋不见我,急哭了,他铁定笑死我。
后来,我觉得丢人,特丢人。想想,见了又怎样,不见又怎样。
-08-
那几天,浩明哥说想家了,工作差不多也辞了,就房东找不到人,怕他不肯退押金。我说要不找警察。
于是我俩出门找最近的派出所,摩的师傅招呼我,上哪去啊,顺路呗?
那时候我穿着长筒裙,只能侧坐,两腿撇不成八字。我就特别不稳当地坐在中间,一路颠得我屁股往上飞,我看着后视镜里浩明哥的头发被吹成八十年代的中分,司机黝黑的露着两颗白牙,真是一路火花带闪电啊,特别想笑。要是再穿一次隧道,就成了电影里经常出现的场景了。
然后咱们兴致勃勃地来,吃了闭门羹,警察根本不管这事,于是两人又灰头土脸赶回去,找楼下门卫,问房东,说电话打不通。
门卫说到时候联系到了会告诉我们。
后来索性不找了,走,吃饭去。
-09-
他带我去吃湖南菜,我说剁椒鱼头,又点了个白斩鸡,他对我的举动总是一愣一愣。
他说来这边几年,这附近就这家湖南菜馆味道最正,在外面啊,特别想念家乡的口味。
吃完饭路过烧烤摊,说买个炒饭。我说哥,你还吃得下啊。
你就说一会打游戏,饿着呢。
白天,早上我去厨房做早餐,我说浩明哥你要不要吃点。他就抽烟,劈劈啪啪打游戏。
然后我端着饭坐到他旁边吃,他就笑,说挺香的哦。
于是我就屁颠屁颠去厨房端饭去了。
小姑娘做得挺好吃啊。
那必须的啊。我就这一特长了。后来吧,我特别好奇浩明哥,就问,你女朋友呢?
走了。
过了会问我,你男朋友呢?
分了。
那就不是了。
为啥走了啊?我问。
跟别人走了,可能,嫌弃我。
那你为啥分啊?他说。
我想了想,可能我嫌弃他吧。
你够了哦。
够了。
你是不是看我现在这样子特颓废?我在阳台踱步,什么也没说。
后来不打了,躺床上,说其实我这人没读什么书,倒是经历了好多事,想起自己年轻时就一腔孤勇地往外面跑,天不怕地不怕的,现在啊,就觉得遇见的人多了,做过的事多了,突然没那种勇气了。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衰老。
不知怎么的,我想到了王小波的一句话:
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
我也曾以为自己会一直生猛下去,后来才发现生命是个缓缓老去的过程,一年又一年,有时候回头想想时间真可怕,走过了,又留给我们什么。
-10-
房东的电话还是来了,那是我离开的几日后。
最后几天,也不知怎么的,我对浩明哥发了顿火,两人吃个烤鱼吃得火气朝天。末了,我撇不开面,留了纸条,说抱歉,翌日就走了。
后来浩明哥跟我妈说,他可能语气不好,我妈说是我不懂事让他见谅,还说麻烦了照顾这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他爹又跟我妈说,那孩子没照顾好,你看我把你当兄妹,我家儿子也是把你当妹妹,怪那小子。
因为我的执拗、涉世未深,或许莽撞不成熟,让一滩人互相谦和你来我往收拾,时至今日,我才知道自己做得有多糟糕。
年轻时的我们心比天高,骄傲地看轻所有的一切,直到时光老去,岁月打磨,那颗心丰厚了,渐渐地什么都明白了。
明事理,大概就是这样的过程。
后来,我跟浩明哥很少说话,听说他回去后又去了惠州,跟着他叔转行做医药,那时的我跑到了杭州。
今年,我去上海见阿欢,我发小,研究生毕业在上海实习。那天我发了个朋友圈。
浩明哥说,你在上海?
我说,没,现在回杭州了,马上要去广州。
他说,我在上海。
我吓了一跳。后来我回家,妈告诉我,他又回去了,又做老本行了。结果工资掉了一半,不过入了股,应该后面会好起来。
想不通,不过也想得通。
人啊,总是这样兜兜转转。我就感慨,我说今年我在广州,他在上海了,那一年我在杭州,他在惠州。
怎么总有种翻山越岭,千山万水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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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发觉,这一别,很多人都很久没见了。
这一年快到了头,我又辞职了,依然留在广州,我不知道老陆考没考上博,记得有一次他打电话给我,突然紧张得说不出话,那一年冬天,我给他寄了腊肉和猪血丸子,手写了一份菜谱,差点捎罐剁辣椒。
这一想来,时光匆匆,他说我现在已经能上手写文章了,他当时还觉得我是个小姑娘,现在就独当一面了。
我又说,对象呢,老陆,他说朋友老给介绍,有时碍着情面去见了,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我就笑,也不知道今年怎样了,很久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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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贾樟柯导演来长沙的时候,我去看了点映,贾导带着主角来了现场,我当时录了一段他说的话。他说拍山河故人是想拍时间,时间对一个人,对一群人产生潜移默化的变化。
时代,山河,故人重逢,物是人非的悲怆。人类抵不过时间。
后来我把涛叫出来,我说涛,很久以后我可能也不在你身边了,涛是我的那时的同事,苏州人。
那天我请了个假去楼下万达看电影。
我不知道后来涛有没有看那部电影,因为电影里女主也叫涛。
涛说:每个人都只能陪你走一段,迟早是要分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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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觉得时光很残忍,在我渐渐明白的时候,才知道,所有的友人、亲人、爱人、每天见面不相识的陌生人,世界很庞大,可也很孤独。
所有的人,到了最后都可能会离去。
那天的我一个人坐在客厅把后会无期又看了一遍,我爸在看书,猫咪窝在他身边蜷缩。
我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一点没快进,我想到那一年夏天,坐在电影院直到它散场直到打出黑幕,直到朴树开始唱平凡之路。
直到影院的灯光亮起。
直到我从幻想的世界回到现实。
直到我开始相信,我也会成为天上的一颗星。
直到我多年以后流浪,走南闯北,心渐渐清醒,明白了,一个人活着的意义。
那就是,抵抗岁月的孤独。人这一辈子欢笑、痛苦、执着、喜悦、伤害,原谅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时间抚平。唯有去接受,去不辜负。
去见你想见的人,趁活着。
去做你想做的事,趁还年轻。
那么就任性一次吧。
一辈子会遇到多少来来往往的人
都没有来得及好好认识 就再也见不到啦
所以告别的时候一定要用力一点
因为你不知道多看的这一眼 可能就是最后一眼
多说的这一句话 可能就是最后一句话
——《后会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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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也读不出我的欲望》
-作者-
少女喵,人称喵姐,九十九线鸡汤段子手,简书&微博@河边的少女喵,微信公众号:媌世界(id:Miaosworld)。十点读书经授权发布本文。
-主播-
俞惠小鱼,电台主播。天秤座,知性,优雅、温暖的女声,A型血。一个用声音可以治愈和点悟你的美好女主播!听她的声音感受到一种柔软的力量!喜马拉雅请搜索:俞惠小鱼,新浪微博:1048俞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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