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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东野聪明
2024年末，中国互联网上迎来一轮由初代网红带来的“文艺复兴”。前有“段子手鼻祖”留几手带着支离破碎的婚姻登上综艺《再见爱人》，凭借不顾他人死活的毒舌再度走红。后有被网友称为“初代捞女”的韦雪重回直播间，凭借与三任恋人的爱恨情仇，与“独立清醒女性”的全新人设，收获大量关注，3场直播便拿下1亿销售额。当下互联网正成为部分古早网红的复出圣地，而那些与他们有关的视频切片，则成为切合大众语境的“复出舞台”。但并非所有网红都拥有再次被时代选中的运气。比如十年前凭借《暴走大事件》走红的“富士康工人”张全蛋。前不久，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他称自己已过气，感叹在当下的娱乐圈，自己早已“无饭可吃”。似乎，无论新老，无关量级，对于网红们而言，他们所要面对的挑战是相近的：饱和的人数搭配上固定的流量池，让走红不易，翻红更难。而其关键因素，早已由过去的天时地利，变为如今的自求多福。
决定参加《再见爱人》，留几手的最初诉求十分明确：挽救岌岌可危的婚姻与决心出走的妻子。节目第一期，留几手就凭借着对杨子的犀利评价，被网友称为“节目嘴替”，甚至呼吁节目组让留几手担任下一任观察室嘉宾。虽然在节目中，作为伴侣的留几手也存在许多问题，但杨子超脱常规的言行，搭配上被声讨的麦琳，让他吃到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红利。节目中怼杨子的留几手。（图/《再见爱人4》综艺截图）
对比之下，留几手的问题在讨论中被大幅忽视，而他的毒舌言论却异军突起，让许多人觉得“有趣与可爱”，随着节目越来越红，留几手收获的关注也指数倍增长。小红书上，许多网友开始发布街边偶遇留几手的合照，甚至有人从外貌对他进行夸赞，称他“虽然已经40岁，但脸没垮，有少年感，花期够长。”留几手大概也没想到，过去自己成也毒舌，败也毒舌，如今翻红，还得依靠毒舌。和留几手几乎同一时间重回舆论圈的，还有另一位初代网红韦雪。作为博客时代的创作者，2010年到2015年之间，韦雪曾贴着“80后辣妈”的标签，走红于互联网。
韦雪2010年左右与孩子的出圈照片。（图/社交媒体）彼时韦雪最被关注的，却不是时尚，而是她的两段恋情——一段是与“煤二代”陈平长达近8年的婚姻，另一段则是她与“超级富二代”秦奋的纠缠。在这两段感情中，韦雪都为对方生下孩子，每次关系结束时，关于她收下天价分手费的新闻，也频繁出现。对此，韦雪从未公开回应，但无法否认的是，她人生的几次跨越阶级，都有恋情与婚姻的助推。也正因为此，很长一段时间里，韦雪都被贴上“初代捞女”的标签，不断陷入争议。前不久，沉寂许久的韦雪回归，开始通过直播带货，再次走红。短短一个月，其账号粉丝增加200多万，3场直播便带货超1亿，计算下来，她每直播一分钟，就能赚到2万元。
直播中的韦雪。（图/社交媒体）
回溯韦雪的这次翻红，背后有两个关键因素，其一是她的高情商与反应能力。面对评论里网友的嘲讽，她照单全收，且总能以极为轻巧的方式化解，同时她还化身为情感导师，向年轻女生们传递恋爱经，教她们如何恋爱，以及“掌控男人”。随着韦雪越来越火，她的前任们也开始频繁出现，10月15日，她的前任秦奋出现在韦雪直播间，怒刷30万，把盘踞在榜一的“前夫”陈平刷了下去。与此同时，坐在韦雪身边的，是她新谈的男朋友，只有21岁的山东男大KK。她将三人按资排辈命名大表哥、二表哥、表弟，称陈平与秦奋只是想来分流量，自己最爱的还是表弟KK。
韦雪近照。（图/社交媒体）
韦雪的直播间变成了一个小型频道，轮番上演着狗血爱情剧，大女人情商课，以及个人八卦分享。网友们只要点进来，总能有新收获。凭借这些，古早网红韦雪完成了互联网进化，成功转型为直播间顶流，进入全新赛道。似乎，无论是留几手还是韦雪，都在这一年摘掉了“过气网红”的帽子，过程中，有触发因素，比如留几手是因为综艺《再见爱人》。韦雪则是在黄晓明与叶珂恋情曝光后，许多人开始将她与叶珂对比，发现韦雪更“坦诚、接地气，且从不端着”。抛开这些因素，核心因素是两人依旧网感十足，而回溯过往，会发现，虽然事业起起伏伏，但他们能够翻红，也是因为没少折腾。作为初代网红，刘爽的走红与微博的飞速发展，几乎是同时发生的。2010年，微博元年，140字的文字限制搭配互动功能，让其很快成为彼时最为火热的社交平台。2011年，中国有5.13亿网民，其中有2.49亿是微博用户。也是在这一年，刘爽注册了名为“留几手”的账号，飞速壮大，很快成为了彼时的头部账号，坐拥千万粉丝。也正因为拥有过辉煌时刻，在《再见爱人》中，当妻子葛夕称自己的工作为“博主”时，他不屑地当场回怼：“你就几十万粉，算什么博主”。
刘爽账号“留几手”。（图/微博截图）
走红那年，刘爽刚满30岁，北漂多年，干着程序员的工作。再往前看，他出生在吉林一个还算富裕的家庭，从小不愁吃穿。上大学后，他混迹于各种网站，从大学论坛、猫扑到豆瓣，无一例外，总能混得风生水起，成为不同网站上的“意见领袖”。多年后，再聊起那段经历，他如此形容：“没有自媒体的时代，我就是名人”。
名人“留几手”。（图/《再见爱人4》综艺截图）
在微博上，刘爽最出圈且擅长的创作，是以“留几手”的身份点评网友照片，语言犀利，刀刀见血，且在每张照片的最后，他都会评分，多数为零分或者负分。放在当下看，彼时刘爽在网络上的许多发言并不“正确”，他发布的内容也充满偏见与人身攻击。纵使如此，找留几手评价的人，仍旧蜂拥而至，每天，他都能收到上万张邀请他点评的照片。原因很简单——许多被留几手点评过的账号照片，当天就能登上微博热搜，这也成为彼时许多网红与模特的“涨粉方法”。在那个互联网内容野蛮生长的年代，留几手创造了某种狂欢。就连陈赫、林更新与刘烨都曾艾特留几手，让他对自己的照片进行点评。
留几手评价林更新。（图/微博截图）
和如今不同，那时“网红”尚未成为一种职业，变现方式也并不明晰。
走红之后，刘爽依旧在一家网络公司做程序员，且并未告诉身边人，自己就是网络上的名人大V“留几手”。有一次，同事和刘爽打赌，用自己照片艾特留几手，他是否会给自己写一段评价，赌注是一顿火锅。那天下班后，留几手立刻回家给同事写了评价，获得了一顿免费火锅。
留几手。（图/网络截图）
那时刘爽盘算着，“留几手”这一账号可以当作自己的副业发展，接接广告，挣点外快。他并未意识到，一阵飓风将会把他吹向高处，然后风平浪静后，他会重重摔下。微博越来越红后，他拥有机会去接触更多的名人与工作内容。2013年，韩寒主编的《ONE一个：去你家玩好吗》一书中，留几手就曾写下文章《我们被这个世界改变了太多》。这套书里，还收录了从主持人转型成为作家的大冰的文章，那时“冰学”还尚未被建立，他依旧是许多文青心中的诗与远方。王思聪开生日派对，刘爽也被作为“顶流大V”邀请参加。
留几手与王思聪。（图/社交媒体）
他还曾有机会成为某互联网新品发布会的演讲嘉宾，遗憾的是，稿子最终被对方毙掉，原因是“内容让大多数互联网公司中枪”。留几手气不过，将这篇半成品稿件发布到网上，让大家“评评理”，很快，“留几手炮轰互联网”的新闻，也随之出现。在2013年《中国互联网最赚钱的soho人》榜单中，留几手排名榜首。早在2013年，留几手的微博报价最低就为1.5万一条，巅峰时期，他能做到日入十万。他还曾在视频中爆料，自己账号曾被封过一年，那年他少赚了几百万。
留几手讲述自己最火的阶段。（图/社交媒体）
2013年6月6日，《人民日报》发表了一篇“出名也要有底线”的文章，点名批评留几手，称其内容“没有底线”。这成为刘爽事业转折，自此之后，他的豆瓣账号被销号，微博也降低更新频率，渐渐沉寂。2015年，公众号时代来临，刘爽注册了自己的账号“留几手”，以一到两个月一篇的频率发布文章，阅读量大多数保持在3到5万。他注册了抖音账号，偶尔还会出现在妻子葛夕的小红书账号，以“过气网红”的身份与她做对谈视频，但其影响力早已无法与过去的辉煌同日而语。
留几手与葛夕对谈。（图/社交媒体）
在综艺《再见爱人》中，刘爽与妻子葛夕之间关键矛盾之一，是两人在事业上的分歧。葛夕希望刘爽不要太躺平，但他却拒绝支棱。他将自己的事业形容为“一个L形”：起点太高，难以超越，如今只能躺在谷底。早在走红之初，他就以合伙人的身份加入了深圳蜂群传媒公司。该公司成立于2015年，以孵化网红为主要业务，至今已经拥有超过300名员工，而作为股东的刘爽，持有16%的股份。
再聊起当下的境况，他称“这个时代不适合自己”：“登上过巅峰人生，或钱或权，而后时代红利变了，落回到了近乎躺平的生活。”同为初代网红，韦雪与刘爽一样，都成名于2010年左右，不同的是，刘爽在经历几次挫败后，便很快偃旗息鼓。而韦雪却目标明确，绝不认输。韦雪原名韦婕妤，出生于广西，初中毕业后，她便辍学打工，独自去往北京。据韦雪讲述，她曾在售楼处工作，因为不愿意服务“为小三买房子的中年男性”，很快辞职。之后又在发廊和酒吧工作过。2007年左右，在朋友的介绍下，韦雪结识了家中做煤矿生意的陈平，两人很快谈起恋爱。后来陈平回忆起第一次见到韦雪的冬天，他如此讲述：“那天很冷，她穿着一件白色短袖和牛仔裤，外面是一件羽绒服，和别的女孩子穿搭很不同，一下子吸引了我的注意。”这也是韦雪后面能在互联网大火的原因之一，后来她在天涯大火，靠的就是独特且敏锐的时尚嗅觉。
韦雪与陈平早期照片。（图/社交媒体）
和陈平结婚后，韦雪接连生下一对儿女，开了一间服装店，开始利用现有资源，将自己打造成网红。她给自己贴上“80后辣妈”的标签，在博客上发布自己与女儿的亲子照，飞速走红。最火时期，她的博客日来访者能到达八万，还以网红的身份登上《快乐大本营》讲述辣妈人生。她还趁热打铁推出了自己的服装品牌，每次出街拍照时，总会穿上自家衣服进行带货。韦雪登上《快乐大本营》。（图/《快乐大本营》综艺截图）
2014年，韦雪与陈平宣布离婚，谈及原因，韦雪称是因对方出轨成性，而自己眼里容不得沙子。与陈平离婚后，她获得了高达600万的分手费，拿着这笔钱，韦雪去往韩国整容，后来在直播间里，她坦然承认自己的脸上“全是科技与狠活”。2015年，韦雪在微博官宣恋爱，恋爱对象是王思聪的好友，被称为“超级富二代”的秦奋。在此之前，秦奋谈过多段恋爱，多次表示自己是不婚主义，韦雪虽然不会是他的最终归宿，但她却成为了秦奋恋爱史上最特别的一位——恋爱第二年，韦雪怀孕了。在网传故事版本中，秦奋给了韦雪一笔钱作为分手费，让她自行解决。韦雪拿着这笔钱去往美国生子，一年后她带着孩子回来，找到秦家，自此母凭子贵，据说还获得了9亿赡养费。对于这段故事，韦雪并未公开认证或否认，只侧面印证了一些细节，比如2016年到2017年，有近一年的时间，她消失在互联网上。直到2017年，她带着孩子回国，发布了一条微博：“好久不见”。
韦雪发布的微博。（图/社交媒体）
在直播间里，曾经有人问她是否如网传一般“偷偷去美国生子”，她回答：“不是偷偷去的，是坐头等舱去的。”虽然从未正面回应过天价分手费，但从美国回来后，出现在社交网络上的韦雪，无论生活方式还是物质上，都拥有了质的飞跃。回国第二年，韦雪便身穿香奈儿经典款，出现在香奈儿秀场，与章泽天拍下合照。也是在这一阶段，因为孩子，她与秦奋依旧“藕断丝连”。
韦雪与章泽天。（图/社交媒体）
秦奋不仅会带着两人的儿子去滑雪，帮他洗澡，2019年春节，他还带着韦雪母子一起前往澳门过年。在社交账号上，她经营着个人形象，也依旧对当下潮流有着极为敏锐的感知。比如2020年到2021年，互联网上流行的“纯欲风”拍照风格，韦雪再次成为了第一批引领潮流的人。
韦雪微博。（图/社交媒体）
除了做自媒体，韦雪还开始进军实体，开了名为“LA MOD”的线下美容店，做得风生水起。再次回归大众舆论，是2024年下半年，韦雪开启直播，带货各种美妆产品。被问在哪里报的名媛班，她说自己就是开班的；被嘲学历低，她坦然承认自己确实没读多少书，但拿了社会大学的文凭；被质疑男友年纪小，不会和她结婚，她回怼：“我男朋友以后就娶你，跟我谈恋爱，和你结婚。”偶尔，遇到那些“跑错场”，将她认成别人的网友，她也总能创造出一些乐子。有人将她认成马筱梅，问汪小菲对她好不好，她回答“你走错片场了，他对我不好，因为我吃酸辣粉要掏钱。”“有没有可能和他离婚的是Angelababy，我是HelloKitty啊。”
（图/直播间截图）
除了会互动，她树立起“大女人人设”，传授爱情公开课，甚至贴心的给每个课件取名，比如“自取其辱六件套”“女人五部曲”。
韦雪直播讲述《女人五部曲》。（图/直播间截图）
除了脱口秀，在韦雪的直播间里，还常会上演“爱情四角恋”：比如她的前夫陈平总会出现在她直播间“榜一大哥”的位置上。对此，韦雪称陈平“就是想红”，她还曾说要给陈平投资一笔钱，让他出演短剧，取名为《重生之前妻带我做网红》。她的前任秦奋也偶尔出现，目的只有两个：用钱将陈平从榜一大哥的位置上砸下去，以及宣传自己的滑雪品牌。除此之外，韦雪直播时，她的小男友kk也常坐在她旁边，只说话，不露脸，如今，在韦雪的引流下，kk的抖音账号已经拥有35.8万粉丝。
韦雪男友kk的抖音。（图/抖音截图）
曾经人们骂韦雪“靠着男性上位”，如今前任们开始在她直播间里分一杯羹。再看留几手与韦雪的翻红，其中关键一点，是他们的输出能够切中当下语境。
比如节目中留几手的“毒舌”，为屏幕外被杨子气到失语的观众提供了某种出口，他独特的语言风格，也带来许多笑点。韦雪则是通过分享感情纠葛，满足着大众窥探欲，同时，她所设立的大女主人设，也符合着当今人们的情绪与诉求。和韦雪相似，大冰走红也是因为直播中很少破防，总能坦然面对自己过去的那些“黑料”，还曾心平气和地回应过“冰学”。同时他还坚持自己再红都不会带货，因为“不舍得将大家的喜欢塞入小黄车”。
直播中的大冰。（图/直播间截图）
有人迎来翻身，有人依旧苦苦挣扎——曾被誉为豆瓣女神的晚晚，仍被困于铺天盖地的“晚学”，难以逃脱。她也尝试过直播带货，但却并没有像大冰与韦雪一样，成功撕下过往标签，反而被网友诟病“语言匮乏”“割韭菜”。
直播中的晚晚。（图/直播间截图）
还有人离开了网红赛道，比如曾经靠“用马克笔挑战小学生化妆大赛”的艾克里里，已转型成为演员。成名不久后，他便出演了首部影视作品《异兽志》，2021年，还参加男团选秀节目《青春有你3》。如今，艾克里里的社交网站上，几乎已经不见早期的搞笑内容。他称过去的网红没有人设，发布内容只是为了自我表达，如今的网红早已职业化，每个人都有许多标签，但多数都是“假人”。如今看，这或许也正是这些过气网红能够翻红的原因之一。毕竟在过去那个受众趋向未被分析，走红模式并不明确的年代，他们走红的很大一部原因，都是个人风格足够独特。但翻红后，这些网红的生命周期能有多长，他们前面是高山还是峡谷，或许还要交给时间的检验。毕竟，在瞬息万变的互联网上，翻红与翻车，总是交替出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