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解人颐
古话说，英雄造时势，当然也有人说时势造英雄，不论是英雄还是时势，两者往往并起并现，时势之中风起云涌，各路英雄豪杰并出，而他们的种种作为又促进了时势的发展。风起云涌，大鱼皆出。电影《投名状》里几位主角也是出生草莽，今天这个故事也和“寇”有几分关系。
落草为寇（资料图）
清末政纲废弛，各地民不聊生，尤其是太平天国，捻军之后，一部分农民起义军的余部散入民间，而原先战时乡间自己组织的民团、团练，在战事结束后也解散归田，但是这些人习惯了军旅生涯，再让他们回家务农，已经是不太可能。他们经商又没经验，于是一些人被逼无奈，反而在民间合流上了梁山，昔日的敌人，如今竟然也成为了一伙，落草为寇。某地的山上也有着这样的一支人马，为了避嫌，暂时姑隐其名，当地山脉连绵，水网密布，土匪的势力也是错综复杂，这支人马并不算其中势力较大的一方，但是占的地理位置最佳，为南北通商大道的隘口所在，他们也定下了规矩，来往客商以货物多少缴纳买路钱，他们就保证在自己境内平安无事，买路钱的数目并不大，所以大家也都抱着破财消灾的想法，花钱买个平安。不用打打杀杀，就能够有一笔收入，久而久之周围的山头也都仿效他们实行了这个制度。
这天山下的探子来报，有一支驴车队从南面赶来，每一辆车上都放着一个大箱子，从远处一望，粗略估计也得有个十几辆车，上面并没有插镖旗，也没有插他们山寨的旗号。根据规矩一般大型车队，都雇有镖局押运，这买路钱是由镖局来交，山上的看到镖旗自然就放行，有些小本买卖，用不着镖局，就自己在山下找山寨的接头联络处缴纳，然后则会发一面红旗，上面写有密语，插在货上也不会有人来抢，这支车队是多辆车，既无镖旗也无寨旗，明显是生虎子不懂事啊。探子报告完毕，山上马上动员起来，在两面山头埋伏下来，等到车队渐渐靠近，大家才发现原来每辆车边上都有两个彪形大汉押运着，一身白衣，手拿红缨枪，怪不得有恃无恐，原来是有备而来。这大半年来，几乎就没动过什么刀枪，弟兄们也都摩拳擦掌，手痒痒。山上带头的大哥一共有两位，是亲生兄弟，除此之外，还有一位白纸扇，也就是俗称的军师，专门出谋划策，这个交钱买旗的规矩就是他想出来的，此时他也在山上细细的观察着这支队伍。在上山之前，他是个不第的秀才，会阴阳八卦，平时靠择日合婚，堪舆等来糊口，偶尔也替别人写个状纸什么的，所以衙门口也多少有点熟悉，他看到这个车队里有两个人面熟得很，但是一时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车队（资料图）
此时车队已经到了两山夹道，两边山头带队的大哥二哥，一声令下，顿时石块、弓箭像潮水一样向下面丢去，山下的车队队形大乱，就在趁着这个一乱的当口，第二批人马已经顺着山坡冲了下去，此世白纸扇才突然想起，之前看着面熟的两个人，是县城衙门里的衙役，难道这个车队和官府有关？但此时喊停已经来不及了，下面已经短兵相接起来，这一仗打了个猝不及防，不到半个时辰，死的死，逃的逃，留下车队，活下来的逃得是无影无踪。山下的弟兄们等到两个头领也到了之后，打开箱子一看，不得了，几箱子的绸缎，几箱子的瓷器，还有满满一箱子的银子，这次可是宰到肥羊了。唯独白纸扇一脸愁容，心事重重的样子。等大家把东西都运上山了之后，悄悄地拉过两个头领对他们说，这趟货可能是县太爷的，两个一听，也呆了半响才回过神来，虽说在山上自然不受官府的管辖，但是一般民不与官斗，得罪官府肯定没什么好事，二头领先反应过来，问白纸扇，你怎么知道这些东西是县太爷的，白纸扇将押运的人里面有衙役伪装的事情这么一说，两位头领心里咯噔一下，不过木已成舟，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两位头领一方面安排人下山快点将这些绸缎古玩出手，另外一方面通知全山，最近提高警惕，哨所增派人手，有什么异样立刻来报。
时间一天两天的过去，一点事都没有，直到第九天晚上，突然山腰哨所的小喽啰跑上山来，说山下被一大队人马围住，火把照天，亮如白昼。两个头领一听，一下子就从床上跳了起来，带了一队人马悄悄地潜到山腰，看看情况，不看则已，一看自己也吓了一跳，下面围山的全都是省城的新军，全套火器装备，不是县城那种拿大刀缨枪的绿营军。这次看来是捅了大篓子了。不多时就看到下面军队整顿完毕，向山上进发。虽然这座山上各处上山要道多设有陷阱坑道，但没多少时间，双方就交手了。一方是洋枪洋炮，一方面是弓箭大刀，又加上对面是训练有素的军队，没多久布防的人手就损失过半，这样硬撑下去不是个办法，根据他们攻山的速度，很快就会到达寨门口，两个头领也第一次和正规军作战，一时也没了主意，倒是白纸扇还沉着冷静，对两位头领说好汉不吃眼前亏，我看我们避一避比较好，两位头领也点头首肯。不过如今前山是下不去了，只能从后山走，结果刚刚带着队伍走了没多久，发现后山山脚下早已布有重兵，就等着他们下山，守株待兔呢！头领只好又退回寨里，前有强敌，后有重兵，看样子是走投无路了。
青竹阵（资料图）
白纸扇盯着天空看了很久，突然说了一声“罢”，让两位头领准备好一百零八根青竹，然后派出敢死队尽量挡住前面上山的军队，给自己争取时间。山寨里平时都有许多木料、青竹的存货，用来维修山寨或设置陷坑，两位头领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位军师要搞什么，但是这位军师上山三年以来，神机妙算，没有说不准的事情，现在要青竹一定有他的道理。于是立刻吩咐手下将青竹搬到山寨中间，自己则拉了一票兄弟带了弓箭、长刀组成敢死队，趁着夜色再去拦截。只见白纸扇将青竹一支一支并排放好，然后放下自己盘着的头发，从房里又取出一把剑来，批发仗剑，在青竹面前走起了奇怪的步伐，走了一阵之后，让人打来几桶清水，嘴里一边念着什么，一边用剑在一桶桶的水上画着什么符号，最后将这些水泼向青竹，然后自己一个人就地坐下，吩咐寨里其他的小喽啰，将这些青竹插在寨门口的树林里。还没等小喽啰插完，两个头领就已经退到了寨里，带出去的三十几个弟兄，只剩下了十多个，对白纸扇说实在是挡不住，还有半柱香的时间，他们就到寨门了。白纸扇让敢死队先去休息，自己就坐在寨门之上，一手撑剑，看着小喽啰们插青竹，刚刚布置完成，后面就响起了枪响，于是赶快吩咐大家进寨。白纸扇嘴里默默地念着什么，不一会儿就听到寨门口的树林里人声噪杂，一会儿枪声大作，就这样前前后后折腾了几个时辰，就是没看到他们冲出树林。快到天亮了，白纸扇在寨门楼上点上香烛，烧起黄纸，用剑割破自己的手指，滴血在三碗酒里，默默祝祷一番，将三碗酒丢向树林，丢下去没多久，就听到树林里面叫声喊声四起，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不一会儿树林里恢复了寂静，过了一会儿，头领派出探子再去探查，才发现军队都撤退了。第二天天亮，连后山的军队也撤了，探子还抓到了一个脱队的士兵，给他带回了山寨。
通过这个脱队的士兵，大家才了解到，原来这次还真是打劫到了县太爷的金银细软，县太爷特地去省城搬兵，要来围剿，刚开始都是势如破竹，但是到了寨门口的树林里，突然整支队伍迷失了方向，四周都是沉沉的黑雾，里面还有人影不断地闪现，开枪射去却又是一无所有，到了最后发现之前打死的那些土匪，怎么突然又活了过来，都朝他们扑来，开枪也没用，像是遇到了鬼一样，这才军心大乱全部撤了出去。两位头领听到这里才知道白纸扇竟然会法术，替自己的寨子挡了一劫，正要去拜谢，才发现白纸扇还坐在寨门上，面如白纸，双目紧闭，探了探鼻息，还有气，赶快救下来，歇了半个月才缓过劲。后来据说县太爷还是不甘心，想要第二次围剿山寨，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还没等搬到救兵，辛亥革命爆发，改朝换代了。县太爷吓得逃回了老家，这件事才算平息。
就这样过了二十多年，山寨里两个头领，大头领已经去世了，二头领和白纸扇也都垂垂老矣，这二十多年间地方政府的头换了好几个，也剿过几次山，但都没有成功，可是谁也没想到另一场祸事正悄然而至——日本人打过来了，日本人攻陷县城只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一打下来就设立了维持会，维持会会长是原先县城商会的会长，落水做了汉奸，受命组织伪军，可惜面临着壮丁不足的问题，于是就向日本人说这里附近各个山头土匪众多，各个骁勇善战，不如招安了他们，这样既解决了治安问题，又能组织有经验的军队，一举两得。日本人一听有理，于是立刻就分头派了人去各大山头招安，许以官职，金钱，还真有一些贪图财利的山寨首领受不了诱惑，加入了伪军。
维持会会长（资料图）
同样有人被派到二头领和白纸扇这里做说客，这人不是别人，就是维持会会长本人，因为他与山寨的两位头领相识多年，以为凭借自己的面子，绝对可以说动他们下山归降。可是没想到刚上山时好饭好菜招待，一旦表明来意，二头领立马就翻脸了，二头领说我们这些人，虽然说不上是忠孝节义的好人，但是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做，还是分得清的，收点买路钱，就算是杀人放火，那也只是自己一人做事一人当，可是这做汉奸，帮日本人，那可是要千秋万世被后代人骂的，我可不想自己的后代被人指着脊梁骨，吐口水，念在我们相识一场，我不绑你，你自己快滚，从此以后不要进我的寨门，脏了我的地。说完酒杯一摔就往里面一走，边上的小喽啰们一声喊，就把会长给赶了出去。
会长新官上任三把火，就遇到这样奇耻大辱，在加上招安的土匪头子里有一些本来就和白纸扇他们不睦，见到这个情况，正好在那边煽风点火，劝日本人出兵围剿，刚开始日本人还有些犹豫，毕竟这个不是首要任务。可是后来白纸扇他们山寨，专门和日本人过不去，军车军粮都敢劫 ，于是为了杀鸡儆猴，同时也是给其他还没归降的山寨看看榜样，日本人组织大军，准备一举荡平山寨。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山上，因为对日本人小规模打过几次胜仗，所以大家刚开始并没有什么太放在心上。过了没多久，大家还在寨里当作无事的时候，突然感到山在震动，还伴随着隆隆炮响，几个探子下去一看，回来脸色都变了，说是日本人调来了大炮，榴弹炮，在山下摆了一整排正在轰山呢，一阵炮过，山上原先布置的机关陷阱都被摧毁，就这样轰一阵上一阵，派出去的队伍，还没和敌人交手呢，就被炮弹轰得死伤过半。一个白天的时间，日本人就已经陈兵寨门外，日本人派出翻译，要求白纸扇他们投降，二头领一枪就毙了这翻译，以示决心，不过这山寨虽然经营多年，恐怕也经不起几阵炮击。
日本炮兵（资料图）
白纸扇对二头领说，“我们已经老了，死不足惜，不过手上这些年招来的年轻小伙子，都是活生生的生命，无谓牺牲在这里，不如你带他们走，这里我有办法！”二头领还想要说什么，外面的炮声又响了，一阵炮击，寨子里许多房子都塌了，此时再不走，就没时间走了。外面的日本军队又开始喊话，让他们投降，白纸扇假意在寨门上说自己正在商量，让皇军等等，下来后，白纸扇召集所有的弟兄，将寨子里的银元黄金都拿出来给大家分了，然后拜托大家一定要保护好二首领，赶快从后门下山。看着大家走后，白纸扇带着自己几个亲信，这都是几十年跟着他的老亲信了，将山寨的旗子拿来，白纸扇用墨在每一面旗子上画下符箓，分别插在寨子里的各个地方，自己端了把椅子坐在寨子中央。外面的日本人等着发现没有回音也知道中了缓兵之计，又开始猛烈炮击，这次却奇了，虽然炮声隆隆，但是都没打到寨子里，都打在寨子周边，白纸扇双目紧闭，一动不动，一柱香时间还未到，突然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而此时原先打不到山寨的炮弹，开始雨点般打在了寨里，顿时整个寨子一片火海，几个亲信架着白纸扇就往里面撤，此时日本人也攻破了寨门，开始朝里面冲进来。最后发现白纸扇和几个亲信在大堂里，想要上去活捉，没想到刚一靠近，白纸扇手里的火光一闪，整个大堂都炸了起来，原来白纸扇早在大堂各处埋下火药，要和敌人同归于尽，一阵硝烟过后，大堂已经坍塌，先头冲进来的十几个日本兵也都和白纸扇一起埋在了下面。这座几十年屹立不倒的山头，就这么悲壮的成为了过去。
忠义千秋（资料图）
后来据说二首领下山后，带着兄弟们投了正规军，继续抗日，一是为了民族大义，二是为了替白纸扇报仇。两位首领和白纸扇以及山寨的众位兄弟，也许确实曾经行差踏错，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坚守住了民族大义，用自己的壮举谱写了激昂悲壮的乐章，令后人景仰！
（编辑：玄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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