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改如刀。寒假前还只是些不真切的传言,渐渐地,那些传言越来越真实,越来越清晰,最后便演变成了事实。突然之间,我们的母校就将不复存在了!
尽管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当军改真正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我还是有些不适应。这么巧?怎么可能就是自己呢?前年大大说的裁军三十万,没想到自己马上就成了那个“之一”。
还记得若干年前上军校,队干部第一次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的话,看着一身迷彩绿,我当时就下了一辈子扎根部队的决心。如今,说裁就裁说改就改了,说好的相伴一生呢?都哪儿去了呀!
心口隐隐作痛,我知道这是常年加班留下的毛病。我再次把衣架上的军装拿了下来,我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军衔,摩挲着臂章,摩挲着姓名牌。
我还拿出证件,仔细地把自己穿军装的肖像照看了又看。虽说入伍也十几年了,这样端详帽徽肩章还是第一次。我想,之所以如此不舍的原因,应当是对绿军装的眷恋,对军旅人生的不舍吧。
一个平常只要有时间就换便装的同事也拿出了军装,他说,我真要好好地穿穿,从今往后可就真的穿一次少一次了。像举行一项庄重的仪式,他把军衔标志全部卸下来,又一个个佩戴到军装上,他拾掇着领带、衬衣,外套,甚至还把新发的绿色背心也穿在了身上。
一切都收拾停当后,他突然发现脚上居然还穿着地方皮鞋。他翻箱倒柜四处找,坚持要穿制式皮鞋。这是我的军鞋呀,他说,穿军装不着军鞋像什么样子?
不一会儿,他就找到了。他又是忙着上油又是忙着擦鞋,忙了近半小时才弄完。等一切穿戴停当,他才走到盥洗间,对着镜子照了又照。足足在镜子面前站了有十几分钟,他才深深地长叹一口气,说,唉,真舍不得呀!
是啊,谁舍得呢?谁舍得从此脱下军装,做一个修篱种菊的人。
可是,战友,军改不会让我们矫情,也从不会给我们矫情的机会。无论你舍与不舍,无论你有多少个理由,当军改靴子落下的时候,我们只有一个声音:服从,坚决服从!只因为我们穿上了戎装,不是吗,战友?
“若以小利计,何必披征衣”,从我们入伍的第一天开始,我们就把生命献给了国防绿,献给了军徽红,那个时候我们就说过,如果祖国有需要,我们一定会责无旁贷上一线打头阵,我们的生命属于祖国,如果需要尽管拿去好了。
今天,我们再一次站在历史的十字路口,尽管心情沉重,未来也不知走向何方,但我们依然要说:
如果强国强军需要从我们的身上踏过去,就请放心地踏吧。
是的,部队就是那个我们可以吐槽千百次却不允许别人骂一句的地方,可是,无论怎样,我们终究还是要离开了。这里的一切是那么熟悉啊:集合的操场,吃饭的食堂,训练的单双杠,讲师名家经常出入的大课堂……
还有这个地方发生的一幕又一幕:曾经在训练场前的树荫里偷偷拉过女生的手,最后被纠察发现像撵鸡一样撵着到处跑;在住宿楼前跟其他学员队的同学打架打得不亦乐乎,却也挂了不少彩;
拉着最好的哥儿们在学院操场散步,只为偷偷看两眼那个据称是“校花”的女生……我走在院子里,一圈又一圈,我甚至想抱住院子里那棵老树,亲上一口又一口。
可是我真的要离开了,这一次,真不知何时才会回来。我早已老大不小,我也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去做。只是想起这身绿军装,那才真正叫人不舍。想起那年军校毕业送四年同窗,本来说好不哭的,却在离开那一刻再也忍不住地嚎啕起来,泪水像雨水一样淌了一地。
这一次,我千百遍地在心里说:不就换身衣服吗,有什么了不起。可是,只有我知道,这身衣服已经融进了我的皮肤,融进了我的身体,融进了我的血脉,脱下来撕心裂肺地,真的很疼很疼啊。
或许,就像白落梅说的那样: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那些邀约好同行的人,一起相伴雨季,走过年华,但有一天终究会在某个渡口离散。
而我的军旅,注定要在这个春暖花开的日子与我分道扬镳。
既然无法改变,那就勇敢面对吧。容颜易改,时光不老,此去经年,一个人的世界里,让我们道一声珍重,祈愿未来的日子如您所愿一般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