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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我正在工位上焦虑的刷着招聘软件，时不时和几位并不是很感兴趣岗位的HR聊几句。突然，微信列表里弹出了爸爸发来的消息，我们平时很少闲聊，所以也预感到了可能是有什么事情。
打开一看，是三张聊天记录的截图，我依次点开，是爸爸和一个陌生人的对话。他小心翼翼地询问着，“是重体力活吗”“有试用期吗”“工资多少呀”“有年龄要求吗”……
作者供图
这是我在爸爸身上从未见过的一面，和他平时坚韧笃定、无所畏惧，甚至有点臭脾气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紧接着又发来几条消息，让我帮忙看看这份工作靠不靠谱。我向他索要了对方的账号信息，又进行了一些信息检索，发现答案是否定的，我还是如实告知了爸爸最好不要去，他也表示认同。其实爸爸自己心里也打鼓，毕竟那个工作要一个人去南方，这对于50多岁的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我也察觉到了他可能工作遇到了一些问题，但由于自己已经瞒着家里偷偷提交了离职申请，下一份工作在哪里还并没有着落，所以内心焦虑不安，不敢也没心思和爸爸继续说太多，很怕自己暂时的坏情绪会变成对他的不耐烦从而伤害到他。
爸爸是70后，从初中毕业后就在老家到处跑，什么都干过，卖水果、年画、服装，90年代开始到北京北漂，成为了一名建筑工地上的钢筋工。随着建筑行业的快速发展，他可以说是赶上了时代的红利期，对于没有学历背景、没有家庭依靠的他来说，这是一份薪水还不错的工作。他也是靠着这份体力活和妈妈一起支撑起我们这个小家。
我非常佩服爸爸的一点是，虽然他一直在建筑工地打工，但没有放弃其他机会。在零几年，他拿着打工赚来的辛苦钱给自己报名了一家技术学校学了项技能，并把自己多年的积蓄都投入其中回老家开了一家店，红红火火地经营了起来，现在想来也是非常佩服他的勇气。
老家的店铺成立于我10岁的时候，距离现在有10多年的时间了，对于当时的小县城来说，那是很有前景的一个行业。后来有了弟弟，家里开支变大，加上有了购房的计划，所以总觉得入不敷出。于是爸爸教会了妈妈这个手艺，把店铺交给妈妈，自己还是选择回到了建筑行业当起了工人，这一干就又是十几年。
小时候不懂事，只觉得爸爸就是个建筑工人，靠体力换钱。慢慢长大才理解，这份工作不仅仅是出卖体力那么简单，也有其技术含量，爸爸参与过鸟巢、大兴机场等非常多的重点工程建设，这让我更钦佩他了。
虽说这份工作支撑着我们一家走了很久，但父亲背后的付出和辛苦也不言而喻。近几年爸爸身体出现了很多问题，直到前两年的一次意外摔车，导致他胳膊受损，调养大半年后确实没法再回到建筑工地，才放弃这个想法。
不过随之而来的就是人到中年，工作机会大大减少。他习惯了长期只出卖体力的工作方式，回到现在的就业市场后，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面对新形势，爸爸也开始愁了起来。过年期间他和我们讨论，想再做点小生意，但上了年纪又有些保守，不敢投入，出去打工确实也没有合适的工作机会，送快递、外卖这种工作，父亲又对手机的功能使用不熟练，现在就算进厂，50岁也都已经是被拒之门外的年纪……
我毕业两年，是进入职场的第一批00后。在经历过考研失败后，只身来到北京，找了份文化行业的工作，虽然工资微薄但还算能养活自己。但公司效益日益下滑，裁员、降薪成了公司常态，虽然还没裁到自己身上，但对于未来职业发展的不确定性让我十分焦虑。在经历过部门领导和同事的相继离开后，一个人撑起一个部门的工作状态让我无力又沮丧，终于下定决心选择了裸辞。
未来是留在这个行业，还是尝试新的领域；是继续北漂还是回老家，都是些无解的问题。我自己没想明白，所以在这时面对爸爸的“中年失业危机”，我深感力不从心。
《欢乐颂》剧照
其实不止我的爸爸，身边还有很多朋友父母也面临同样的问题。小红书上也经常看到一些 “给失业爸爸找工作”“爸爸失业了我该怎么帮他”这类的帖子。有很多像爸爸一样的农民工，透支身体工作了很多年，现在体力不支又没有保障，面对变化飞快的时代不知道何去何从。
没过几天，爸爸又丢过来一个小程序二维码，是我们老家当地的招聘公众号，上面有各种用工信息，他因为不会操作，想让我帮忙联系老板询问招聘情况。我帮着打了几个电话，大多数因为年龄原因都没有下文了。
接下来的几周我都没敢给家里打视频，因为我知道这件事我暂时没有解决办法。
又过了几天，我新面试的工作终于有了结果，心里长舒一口气给家里打了个视频。原来这几天爸爸也托朋友关系进入了我们县城的一家工厂，虽然爸爸比招聘要求大了一岁，但由于那个岗位急需用人，就破例招他进去了。厂子要黑白班倒，很担心他身体吃不消，不过好在工厂给上保险，爸爸很高兴，说没想到干了半辈子了将来还有机会拿退休金了。
内心的石头终于落地了，我和爸爸都暂时有了工作，虽然不用太过焦虑，但未来会怎样依然是个未知数。
作为一个漂泊半生的农民工，爸爸最大的心愿就是我能毕业后回老家考一个公务员或者教师编，稳定又体面，可惜我没能如他的愿，还是依然在外面漂泊。但我始终相信，任何时代都没有绝对的稳定，变化才是唯一不变的事情，希望我们都能拥抱变化，做好各自的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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