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年前,我因心脏方面的疾病住进仙台那家医院。 院后是一片繁茂的树林,常常在夜里睡不着拉开落地窗帘看着那黑黢黢的连绵的树冠,摆动得诡异至极,似乎想要告诉我很多个白日无人知晓的真相。
但我从不畏惧。我知道这世界总有一些我们还未得打开的门。它们通向何处暂不分明。但我力求明辨善恶。这是我对自己的底线要求。
那夜似乎是命运的一个巧妙但必然的安排。花瓶碎裂在本该空无一人的走廊。
那一阶段我知道除了走廊尽头还有一间神经科室的病人与我同住在这层楼以外,没有别的入院患者。
一个心脏病和一个神经病患者没什么相依相偎的爱好和必要,于是我们彼此除了点头致意之外都冷冷的。
我知道她不会在深夜两点拜访我。
开门之前我就是有预感的,但我说过我从不惧怕。
打开门看见一个绒线球滚落在我的脚边。还有一个若有若无的淡淡的影子,是个六,七岁的女孩。美丽的天然卷发软软搭在她细瘦的肩膀上。
手上的玩具熊的轮廓比她清晰多了。我基本没用上一秒就辨别出她是个死人。
这么说很不礼貌。常规一点说,她是她死后的魂灵。
我与她在夜里两点过空无二人的带着浓重消毒水味道的医院走廊里安静对视。
这淡淡的可怜的小影子什么也不说,她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中间只展开了一瞬,深吸一口气,用苍白的手指想要拉我的手。
你若以为我接触到冰冷,就错了。那是比气体还薄弱的虚无。但我知道她在那里。
这女孩最后什么也没说,把她的小熊玩偶放在我的脚边。一转身,更加淡去了,消失在消毒药水和医用酒精以及医院特有的气味中。
我捡起那个熊玩偶,关上门。
整个星期我都想起她。在阳光下散步的时候想起她,在黑夜站在落地窗前眼睛盯着树冠的时候想起她。
她无处不在。
这当然不是一个错觉,说这是错觉的人,很遗憾你们拥有最单蠢配置的大脑。
我最清醒的时候永远都是夜里,我在之后的一个星期一直在想该如何是好,这想必是宿命。我得做点什么。
然而我生性淡然,懒得去四处听墙角。也不过是把那只小熊好好地摆在我病床的枕头边。
于是,西尾护士在给我安装输液瓶的时候,我看见她的眼神像是看见了鬼。
我好想告诉她,她没有看见鬼,她只不过看见一只熊玩偶。看见鬼的那个人是我。
不过情况还是不太好。西尾护士当日下午就被医院以病人身份被关进一间独立病房。
原因是这个三十岁的女护士突然开始疯话连篇。据说医院上层认为对他们的影响很不好。
对此,我当然知道我对西尾护士的精神失常需要负责任,可是我也付不起这责任,于是只好继续吃药输液到点接受检查。睡最低限的觉,进最少量的食。
警方在一个月后开始侦办调查。具体原因是叫西尾的女护士在神智失常后突然力大无穷撞翻了三个男医生和两个女护士的阻拦阵容以后,嚷闹到全院的医生和病人都知道了。
她嚷闹的中心思想是这样的:
山本大夫。求求你。自首吧。她来了。她来了啊。你自己做的事自己负责啊。
在有了这么多条件铺垫后,警方办这么点事还是挺容易出结果的。
三年前,该院心外科手术室发生了一场医疗事故。一个叫井上绘里子的小姑娘当时只有不到七岁。因为心脏主动脉瓣膜狭窄需要做一个手术。
病情并不是很危恶。然而却发生了医疗事故。主刀的山本医生是心外科的主任医师。却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刀切断了绘里子的心脏主动脉。
死者家属成立了被害者家属委员会,要求警方给出详细调查结果,然而全手术室态度一致声称手术期间绘里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生抽搐。导致山本大夫的锋利的手术刀划过了那根动脉。注射了全麻的小患者竟然会在手术台上抽搐。这些人渣连撒谎的理由都懒得编一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