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派遣证是7月份发下来的,工作报到时间是9月1日。当我按要求在8月底去公司报到后,却发生了一个小小的变故,原本安排我去公司经营部工作,变成让我去中成地产下面第14分公司入职。
人事部门没有和我做任何解释。这个开端,意味着天之骄子的光环对于我们这种毕业生已是一个过去完成时,以后一切都要靠自己。
分配工作的时候,有关领导也懒得和我多解释什么,他们异口同声地告诉我,先适应适应再说,至于怎么适应、为什么适应、如何适应、适应什么,都没有和我做任何解释和说明。
不过我心里也明白,要想在一个单位得到大家的认可,必须忘掉自身学历、背景和过去的成绩所带来的光环,让自己重新归零,努力的去融入这个新集体,只有干得好、适应了,才会得到认可甚至是重用;干不好、不适应,就只能等着自生自灭!一切全看自己的能力和表现。
1987年,国家又出了一个新政策,凡是分到国家机关、大专院校、科研院所的本科毕业生,都要到“基层”实习一年,我的一些同学,工作报到后不久,也纷纷下基层“锻炼”,“天之骄子”这一称谓,从我们那时起,就开始慢慢褪色了。
第14分公司在今天蒲黄榆一带的一个马路边的院落内,有7、8间房子的院子作为办公场所。
那时候,在北京人眼里,蒲黄榆应该算是个“鸟不下蛋”的地方,周边有北京第二中药厂、义利食品厂等,这一带有很多工厂宿舍区,建筑物有点像上海的老工户区,远比不上东西两城区胡同四合院整洁、干净。
第14分公司就二十多个员工,一水儿全是北京人。
工作几天以后,我知道这里的人事情况基本如下:
之一,专业素质偏低。除了一个副理是建筑夜校大专毕业以外,另一个副理是中专生,此外就没有“专业科班”毕业的了。
之二,文化素质极低。除了两个副理以外,职工年龄基本是在23-40岁之间,绝大多数都是文革期间初高中生,或许有个别人还读过夜大或者电大什么的,但我感觉,这里职工的文化素质和我在“1942”4连临时建筑排建筑1班的差不多;
之三,裙带关系极为复杂。除了两个副理(没有经理)以外,大部分员工都是通过家庭关系来到这里工作的,几乎所有人都有自己的“靠山”;
例如:有一个王姓员工,在我入职后不久,他告诉我他的父亲在五十年代曾经是中成上级单位某位书记的师傅,而这位书记的几个好友,如今都进中央工作了,他的父亲虽然仅仅是个泥瓦匠,但七拐八绕,貌似也和国家领导人攀得上“关系”。
不过14分公司的这种盘根错节的“关系”和“靠山”,在1980年代的很多行业,是有一定代表性的。
大学毕业,忽然来到14分公司这样一个工作环境,还是有点出乎预料的。
我对这种公司环境真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感觉,但我的想法简单,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我自己选择到企业工作,选择到一线工作,我觉得我必须要从心理上从大学这种“象牙塔”环境当中挣脱出来,让自己适应更多的“江湖险恶”,这对以后的发展肯定是有好处的。
工作就是工作,“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到了工作单位,哪里毕业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不能拿出点“东西”,让人刮目相看。
夙阳姐叮咛过我,中成地产总经理很是“老奸巨猾”,是当时北京住总很有水平的高人。让我在14分公司干出点样子给这个老家伙看看。
我当然要干出个样子来,说实话,我有自信,我也清楚,在这种单位,只要有合适的机会,我很快会脱颖而出。
在14分公司,我被分到技术科工作。我实在想不起科长姓什么了,印象中他是个年龄约四十岁、典型的“车轴汉子”,我对他谈不上印象好或者不好,他属于没有什么心眼的那种工长式大哥型人物,通过短暂的接触,我觉得就能力而言,他应该是一个好工长,但做科长,能力上似乎还欠一点儿。
我分在技术科,除了科长以外,还有3男1女4个人,加上我共6人。
除了科长以外,其它几个工作人员,似乎也都是勉勉强强能够看懂简单图纸的那种水平,他们中的多数人,除了经验,根本没有什么专业技术可言,从年龄看,基本都属于文革那几届“报废一代”的中学毕业生。
我当时实在不解,这个技术科,到底能玩得了哪门子技术。
在第14分公司我也没有什么具体工作职责,两个副理外加上那个憨厚的科长,告诉我的还是那句话,适应适应。因为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里会突然分进来一个大学生,而且居然还是从北大这种在他们的世界里只是一种传说的大学毕业的。
科长很务实,也很憨实,上来就很认真地问我,“北大社会学专业,能画建筑图吗?”
他这个问题刚问出来,我就差点笑喷了。他实在是太可爱了,可能连大学毕业生是分文科理科的都搞不明白,在他眼里我这个北大“社会学”毕业生,应该通吃所有技术。
面对他这个让人哭笑不得的问题,我既没有哭也没有笑,而是假装认真地回答了一句“应该没大问题”。
离校前,我在校园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