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生门》：人心，是唯一的真相

正文

《罗生门》：第24届奥斯卡最佳外语片

（一）

《雪山飞狐》是金庸最短的长篇小说，也是叙事最复杂的一部，原因在于对黑泽明电影《罗生门》的借鉴。

金庸成为小说家之前，曾是专业的电影编剧，以他的博学习惯，广泛观摩中外电影经典一定是必修课，在上世纪五十年代产生广泛影响的《罗生门》必然也是他的研究对象。

因此，借鉴《罗生门》而构思出的《雪山飞狐》，烙上了鲜明的罗生门电影印记，这印记用一句话概括，就是：当众人纷纷叙说同一件事时，真相往往渺不可寻。

胡一刀之死的真相究竟如何？苗人凤究竟是不是胡斐的杀父仇人？谜底并没有真正揭开。这是作者有意为之，就像小说结局胡斐到底砍还是不砍这个谜底故意不写一样。

在《罗生门》中，武士之死的真相同样没有真正揭开。这是导演的有意为之。

《罗生门》的故事，究竟巧妙何在呢？

（二）

这部影片出场人物只有八个，分别是：武士、武士之妻、强盗、樵夫、僧人、无赖、官差和女巫。

这八个人担负着各自的叙事使命。

1、 无赖。

在这八个人中，只有无赖是与杀人案完全无关的听众。他在罗生门躲雨时，听了樵夫和僧人的叙述，对整个事件有了了解。

这个无赖的听众身份，与电影观众的身份大致重合，所不同的只有两点：一点是，他与叙述者有现场的互动，或者说，是他的好奇与鼓动，樵夫与僧人才讲出了这个扑朔迷离的杀人案；另一点是，在听完故事之后，他上演了自己的故事。在罗生门的角落里，他发现一个弃婴，但他对婴儿没兴趣，却抢走了包裹婴儿的和服。

无赖的表现是一种象征：象征着听众与参与和目击案件者一样，是有缺点的人，大家彼此彼此，所以，相互无须鄙视，也无须仰望。

此外，无赖还扮演着质疑者的角色，他的半信半疑启发人们深思。

2、樵夫。

樵夫是本片主要的叙事者，通过他的叙述，我们了解到强盗、武士之妻和死去的武士（通过女巫之口）各自讲述的案件真相，但他却隐瞒了自己亲眼看到的真相，最后，他还被无赖揭穿了私吞短剑的事实。

樵夫这个角色内涵相当复杂，他有几个作用：一个是复述其它人讲述的真相，第二个是直接叙述自己目击的真相，第三个是表现自身的人性弱点：贪婪——私吞财物，第四个是展示自身的人性优点：同情心——主动收养了弃婴。

3、僧人。

僧人代表仁爱、慈悲与良知。他在故事中的直接作用不大。他的存在，是一种象征，是樵夫和无赖形象的对照。

僧人在全片结尾，当樵夫主动收养了弃婴之后，讲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多亏了你，我想我可以继续保持对人类的信心了。”

4、官差与女巫。

这是两个叙事桥梁式的角色。

官差的作用是引出强盗。是他抓住了强盗，在官府里，才有了强盗、武士之妻、女巫等人的表演。

女巫的作用，是沟通了生者与死者，或者说阳间与阴间。加入女巫，是一个奇崛的构思，让死者也参与到故事的讲述中来。

死者的叙事角度，有荒诞、超现实的意味，比较纯文学化。中国当代女作家方方的著名中篇小说《风景》，就是从死者的视角构思全篇。

5、武士。

武士的个性，在不同叙事者口中呈现不同的面貌。

在强盗口中，他是个受骗上当的可怜虫，被骗后还被捆了起来，最后死在强盗剑下。

在武士之妻口中，他是个无情无义之人，妻子被强盗玷污之后，他弃之如敝屣，导致了妻子的绝望无助。

在他自己口中，他是被那个歹毒女人所害，她挑起两个男人决斗，最后丈夫死于强盗剑下。

6、武士之妻。

这是个人性内容异常丰富的角色。

她有忠贞与暴烈一面。当丈夫被强盗捆绑起来后，她举起短剑刺向强盗。

她也有水性杨花又毒如蛇蝎的一面，当丈夫被强盗捆起来，而自己又失身于强盗之际，见风使舵地要跟强盗走，临走却要强盗杀了自己丈夫。

当然，在她自己口中，她完全是个善良无辜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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