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兜里,装着一只死鸟
1957年,一个十来岁的农场少年,兜里揣着一只死去的小鸟,按响了澳大利亚维多利亚博物馆游客求助室的门铃。
一位年轻的女士接待了他:“先生,您是带着那只鸟来找阿兰·麦克维研究员吗?”
少年看了看兜里已经发臭的小鸟,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的名字叫:理查德·韦瑟利。
理查德从维多利亚州西部的康尼瓦兰农场赶来,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阿兰·麦克维先生,因为他想知道自己兜里的这只小鸟到底属于什么品种。
穿过一排排高大的储藏柜和一摞摞收纳盒之后,在一间温馨的办公室里,理查德终于见到了热情的麦克维先生。
和蔼可亲的麦克维先生,很快就帮理查德鉴定出来,他兜里的小鸟是只田刺莺,并表示很感兴趣看看理查德为这只小鸟绘制的插画。
等理查德第2次带着画来博物馆时,他才知道眼前的这位麦克维先生是整个南半球最权威的鸟类学家之一,凭借对鸟类学大师约翰·古尔德的研究,蜚声海外。
那一刻,有一颗微小的种子在理查德的心里萌芽。
“也许,鸟类学是我能够张开双臂拥抱的一门学科。”
“不务正业”的剑桥毕业生
时间来到1970年,此刻20来岁的理查德,正身处非洲津巴布韦博兹瓦纳的野外。
他有些惶恐地站在一棵粗壮树枝的末端,距离地面6米之高。
原来,他在树枝的尽头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织雀巢,想也没想就爬上了树。
可等他走到树枝末端才发现,树枝的那头有一个很大的树洞,里面盘踞着一条周身黑亮、有白色环纹的眼镜蛇,正警觉地望着理查德。
人生得此奇遇,一切还得从一年前的伦敦说起。
这一年,理查德即将从剑桥大学历史系毕业。
一天,他用朋友给的两块边角木料,雕刻了2件动物造型的木雕,放在自己的小破车上当摆件。没想到,却被伦敦穆尔兰画廊的经理麦克唐纳相中。
几个月后,理查德带着自己新的木雕作品,在穆尔兰画廊以一个业余艺术家的身份参展,和苏格兰著名画家阿奇博尔德·索伯恩 (Archibald Thorburn)等大家的作品“济济一堂”。
首次展览的成功,让理查德下定决心,成为一名职业野生生物艺术家。他也借此机会,开始在英国野生生物艺术大师——罗伯特·吉尔摩和戴维·里德 - 亨利的门下,拜师学艺。
在欧洲野生生物艺术界,一直有个传统,画家笔下的动物,不能是依据照片所画,而是要凭着对生物的理解和记忆作画。这就要求艺术家要有深厚的生物学基础,以及丰富的野外考察经验。
而后,理查德只身前往非洲,在津巴布韦开始为期一年的野生动物研究之旅。
这才有了开头的那一幕,而它只是理查德非洲之行的“冰山一角”,更是理查德走遍世界的短小开篇。
十年磨一剑的寻鸟之旅
1982年,35岁的理查德,站在了全球自然保护领域最高奖项之一:惠特利奖(Whitly Awrd)的颁奖台上。
这座蝴蝶状的小奖杯背后,却是理查德从1971年—1981年走遍澳洲界所有鹩莺栖息地的不懈努力。
1971年,理查德回到家乡澳大利亚。1974年,应老朋友阿兰·麦克维的请求,理查德作为发起人之一,创立了澳大利亚野生生物艺术协会,并被推举为首任主席。
也许麦克维先生也没有想到,当年的农场少年,如今成为推动澳大利亚野生生物艺术发展,举足轻重的人物。
在协会成立的画展上,理查德结识了影响自己人生下一个10年的关键人物——理查德·肖德博士。
在肖德博士的邀请下,理查德开启了对澳洲界特有鸟种——鹩莺的广泛考察。
10年里,理查德和博士走遍了鹩莺在澳大利亚境内的所有栖息地,甚至去到了遥远的新几内亚岛,找寻鹩莺的娇美身影。
《坎氏细尾鹩莺》(Campbell's Fairy-wren)水粉画,23厘米×18厘米。
为《鸸鹋》发表新种鹩莺描述论文所附的图版,摘自《飞鸟奇缘》,江苏凤凰科学出版社
功夫不负有心人,1981年理查德和肖德博士一起在新几亚岛发现了细尾鹩莺科新种——坎氏细尾鹩莺。这是34年来,新几内亚岛第一次发现鸟类新种。
1982年两人一起出版了专著《细尾鹩莺科》,它确立了“细尾鹩莺科”的独立地位,在鹩莺的分类研究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理想人生
2015年,年近古稀的理查德,登上了澳大利亚勋位勋章奖的颁奖台。
这是伊丽莎白女王二世于1975年创立的奖项,由澳大利亚联邦政府颁发,享有极高的国民认可度。理查德因为在鸟类研究、自然保育和视觉艺术方面的杰出贡献,获此殊荣。
理查德·韦瑟利(左一)和妻子珍妮(左二)荣获澳大利亚勋位勋章奖,
与著名演员凯特·布兰切特合影
结束鹩莺考察之后,理查德又作为南半球唯一受邀的艺术家,前往北美进行生物研究。在那片美丽与危险并存的土地上,理查德领略了北美鸟类的独特风姿,也感受了墨西哥毒贩枪口对人的惊险刺激。
20世纪90年代,理查德接受澳大利亚联邦科学与工业组织(澳大利亚最大的国家级科研机构)委托,前往南极进行企鹅研究。
《出海觅食》(Going Fishin’),水彩画,76厘米×57厘米
图片摘自《飞鸟奇缘》,江苏凤凰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
一次,为了航拍企鹅的营巢地,理查德拆掉了直升机舱门,坐在直升机边上,双脚踩在起落架上进行拍摄。螺旋桨高速转动,带来了惊人的“风寒效应”。刺骨的寒冷,甚至让理查德忘了随时可能从60米高空跌落的恐惧。
在这种极端环境下,理查德也不忘自己的“老本行”。为了完成一幅画,理查德经常要在零下四五十度的户外,一动不动地坐两三个小时。
正是这种常人难以忍受的枯燥、持之以恒的毅力,让理查德成为一位杰出的野生生物艺术家、博物学家、鸟类研究者。
从世俗的角度看,理查德的职业生涯已经成功无比。
但生活中的理查德,更让人心生敬佩。
1970年代,理查德正式接手自家的康尼瓦兰农场,开始和妻子珍妮一起躬身耕作,践行生态农业的理念。
几十年来,他和妻子建立起了20多片湿地,种植了50万棵树木,让一片裸露的荒地重新披上了绿装。
2020年,在一位编辑的邀请下,70多岁高龄的理查德,第一次系统梳理自己的毕生所得和绘画,出版了“一生唯二”的作品——《飞鸟奇缘》
《飞鸟奇缘》
今年,《飞鸟奇缘》正式由江苏凤凰科学技术出版社引进出版。这也是理查德·韦瑟利首部被翻译成中文的作品。
在这本书里,理查德以时间为轴,将自己60余年的自然考察心得、学艺经历和人生奇遇,娓娓道来。
虽然从剑桥大学历史系毕业后,理查德没有从事专业相关的工作。但从《飞鸟奇缘》的字里行间,还是能感受到理查德扎实的历史学功底。因为他在无意间,完成了一部从个人视角写作的“自然小史”。这也使得《飞鸟奇缘》跟常见的鸟类科普书相比,更有文史特色,也更丰富易读。
难能可贵的是,理查德并非“枯燥的学究”,而是一个幽默十足、童心未泯的博物学家。
各种英式幽默、搞笑糗事,理查德信手拈来,堪称鸟类学界最会讲笑话的“段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