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了,张锐第一次回到他的家乡渤海市。
六年前,他被国家刚刚组建的海豹特战队破格召入,从此开始了非人想象的极限旅程。
为了抓捕大陆逃窜过去的毒贩,在亚马逊雨林潜伏了三个月。在加勒比海,北非,中东……光阴如梭,身经百战的他转眼已经29岁了。
现在,他彻底放下了自己六年来紧绷的神经,退伍回家。他渴望过正常人的生活,要照顾爸妈,撑起那个渤海市城郊结合部度日艰难的家。
张锐嚼着口香糖,带着暴龙黑墨镜,身上的肌肉呼之欲出,一米八五的个头,整个人远远看去就像一名星际战士,魁梧,冷酷。
“站住!抓小偷啊!抓小偷啊!”
张锐见状,抽身一动,快如闪电,仅是眨眼之间,便跨出了数十米,追上喊叫的女孩,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高跟鞋,朝前面疯狂朝人流中逃窜的小偷丢去!
一声脆响,张锐拍拍手掌,不屑的扫了眼地上的小偷,心道,“这还是收着劲的,要是对付毒枭那力度,脑浆还不得流出来。”
这时,女孩也赶了上来,因跑动的颠簸,胸前的两团在悠悠的荡着秋千,张锐看的有些迷糊,但还是强装镇定的抱着膀子等待女孩的致谢!
但她竟然狠狠的瞪了眼张锐,“有病啊你。没看到拍戏呢?看把人打的!”
张锐彻底傻眼了,他这才发现,这俩人身后一直跟着轨道式摄像机以及一群录制相关的工作人员。
张锐不好再说什么,继续朝路边走去。
几声摩托车的剧烈轰鸣声传来,紧接着站在路边等车的一个纤瘦女孩的肩包直接被摩托车后座上的头盔男给奋力拽过。
“飞车党!”
张锐远远看着这一幕,躬身一动抄近路朝摩托车奔去!
就在摩托车刚拐过右路略有些减速的瞬间,张锐抓住机会,连跃几步,身子横空迭起,单脚踹在驾驶者的身上,摩托车啷当一声,在地上转了半圈,最后飞到路对面的花岩石上停住了。
一条十几米长的滑动印痕深深的烙在马路上,尾随而来的汽车一辆接一辆停住,看着这惊险的一幕。
张锐在路边捡起包包,交给了追过来的女孩,自嘲道,“这次不是拍电影了吧?”
女孩的浅蓝色连衣裙沾染了不少灰尘,却依旧似芙蓉出水,她感激的接过肩包,“谢谢你啊。”
女孩看着张锐远去的背影,心里忍不住嵶起波澜,这男人真好。
张锐心情不错,坐在的士里看着渤海几年来发生的天翻地覆的变化,很是自豪和欣慰!却听司机说道:“你要去的西五区现在正拆迁呢,据说从江浙来的大开发商,力度很大,直接找市里买了几百亩地。”
张锐听到这,心口不由紧了一下,猛拍了下眼前的计时器,一把甩出一张红票丢在上面,“走最近的路!”
渤海市的西五区是整个城市城区内最烂最穷的地方了。一度被人笑称为“渤海唯一还没有解放的地方”。
年仅十一岁的张锐随爸妈从宁春省来到了渤海市,当时他郁闷极了,离开了从小玩到大的家乡,离开了所有的小伙伴,喜欢自己的老师,离开了最美好的儿时回忆。
张锐老爸张启刚当时是宁春省最大的机械制造厂的车间主任,年年都是业务先进分子,但因为跟领导不对付,便被派到了渤海市组建分厂,一同去的两个车间主任吴刚和刘明分别被提升了分厂厂长、副厂长,只有张启刚被安了个工会主席的虚名。
张启刚心里难受,几次去找吴刚谈话都被他含糊其词的糊弄过去了。
一气之下辞职下海,多年积攒下来的二十几万却被骗子团伙骗走了。根本没法找。
十二岁的他一个人撑起了家里的一切,每天给爸妈做饭,洗衣,打扫卫生,放学回来的路上捡垃圾卖给胡同口的老太太,甚至还要做爸妈当心理老师劝说他们想开点。
之后,张启刚开了个修车棚,在村外的街口弄了个摊子,摩托车,自行车,三轮车全都能修,手艺也好,慢慢的生活好转了一些。
十几分钟后,的士一路横冲直撞的停在了西五区李家庄子村口。
村口的村碑已经被挖掘机铲碎了,村口的大道上站了一圈圈的人,都是李家庄子的老百姓,他们被上百名穿着保安制服的人死死的用警棍挡在外面,不远处还停着几辆闪着警灯的警车。
张锐走下的士,朝人群中疾步走去,“让一下,让一下!”
挤到最前面,却看见李家庄子的村长李德发正在讲话:“乡亲们,你们一定要听政府的,只有我们把破房子砸掉,盖上高楼大厦,才能成为城里人,才能真正的脱贫!”
李德发嗓子喊的都有些哑了,只有让拆迁顺利完成。项目完成后送他的两套一百六十平高层住宅才能到手。
众人只是围拢着,既不离开,也不闹事。因为昨天傍晚,村里突然闯进两辆丰田红杉越野车,下来十几个蒙着黑面纱的人,手持刀棍,冲到那七八个怎么都不签拆迁协议的家里,二话不说,直接开砸,把人砸了,再砸家里,砸完就走,手法非常老练,专业。
而这其中就包括张锐的老爸张启刚。
他生硬耿直的性子到现在都没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陷阱协议,谁签谁吃哑巴亏,他自然不会委曲求全,却不想,直接被砸昏在地,家里被砸了个稀巴烂。
张锐的老妈因为躺在地上护着已经昏死过去的张启刚也被打成了轻微脑震荡,而张启刚,光背上被开山刀劈的口子就缝了十九针,全身多处骨折,中度脑震荡,家里的电视,冰箱,洗衣机以及这个夏天刚刚买的空调全部被砸碎。
张锐正向问问自己父母在哪儿时,却被李亮一把抱住了张锐,招呼着人群后面的一帮兄弟,喊道,“是锐哥,是锐哥。锐哥回来了。”
张锐在李家庄子这帮混混面前威信极高,他当兵前因为不想让他们就这样堕落下去,就将他们一帮都聚到一起,搞了个烧烤摊子。
当时,摊子生意很好,因为价格便宜,肉质保证,整个西五区吃烧烤的人基本都爱往这里跑,甚至还有西一,西二那些市中心的城里人为了吃顿舒坦烧烤不远几十公里路跑来找他们摊子。
后来遇到了同行捣乱,第一次张锐忍了。谁知对方变本加厉。买通城管说张锐影响市容。张锐把五个城管全部挑翻,为了给所有叫嚣他的人一点颜色看看,他甚至拿出了五根串肉的铁钳子一人给他们屁股上扎了根。
从此,没人敢来惹事了。张锐在这群本大孩子中间,也就成了神。
六年过去了,这帮跟着张锐混了大半年的小子们都个个长成了帅小伙,尤其是李亮,一身亮爆眼球的皮衣皮裤牛角皮靴穿在身上颇有几分农村大哥的风范。
张锐问起自己的父亲。
“昨天被打了,在区第二医院。”
张锐一把拨开人群朝大路跑去,西五区的二号诊所,根本谈不上什么医院,整个诊所由两间四合院改造而成,分了十几个房间,一般的打针伤病都可以看,附近几个村里的老百姓基本有个伤病都来这里。
没别的,便宜。
张锐下了车,脚底像瞪了风火轮一样,猎豹一样冲进了诊所,差点撞翻一个推着医药车的护士。
惹的护士夏雨一阵烦躁,直骂,“什么素质。”
张锐见到老爸的时候,他正躺在楼道走廊里安排的临时床位上输液,人已经睡着了,床头后面的老妈王萍坐在自带的马扎上,双臂搭在床杆上,埋着头小憩。
张锐呆愣在病床前十米的距离,静静的看着眼前的重伤的父亲和白发丛生的母亲,竟不敢上前了。
良久,张锐抬着装了铅块一般的双腿朝病床挪步,双眼早已模糊,脑子里尽是六年前爸妈送自己去车站时脸上洋溢的得意笑容,逢人就说儿子有出息了,去特战队了,全国最好的兵。
现在,儿子回来了,没有愧对国家,却看到爸妈的时候,尽是悔恨!
张锐直接跪倒在了爸的床前,一时间竟肆意的哭了起来,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孩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起来,快起来!”
王萍躬下身连连将张锐拉起,天下哪有母亲不懂儿子的,她知道张锐这是看到眼前的一幕心里过意不去,大可不必这样,她和启刚这把老骨头,无所谓!
但男儿膝下有黄金,不管怎样,什么时候儿子都不能轻易下跪!
张锐爬起身,拉住王萍的双手,双眸叹着精光,手臂颤抖着,激动的说道,“妈,告诉我!谁干的!”
王萍怕儿子惹事,说什么都不肯说。张锐激动的竟在走廊里吵了起来,他本是一个很有素养的人,但现在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一个男人连自己的父母都保护不了的话,那就不配有身下那二两砣肉,切掉算了。
“吵什么吵,有事不会好好说吗?”
此时,护士夏雨推着医药车走来了,她刚刚挨着病房给病人换了药,现在轮到张启刚了,之前远远的就看到了张锐跪在地上哭泣的模样,原本在夏雨心里觉得他是个没有教养的混球,但那一刻她柔软的心却被感动了。
“管你什么事!”
张锐正在气头上,扫了眼夏雨,气呼呼的应道。
“小锐,干什么你!”
王萍见儿子无礼,忙拍了下张锐的手臂,匆匆跑到夏雨身前,说道,“人家夏护士昨晚可是陪了你爸一夜,今天本该休班,却还是不肯走,非要说等你爸醒来了才回去休息。这样的好护士,哪里找啊!还不给人家道歉。”
“谢谢你。”张锐有些不好意思的端详着夏雨。“我叫张锐,谢谢你照顾我爸,以后……请你吃饭。”
两个马尾辫俏皮的丢在脑后,头发用一个漂亮的蝴蝶发卡别在后面,整个脸全部露出,精致的像上帝鬼斧神工精心刻画过一般,长长的睫毛探在外面如同翩翩起舞的精灵,轻薄的双唇涂着浅浅的口红,温润柔雅,让人看了竟有几分迷醉,脖颈上挂着测试心跳的测试器,胸口的口袋放着小巧的记录本和体温计,白净的护士装领口处露出一件鹅黄色T桖,可爱,顺眼。
说实话,张锐见过不少有味道的女人,无论是当兵前还是特战队执行任务的时候,但仔细端祥夏雨后,竟依然可以让他心里泛出一股难以言表的暖流,说不上来的感觉。
夏雨顿了一下还是友好的伸手握住了张锐有力的大手,笑道,“夏雨!吃饭就算了,你爸伤的确实很重,好好照顾他吧。”
说着,夏雨推着医药车就要走,可没走几步又回过头来冲张锐笑道,“喂!以后别那么凶巴巴的,怪吓人的。”
这时,李亮和一帮小兄弟也有来了,一众人直接围满了整个走廊,他们个个穿的五颜六色,表情彪悍,吓的走廊里闲转的人都躲进了病房,几个路过的护士直接换了条路绕行。
“锐哥,怎么样了?”
李亮心里很是内疚,本来他今天是要带人直接找开发商质问的,张大伯的伤到底是不是他们干的!
但李德发是他的本家叔叔,他早就找李亮谈过,不要耽误村里的大事,只要李家庄子顺利开发起来,到时候也分给李亮家一套八十平的楼房。
“去他妈的!走!”
弄清楚事情原委的张锐怒火中烧,再也忍不住了,重重看了眼还在昏睡的父亲,带着人扬长而去。
回到村口的时候,几百口子村民已经散去了,村里弄了个什么奖励政策,“前十名搬进新家的奖励2000元,前二十名搬进新家的奖励1000元等等。”
这使得失去了张启刚那帮领头抗议骨干的百姓们没了主心骨,有的人就乱了方寸,别的不管了,只想着去拿那2000块钱奖励。
“指挥部就是李德发的四合院,他是第一个搬出来的,就先当了指挥部,他的院子最后一个拆。”
李亮直接把后备箱打开,从里面抽出用麻绳绑着的十几根镐把,挨个分给大家,“锐哥,这本来就是为砸指挥部准备的,你来了正好,我们心里更有底了。”
二百斤的大胖子周涛把玩着手里的镐把,垫了垫说道,“没啥分量,我还是喜欢板砖,直接拍倒。”
张锐什么都没说,嘴角微微一扬便抽身朝李德发的四合院奔去。一脚踹开半敞着的铁铸大门,阔步冲了进去,站在院子里,大声喝道,“开发商管事的给老子滚出来。”
过了一会从屋里走出来三四个人,两男两女,男的带着眼睛穿着衬衣,文质彬彬,女的穿着职业裙装,更是不知所措。客客气气跟张锐说着话。
其实他们四个出来应付着,屋里却留了一个人打电话叫人,今天拆迁,江浙集团的一伙职业拆迁队员全在备战状态,一接到消息就会马上过来。
没那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江浙集团在全国这么多地方搞开发,全都吃的开,靠的就是一伙不要命的团队为他们横扫前沿,保驾护航,然后再靠钱买通地方领导,基本一个地区的开发就完事了,等着敛钱就好了。
果然,前后过了不到五分钟,院子外面就听到几辆大型越野车的轰鸣声,紧接着就是几十个全副武装,虎背熊腰,理着大光头的汉子朝院内冲来的稀拉脚步声。
听到脚步声,刚才还卑声卑气的几个人瞬间就硬起来了,之前那个看都不敢看李亮一眼的小四眼此时挺直了腰板,指着张锐喝道,“草,怎么地?来我们江浙闹事啊?知道找死怎么写吗?”
啪!
话音刚落,所有人还未看清是怎么回事,张锐已经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而小四眼则被张锐一巴掌直接煽到了两米外的刚施了粪的花池里,小眼睛甩上了房顶,凄凉之极……
“嘛呢?玩呢?”
此时,张锐他们身后已经被二十几个彪形大汉堵住了去路,他们个个手握铁棍,挂着大金链子,叼着烟,出溜着脚上的运动鞋,随时准备一拥而上。
领头的叫高虎,原先是江浙省沿海一带的黑帮老大,后来因为过失杀人进了监狱,江浙集团大老板决定全国性质搞房地产开发的时候就花了重金把高虎买出来了。
“如果我没猜错,昨晚动手抄家的应该是你们吧?”
张锐转身站到高虎面前,丝毫没有因为对方多自己数倍人而害怕,反而双手插兜,一副不屑的样子。
“呵呵,这个自己猜去吧!不过今天你们闯入我指挥部,恐吓我员工,还带着家伙来的,就凭这一点,今天你们必须给我个交代!否则休想走出这院子。”
高虎纵横江湖这么多年,当然不会给张锐留下口实,拒不承认昨晚的事,反而反将一军,先为自己打架揍人找一个合理合法的托词,这样到哪都不吃亏。
张锐倾身而上,竟一个人直冲向了高虎。
擒贼先擒王,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张锐重拳袭下,夹杂着凛冽的秋风咆哮而来,直击向高虎的鼻梁。
这是人脸部最脆弱的地方,张锐的拳可以达到瞬间八百斤的爆发力,换言之,只要对方不超过八百斤,他的拳头都可以破防,给予有力打击。
高虎一百八十斤的体重直接被打到一个踉跄,后退了数米,若不是被身后的小弟扶住,早就跌倒在地了。
不过即使这样,也够高虎喝一壶了,他的鼻梁骨当时就断了,嘴角也被打出了血,两颗门牙都被打歪了,狼狈至极。
转眼间,整个四合院全都乱了,几十号人交打在一起,棍棒对拼发出的钝器声,呐喊声,惨叫声,叫骂声,玻璃破碎,板砖横飞,一片狼藉。
乱军之中,只见张锐双臂架起左右开弓,出拳速度快出对手论铁棍速度的三倍,而且每次出击必会撂倒一个,再无战斗力,可谓十足的稳准狠。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对方从开始就没了主心骨,自然士气不行,越打越软,人越打越少,最后全都抱头蹲在地上投降了。
“周涛,给我拿块砖。”
一声尖锐的杀猪般嚎叫响彻整个四合院,所有人在高虎脸部被砸变形的瞬间都忍不住眨了眨眼,心猛然扑通了几下,这血腥残暴的一面,着实是有些吓人。
张锐对着脸上还沾着粪渣的小四眼说道,“把尹俊给我叫来。”
“我刚给他打电话了,他确实出门了,已经陪市领导去省里了,要跑一些相关手续。”
小四眼边拿着湿巾擦拭脸面,边略带哭腔说着。
“我晾你也不敢骗我,等他回来,告诉他,张锐找他了。”话落,张锐冲李亮说道,“叫哥几个把屋里东西都给我砸了。”
片刻,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出了李德发的大院,高虎那群人连个屁都不敢放,都老实的蹲地上埋着脑袋报数。
张锐一直在思考着什么,却看到街道口冲来了几辆警察,其中有一辆雪佛兰科帕奇改装的警察开的由其猛,这条路虽然还没有拆迁,但路上因百姓搬家仍的各种垃圾早已堆积成山,它却丝毫不顾忌,直冲而来。
“接到举报电话,说这里有武力斗殴!是你们吧?”
女警陈巧曼走下车来,戴着黑墨镜,一脚踏在科帕奇的前轮上,潇洒的像个武状元,但只此轻巧的一个动作,张锐就已看出这女警不是善茬,脚力,柔韧,敏捷都是一流高手,怪不得开车都这么猛,手上有活啊。
陈巧曼朝后面陆续赶到的警车喊道,“来啊,把他们铐了。”
非常时期,领导一直在交代,一切都要为大开发大发展大招商的政策让路,西五区的发展是不能受任何外界势力的影响的,发现有扰乱的可以先抓再审,身为刑警中队副中队长的陈巧曼有权利对嫌疑人实施先抓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