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能不能说话：美国竞选资金制度是怎样演变的（二）

这是选·美的第 975 篇文章

史蒂文斯法官、马歇尔法官等自由派法官在竞选资金议题上日渐激烈而坚定的立场，并非意味着自由派在最高法院处于上升势头。正相反，七十年代以来，最高法院的大法官们总体来说日趋保守。史蒂文斯法官就曾表示：“自路易斯·鲍威尔以降，包括我在内的每一个新上任的法官都比其前任更加保守，可能只有金斯伯格法官是个例外。”

这样一来，司法自由主义的含义也就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化。遥想当年，在沃伦法院时期（ 1953-1969 ），沃伦首席大法官和以史蒂文斯的前任威廉·道格拉斯法官为代表的的自由派，通过“发现”新的宪法自由，以平等主义的标准重塑美国，并以此作为自己的使命。

沃伦法院推动了黑人的平等权益，促成了著名的“米兰达警告”的产生，并通过 1965 年“格里斯沃德诉康涅狄格州案”确立了隐私权，为 1973 年判决堕胎合法的“罗诉韦德案”（ Roe v. Wade ）铺平道路。

而到了如今，最高法院越来越保守。司法自由主义仅仅能勉强维持现状，保护过去四十年的重要先例不被新一代越来越年轻的保守主义法官推翻而已。即使最为自由的法官，恐怕如今也难以秉持道格拉斯法官那样的立场。

进入九十年代，这种保守主义转向明显地显现出来。斯卡利亚、托马斯、肯尼迪等法官的加入，极大地改变了最高法院的面貌。他们逐渐地试图推翻过去三十年间的诸多重要先例。虽然这些尝试多数以失败告终，但是它们的出现本身就已经足够令人震惊。

2000 年的“尼克松诉缩减密苏里政府政治行动委员会案”（ Nixon v. Shrink Missouri Government PAC ），密苏里州法律规定，个人向州一级政治候选人的捐款上限为 1075 美元。最高法院以 6:3 判决密苏里州法合宪，认为“巴克利诉瓦莱奥案”涉及联邦法律的先例同样适用于州法。

本案是对“巴克利诉瓦莱奥案”先例的肯定。因此可以说，本案最值得关注的不是苏特法官的多数意见，而是肯尼迪法官和托马斯法官分别发表的两份反对意见，以及史蒂文斯法官的赞同意见。

两份反对意见，均表示应当推翻“巴克利诉瓦莱奥案”的先例。托马斯法官的反对意见（斯卡利亚法官加入）开篇即说道：“本院今天采用了‘巴克利诉瓦莱奥案’这一错误决定中的错误分析……本院借着应用巴克利案的名义，进一步削弱了巴克利案之下已然衰微的对政治献金的宪法保护……本院在巴克利案中的判决是错误的，我认为应将其推翻。我会使竞选捐款的限制受到严格的司法审查，这样密苏里州的捐款限制就是显然违宪的。”

托马斯法官随后质疑了“巴克利诉瓦莱奥案”中对捐款和支出的区分，认为巴克利案对捐款的限制是没有道理的。他说道：“在巴克利案中，本院甚至没有尝试证明捐款限制不影响候选人的言论自由。”托马斯法官认为，巴克利案给候选人留下的微弱自由，在巴克利案判决后的一段时间里还逐步被侵蚀，直到本案的判决。

托马斯法官继续说道：“今天，法院多数意见盲目地接受巴克利案的推理，却根本没有考虑到‘代理人言论’理论的崩溃，而巴克利案的其余前提在失去这一支持后也同时失效。”

作为自由派的代表，史蒂文斯法官在赞同意见从另一方向质疑了巴克利案确立的竞选资金原则。史蒂文斯法官说道：“ [ 对于肯尼迪法官推翻巴克利案的主张 ] 我只有一点想说：金钱是财产，而不是言论。言论有能力激励有志之士在竞选中、在战场上、甚至在足球场上完成一系列使命。金钱也有能力雇用他人完成同样的使命。但这并不意味着，第一修正案对用金钱和言论实现这些目标给予相同的保护。”

1960-2016 年总统大选的花费

二十余年间，《联邦选举竞选法》不断在法院受到挑战。与此同时，这部法律本身也存在巨大漏洞，使金钱事实上可以绕过规定而进入选举。

一个漏洞是所谓“软钱”（ soft money ）。软钱与硬钱相对。硬钱是用于联邦职位竞选（如总统、国会议员等）的资金，受到《联邦选举竞选法》的各种限制。所谓“软钱”，就是用于州和地方选举的“非联邦资金”，《联邦选举竞选法》对这类资金没有限制。

非联邦资金的管理权属于各州。一般来说，州法对竞选资金的限制比联邦法律要宽松得多。这样一来，一个政治委员会用于联邦和非联邦竞选的资金理论上应该分开管理。但在实际操作中，很多的竞选支出会同时影响联邦和州的选举。政治委员会也能以资助州和地方选举的名义，来使用资金影响联邦选举，比如投入资金进行“选民动员”等活动。于是，大量的“软钱”规避了联邦选举委员会的监管而流入联邦竞选中。

最高法院也为政党的资金使用大开方便之门。 1996 年的“科罗拉多共和党联邦竞选委员会诉联邦选举委员会案”（ Colorado Republican Federal Campaign Committee v. FEC ）大大地放松了对政党的竞选支出的限制。

《联邦选举竞选法》对政党用于支持一个候选人的支出金额作出了限制。 1986 年参议员选举前，科罗拉多州共和党联邦竞选委员会购买了广播的广告时间，用于播放攻击民主党候选人蒂莫西·沃思（ Timothy Wirth ）的广告。 FEC 认为其违反了政党支出条款。科罗拉多州共和党联邦竞选委员会则提出反诉，认为政党支出条款不适用于这项支出。最高法院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