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特朗普“禁穆令”屡战屡败

专栏作家 陈立彤（财新国际智库风险合规官，著名跨国企业亚太合规总监）

美国东部时间2月4日，美国总统特朗普所有关于限制七国穆斯林居民进入美国的总统令（“禁穆令”）遭遇大逆转。国土安全部发布声明称，遵照法官的裁决，国土安全部已经停止执行禁穆令且已经恢复到标准政策和程序的执行过程中。这个法官就是华盛顿州西雅图联邦法官罗伯特（James Robart）；这个裁决就是罗伯特法官于美国太平洋时间2月3日晚所做出的裁决，要求全国暂停实施禁穆令。

特朗普在4日连发推文批驳罗伯特法官，并于同日下午向美国第九巡回法院提起上诉。但到现在为止，特朗普的禁穆令尚没有足够硬的事实和理由来支撑——这与特朗普与其前任代理司法部长萨利-叶慈（Sally Yates）的冲突可见一斑——总统的行政命令竟然遭遇其司法部长的公开抵抗。这充分说明了特朗普的禁穆令是仓促出台，且在出台前没有经过法律分析。

说到法律分析，在这里我向大家介绍美国法律圈（包括法学院、法院、检察院、律师事务所）所通用的一款法律分析神器：伊拉克！这款神器大到最高院的大法官，小到刚进法学院的学生都在用。

本文所说的“伊拉克”不是中东的一个国家伊拉克，而是法律意见的思辨和写作方法IRAC。I代表Issues （问题）、R代表Rules （法律）、A代表Analysis（分析）、C代表Conclusions（结论）。当然，锻炼法律思辨能力还有很多其他的工具和方法，但“伊拉克”是最基础、最通用的一款。缺少了“伊拉克”，你跟美国律师在讨论案件时就不那么顺畅；而有了这款伊拉克，大家立即就同频了！

具体言之，当你写一篇法律意见时，必须首先从事实（或者其他方面）提炼出你想要解决的问题。其次，找出适用的法律。然后，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进行法律分析。最后，得出结论。大家不要小看了这个“伊拉克。”这就和张无忌所练的乾坤大挪移一样，当一层层练上去，工益久则技弥精。等练到最后第九重时，你的思辨会变得条理清晰、具有很强的逻辑性，且非常具有很有说服力。

那么“伊拉克”第九重是怎样的呢？当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在给我们一些年轻律师、实习生们做法律写作培训时是借助一首歌《金梭与银梭》来描述的。这首歌里唱到：太阳是一把金梭、月亮是一把银梭，交给你，也交给我，看谁织出最美的花朵。那么，比拟一下：法律是一把金梭、事实是一把银梭，把事实的经线和法律的纬线交织在一起，你所写的法律意见才是有逻辑性的、有说服力的，才能体现出律师的理性之光和思辨之美。

写到这里，大家也许要问，这法律思辨能力只有美国律师才有吗？当然不是，我们国家当然也有很多法律思辨能力极强的律师，甚至大师。写到这里估计又有很多人问，思辨能力只有你们律师才有吗？当然也不是，我们中国历史上的思辨大师灿若星辰，比如王阳明，又比如曾国藩，他们的思辨能力不仅让他们站到自己时代的最高峰，同时也站到了世界思辨历史与实践的最高峰。

当然，特朗普禁穆令的下架目前只是暂时的，还得看上诉法院，乃至最高法院的最终裁决。事实上，特朗普的禁穆令不是没有法律同盟——波士顿联邦法院的法官内森尼尔-高顿（Nathaniel Gorton）的裁决认为美国总统基于国家安全可以禁止禁穆令中七国的公民进入美国。但从我目前所了解的情况来看，高顿法官的裁决在法律分析上似乎缺少事实支撑，比如有来自这七个国家的恐怖分子在美国引发恐怖事件的风险吗？如果是，这个风险是一个迫在眉睫的风险（An immediate risk）的还是一个非常遥远的风险（A remote risk）？如果是一个迫在眉睫的风险，那么风险敞口（risk exposure）是否大到需要让与美国有交集的10万穆斯林来为之买单？如果是，有没有其他的更好的解决方案？这些问题得不到解决，那么相应的法律分析就是跛脚的（事实的经线和法律的纬线没有能交织在一起），不具有逻辑性和说服力，其得出的结论即使在程序上合法了也不合规（详见拙文《有些事合法了未必合规》）

不过，大家对特朗普目前的所谓“闹剧”得看淡一些，在一个法治国家地方检察官起诉联邦政府、公司或个人起诉政府、政府起诉公司或个人等等都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在这些“闹剧”当中，我们听到了愤怒，也看到了不安，但我们还应当去细细体会他们在法治面前的笃定和从容，而最大的赢家其实就是他们自己（详见拙文《苹果拒绝解锁手机：库克发怒的底气何在》）■

附：【财新私房课】陈立彤：把脉特朗普新政——企业家应对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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