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开始,小张周记恢复营业。每周二,陪你度过一周里微丧的一天哦~
先讲一下为什么这么久没有更新。
自从我不知道在哪个节点,觉得自己足够老了,突然滋生出要做一个铁骨铮铮,训狗都得用温柔而坚定语调的新中产这种想法。
症状如下,我一口气说完——
喝醉酒时维持体面,每日第一顿饭只能吃菜叶子,夜宵来点牛油果和酸奶,开会到一半进行拉伸运动,去买手店买衫,用游泳的时间冥想,做自己的公司,洗好脸去上班,和甲方们维护好关系,不要轻轻松松拍桌子撕逼,不拖延应该做的工作。
让狗都保持着好身材,每天至少跟他玩一个小时。睡前八个护肤步骤,好好泡个晚安澡。上床拿起我的小kindle看书。抽电子烟,喝低卡的酒,奶茶最多要五分糖,写剧本的时候连背背佳都穿上了。
“谢谢你好辛苦了”常挂嘴边,遛狗时候看到邻居正在遛小孩也要寒暄两句。wow,baby好可爱。什么神都信一点,许愿的时候得去金碧辉煌静安寺,在车上祈祷如果没怀孕就回家看十页圣经。最后连我很多年完全不想看的国产电视剧都看了,看的时候保持着虔诚的心态,努力寻找人民群众能看到的闪光点,告诉自己不要傲娇,学习市场的规则。
然后,心里也铭记着一些心灵鸡汤,like“要么闭嘴不言,要么辞职不干”“忍耐微笑,做更好的自己”“不要抱怨,坚持就是胜利。”这些傻屌话在我脑海中像跑马灯一样滚动播放。
OK,阐述结束。
有了这些宏愿之后,我最大的感觉是时间不够用。不过我在心里告诉自己,没关系没关系,抓紧一点,有效率一点。你已经长大了!要学会克制的人生哲学!你要做社会栋梁!
就这样在每天都想放弃中,从春节坚持了前天。
前天我在帮狗煎牛排的时候,突然那根渴望成为社会栋梁的神经就断了。想去你妈的,老娘真的很不喜欢这么体面的人生。接着自己把牛排吃了,跟鱼丸说,你还是吃狗粮吧。
吃完牛排,我也没有进行任何运动,拿了一瓶啤酒躺在沙发上对着瓶子吨吨吨吨吨吨吨喝了起来,喝完觉得还不够,外卖叫了威士忌还有咖喱猪排饭,配着《伦敦生活2》一起服用。
啊!这才他妈的是我的人生啊!
就这样,关掉电视机,又是深夜,我被巨大的挫败感笼罩着。
“活出个人样”这枚远大的志向,在我身上,又死了一次。
之前我很喜欢的朋友,大我几岁,当时我们下班后习惯喝个两杯再回家,有一次她对我说,其实看到极限的那一天,才会真的难过。
小时候不知道,原来什么都是有极限的,美其名曰是活着活着活出了自我认知,其实说白了就是两手一摊,明白自己只能到这里了。我问她是什么时候。她说到了那一天你会懂,那一天像一场小型追悼会。我问她,那么你看到了吗。她说看到了一部分吧,所以我现在不想向前走了,我想横着走。没多久她就辞职了,也离开了上海,一直横着走到了今天。
而我,依旧在全中国人精最多的地方浮浮沉沉。
前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突然就想到了那段对话。
终于,我长到了和她当时同样的年龄,站在了我的小型追悼会门口。我既不能活成社会栋梁,也没有办法像《血观音》里,妈妈最后在海边对着女儿大喊,你要活出个人样。我最多最多,只不过是这样了。
28岁生日没有赴每年都会写一封信的约定。当天我在飞机上,所有的感慨也都在平流层里消失了。落地之后我只想好好睡一觉。
今天补上的,可能就是关于摸到极限的一年了吧。那种令人羡慕的人生,我应该是做不到了。既不能成为名垂青史的百年老店,也不能成为风光一时的全国连锁,我的人生大概就只能是一间小卖部了。
说真的,我常会羡慕。也会嫉妒。和才华天赋都没有关系。就是那种正常人类,只要狠下心来就能达成的心愿。我摸到的极限,恰恰就在这里。
为什么随便翻一翻朋友圈,人人都是我身边的苏明玉。
多的是事业家庭两不误的女孩,他们的狗从来不在家里拉屎,也不掉毛。一年一度的结婚纪念日,晒花蛋糕和礼物,写几百字的感慨,先生太太相敬如宾齐头并进。穿那种很修身的风衣丝袜和高跟鞋,口红不会画出嘴唇,唇线总是那么完美,刘海也不会油掉。逢年过节
拎着合适的礼物回爸妈家,早早看开原生家庭的问题,也不会吵架。
周围的朋友一点点长大,不停顺利走入人生新的阶段。成功举办生日会,成功举办婚礼,成功举办小孩的满月酒。
而我,想到这些漂亮照片背后的曲折过程,都希望拉着所有喘气儿的东西,一起静坐等死。
我始终做不到。所以我就始终喜欢看那种活到了好多岁还在为生活和“自我”而焦虑的电影剧集。
比如shameless,全员活不出人样。比如马男波杰克,什么事都能搞砸,留不住任何一个喜欢的人。比如伦敦生活,女主角垃圾堆里的生活是我最好的良药。好像只有在电视剧里,这样的漏洞百出的人生才能被谅解。
可惜我不是一个电视剧里的人物。就,这种自带落魄感的生活,在二十四岁之后变得完全不值得欣赏了。变得像个杂耍三枚鸡蛋的小丑,把一个鸡蛋抛起来,另一个鸡蛋必然下坠,一秒措手不及一秒惊魂未定,无限交织循环。
打印机卡纸我会原地爆哭,手机丢了我只能打电话骂人,甚至没有办法安装好任何一个软件,光是现在我打字用的word,前任装在电脑上,为了所有能正常使用,我的电脑每一个都抱着走南闯北,不用到开不了机绝对不会更新,终于到了office过期这一天,我再重新装一次,用了整整十个小时才能重新开始打字。
我可能是个打败全国百分之九十九的废物。
今年的春节,我依然能和朋友一家喝酒,最后醉到和朋友的爸爸大讲黄色笑话,然后在马路牙子上醒来,不知道自己醉倒在路边多久了。
就算结了婚,我也不能好好适应婚姻生活,还是常常会被家中多了一个人吓到的情况,也不能避免无数次心中闪现的不如此刻就出轨的念想。
健身卡每年买一张,最终也变成了一场大型商业慈善活动。开了公司,在一桌子人沉默的时候,我打破沉默的方式也总只有一句话:“不如,我们现在就解散了吧!”。包括每次去外地出差,每次从酒店床上睁眼,都很希望当天下冰雹刮台风或者地震而导致所有活动取消。
我的极限就是,一只脚永远留在门口,准备随时因为软弱而逃跑。原来看到极限,那种沮丧感,是无法战胜的。如果不是之后的转折,我可能就会这么一直憋着,一直抛接鸡蛋。直到成为一个平庸的死人。
在彻底被打败那天。半空中又一个鸡蛋落下来,手机第无数次提醒,icloud内存已满,按照一个成熟的人类,我应该看清楚如何购买合适的icloud储存方案并且组织家庭共享。
但是我做不到,只能选择老办法,开始一张张删照片,为我“活出个人样”计划做最后一次努力。
从2015年到现在,我几乎没这样删过照片,解决方法只能每次买最大容量的手机,不要出现的提醒我内存已满这种人生不能承受之轻。
删照片删到了天亮,竟然真的在这场小型人生追悼会中获得了仪式感。
哇塞,不看不知道,这些年瞎几把活活,其实也做了很多事。
搬了几次家,存了很多家具和装修的图片。中间出现几次状况,脚趾甲盖撞翻,并没有耽误那天的面试。也一个人去了好多想去的地方,曾经拖着几个行李箱凌晨走在异国他乡也并没有因此活不下去。竟然还学会了做饭,也养过一年小花。鱼丸从莫名其妙来到家里,当时鱼丸刚在家一天拉尿无数次,每次闻到他的尿我都会立刻吐,带着鱼丸在外面溜达几个小时它都无动于衷,一回家就尿尿,为此哭了无数次,觉得它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在外面大小便了,现在它也好好的,也学会了在外面尿尿便便。以前觉得失恋会死,没有朋友喝酒会死,没有人爱我的时候会死,工作做不好会死,一年写了上百万字一个字都没被拍出来会死。
其实以上全部,包括更多至暗时刻,我都经历过了。只是就这么过来了,来不及反应。可能多亏了我手中的三枚鸡蛋。一次次为了接住它们,省去了我自怨自艾的过程。
其实,狼狈的人生,也没有想的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