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这样的,老陈对今夜的情况作了补充说明,他说其实前些天他已经在准备反击,看书蹲点的时候顺便搞坏了这里的摄像头,其实操作很简单,雇俩熊孩子就行。
而那位被撞死的仁兄,正是逼老陈洗钱的老板,老陈告诉他,来24小时营业的共享书店,疏散人群,才交待几百万美金的下落。
接着,那位仁兄就被撞死了。
那位仁兄还没有通知任何一个人,我猜他一定是想私下与老陈达成个协议,让老陈分他点钱。
老陈说,都怪我第一次下手,没有补刀的好习惯,如今黑道老大知道你我碰杯喝酒,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跑?
我哭丧着脸,说大哥,你就不能把钱还人家吗,你还给人家,我觉得眼前这点事都不算事。
老陈沉吟着,说我还是想试试,毕竟要走杀手这条路,需要有人牵线搭桥,还得有人专业训练,没钱我就走不成了。
这货看着我,很认真,俩眼锃明瓦亮,说你跟我走吧,我的车很快,秦淮河六朝流水都追不上我。
我低着脑袋,陷入久久的冥思,直到老陈把我那瓶人头马喝光,我才抬起头来。
我说算了吧,你想试试,我也想试试。我曾经对家里说过,我在南京写文,如果三年过去仍旧不能养家糊口,我就乖乖回去考老师。
其实梦想这种东西,你说一年不成,我就算了,那都是欺人欺己的话,既然你找到自己的路,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的。
跟你走,我就注定不能写文扬名,那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这句话说出口,在南京憋了一年的闷气,陡然宣泄出来,仿佛天地为之一宽,日月随之高悬。
老陈眉皱如川,说你现在不走,又怎么逃脱黑道的追捕呢?
我笑了笑,说不才一个区区文人,还真想到了一个勉强能用的点子。
停顿片刻,我又问老陈道:“现在只有一个问题,那群黑道中人究竟见没见过你的模样?有没有可能从别人那里得到你的照片?”
老陈说,我深居简出很多年,我老婆也几乎没有跟我合过影,想找我一张如今的照片,不容易。
我翻了个白眼,说:渣男。
老陈:……
我伸手指了指门外,说你一会儿走的时候,记得把尸体带着,他在书店前面转来转去,我曾经还把他误认成你了,这家伙有用,可别扔了。
老陈看着门外,若有所悟。
当黑道登门的时候,看到的是我鼻青脸肿,愤懑不平。
那群已经准备好严刑逼供的小弟反而怔住,齐刷刷看向他们老大。
老大盯着我,两道眉毛斜插向眉心,目光凌厉,颇像鹰隼。
老大一身白衣,拉了个椅子坐得稳如泰山,“说说吧,我的七百万美金究竟在哪?”
我不知道,而且是真的不知道。
老大动了动手指,一群人眼看就要上来围殴,我赶忙补充了一句,说虽然钱不知道在哪,但我知道老陈要去哪!
汹涌人潮立止,我咽了口唾沫,心想这位大佬威势不小啊。
我朝老大挤出个微笑,说老陈要去当涂,那里还有他的死党,这都是他亲口说的,为了让我帮忙照看他媳妇,假不了。
老大不置可否,眼珠转了转,一群手下就开始动作。
书店转瞬间被翻了个底朝天,我站在凌乱的书堆里,冷汗涔涔,不知所措。
终于,有人开始查看电脑,向稳坐的大佬汇报。
这台电脑里,有我刚刚写完的“日记”。
日记从我刚开始进店的那天写,中间碰见老陈不过是一笔带过,而后得知老陈对于生活的抱怨,江湖的无奈,慢慢与老陈熟识。
我想这位大佬最感兴趣的,是我还没有写完的那一章。
今天晚上,老陈前来托孤,被我得知七百万美金一事,我借此勒索,老陈将我一顿胖揍。
而当老陈出门一趟之后,回来又喜笑颜开,决定逃亡成功之后分我三成,以报答我照顾发妻之恩。
大佬看到这里,冷笑连连,他自然知道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也能猜到老陈态度转变的原因。
逼老陈洗钱的那个老板,彼时被老陈撞死,重伤之际已经给老大发了消息。
所以在老大的眼里,陈钟安是把我当成个死人,才会分我三成财富。
至于我这个人物设定,那就是个见财起意的小市民,杀了平添麻烦,不杀无伤大雅。
我想能拿出七百万美金来洗钱的大佬,应该不至于连我这样个小市民都杀。
老大看完那些“日记”,果然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问了一句:“陈钟安说要去当涂,是他许诺你三成钱财的时候吗?”
我摇头,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那得是老陈托孤的时候说,才会有可信度,许诺我钱财的时候,老陈都已经当我是死人了,说什么哪有意义?
他们一定得去当涂,他们不去当涂,怎么能发现尸体?
他们不发现尸体,怎么能知道,那具尸体就是老陈呢?
在我“日记”的前半部分里,我刚刚遇见老陈,是会有一段外貌描写的。
那段外貌描写,写的不是老陈,而是经过化妆后的老陈老板。
所以黑道会在当涂发现“陈钟安”的尸体,等他们再来查证,一切都死无对证。
而我就在这里,没钱也就是没钱,无论怎么怀疑都不会想到是我日记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