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2日,一条低调的消息在广东金融圈流传,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裁定:准许“广国投案”清算组第六次破产财产分配方案,指定清算组负责执行事宜,至此,中国首宗非银行金融机构破产案最终以全部债权足额清偿结案。
一桩长达二十年的破产案,终于落下帷幕。
1999年1月11日,中国第二大信托投资公司——广东国际信托投资公司(简称“广国投”)向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递交了破产申请书。
广国投破产时资产总额214亿元,负债361亿元,资产负债率168.23%,资不抵债147亿元。
361亿债务,放在2018年2019年,或许平淡无奇,现在随便一个上市公司,比如康得新、神雾之类就能欠几百亿。
但是,那是1999年的361亿啊。
广国投破产案,在国内外引起了强烈震撼,并对中国金融业改革产生了强烈影响。广国投债务80%以上借自日本、美国、德国、瑞士、中国香港等国家和地区130多家著名银行。
债权人涉及范围广,对中国主权债务的评级和国内企业的国际信誉都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影响,使得很长一段时间内,中国政府和国内企业在海外融资产生融资难度加大、成本提高等现象。
广国投是有辉煌历史的
这家公司成立于1980年成立,1989年被国家主管机关确定为全国对外借款窗口。这个资格,在当时,除了中国银行,四大银行里另外三家可都没有啊。
凭借着特殊身份,广国投海外融资规模不断扩大,到1997年底,已发展成为总资产高达327亿人民币的特大型综合金融投资实业集团,在中国信托业中排名第二。其中,海外债务总计50多亿美元。
成也萧何败萧何
广国投的特殊身份,源自当时改革开放要求进一步放权,冲破原有计划经济高度集中的体制,中央就把国家的对外信用分解开来,放出一批“窗口公司”,实行“特殊政策、灵活措施”。广国投就在这种时代背景下应运而生。
广国投身份暧昧,它们既是在法律上独立的企业,但又以政府支持为背景。这种介乎政府与企业之间的过渡性信用,就被称为“窗口公司信用”。成也萧何败萧何,这种暧昧不清反而给广国投后来的巨大危机埋下了伏笔。
到了九十年代中期,随着本土资本市场的逐步成长、成熟,广东已不需要依赖广国投这样的“窗口公司”去海外筹措资金了,“窗口公司”原来的代政府行使对外融资的职能已不复存在。
到了1995年,中国宣布政府不再对信托投资公司在海外的融资进行担保,“窗口公司信用”开始掺杂越来越多的水分。
但是,海外债主对广国投的特殊身份报以非常高的信心。另一方面,广国投盲目扩张,以债养债,渐渐发展到上演“最后的疯狂”。
等到想急刹车时,已经积重难返,累计总债务300多亿,资不抵债高达150亿。
广国投最终采用市场化破产清算
当年日本首相小渊惠三访问中国,与中国总理朱镕基会谈,曾特别提及广国投破产影响中日关系,要求中国妥善处理。一国政府首脑对个别企业问题表示关注,这是非常罕有的事。
针对日本方面的异议,时任央行行长戴相龙说,中国中央政府并未为广国投提供担保。中央政府已经坚定不移地实行政企分开,对资不抵债的企业实行重组,对重组无效的实行破产显然是项重大改革。
天文债务,如何偿还
转入破产清算的广国投,逐渐淡出市场视野。但欠下的三百多亿债务是赖不掉。解决方案无法就是甩卖资产。
到2010年1月,经历五次破产财产分配,确认破产债权共计347笔,债权总金额为人民币201亿元,分配财产合计37亿元,破产财产分配累计清偿比例达到了18%。
眼看广国投破产清算前途一片黯淡。
转机终于在2017年下半年出现。2017年7月,万科在港交所公告称,在公开拍卖中成功投得广东国际信托若干资产,对价为人民币551亿元。
所谓的若干资产,核心内容就是位于广州市核心区域16宗可开发土地,预计超过200万平方米,其中主要位于荔湾区、越秀区,周边基础设施及配套完善,地理位置优越。
其中比较著名的就是,荔湾区芳村占地10万平米的花鸟虫鱼古玩大世界。
进入2019年,万科与广国投正式完成交割,这才有了3月22日广国投终于清偿全部债务。而经过多年来房价飙涨,广国投当年仅以几亿元拿下的土地早已身价大增,551亿元成交额已是当年广国投待偿债权的几倍。
广国投偿债总结
复盘广国投债务清偿史,我们发现,早已丧失经营能力的僵尸企业,得以偿还数百亿债务,核心原因就是20年的土地增值。
靠资产大幅增值还钱,就是靠通胀解决债务危机。上一代的债务,由下一代偿还。上一代人在20年前欠下的200亿,这一代人用200亿和一点点利息偿还。
万科耗资五百多亿买下的土地,将以会做什么呢? 不难想象。
前车之鉴,后车不师
当年广国投欠下的数百亿债务,主要花在改善省内基础设施建设上。但是,基础设施建设回本周期相当漫长,动辄几十年。
大举借入短期资金无疑是饮鸩止渴。可惜这种近似自杀行为,并不能被后人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