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客》中的“他”为童年记忆所困,始终记得幼年在自己房间,看到“柜子和窗户之间有一个灰暗的人影”。这个人影为他带来了长久的恐怖和不安,使他“失去了对夜晚的信任”。最后,到了六十岁,他突然发现,原来,那个人影是老年的自己。那个“他一直害怕的人”是他自己。人内心的未知恐惧,往往是自己对自己的束缚。
《绿孩子》呈现了一个生活在17世纪的绿皮肤人群体,他们的皮肤是橄榄绿色,脑袋“像长满了苔藓的石头”。两个绿孩子闯入了战乱不休的波兰,人们发现他们的头发有不思可议的治愈能力。最后,绿孩子死去,年轻人们全都消失,代表治愈、自然、希望的符号的消失,成为战争最后的注脚。
《怪诞故事集》原版书影
《罐头》将焦点转向亲子关系。一个啃老族在母亲去世后觉得人生从此自由,整理母亲遗物时发现母亲生前制作了许多罐头。他像以前一样,坦然地享受母亲的馈赠。讽刺的是,不久他就因为误食蘑菇罐头而中毒身亡。
《接缝》再次关注人类怎样面对衰老。“他”某一天突然觉得一些日常事物非常陌生,并引起不适,比如,所有袜子都有从上到下的一条缝,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这些事物,这个世界,一直是这样吗,到底有变过吗?他变得不认识这个世界,逐渐与世界脱节,最终在睡梦中死去。
《拜访》中的世界,人工智能已经深入寻常百姓家。一个家庭的所有成员皆是人工智能,他们像普通人类一样生活,品尝美食,谈天说笑,抚育孩子。直到小说末尾,作者才点明,连故事的讲述者,也是一位人工智能。
《真实的故事》的怪诞味非常直接。一个外国教授在扶梯看到一位女性跌落受伤,他第一时间上前,试图呼救,没想到却被路人和警察当作肇事者。他无法自证清白,只得荒唐地逃跑,闹得狼狈不堪。在整个故事中,他的所有社会身份都没有被接受,他是救人者,没有人相信,他逃回酒店,即使英语流利、谈吐得体,但因没有护照,没有人相信他是教授。直至最终,他也没有逃过身份的藩篱。
《心脏》文如其名,讲述追寻真心的过程。M先生因为病痛,做了心脏移植手术。他发现自己似乎开始用心脏捐献者的意识生活,于是试图探寻心脏原主人的故事。他并没有探明多少信息,只能思索这份意识是否是自己的幻觉,继续追寻真正的内心。
《变形中心》又是一出科幻怪诞故事。在未来,人类已经掌握了某种技术,能让人类变成其他物种的形态。主人公姐姐的愿望是变成一只母狼,这引起了“我”的不解和好奇。“我”来到了变形中心,试图弄清姐姐的内心。人与动物之间的隔阂在这个故事中消弭了,如果人类能保有人类的意识,以动物的姿态存在,那么要如何认识人与动物?
《万圣山》像是一则反乌托邦寓言。未来某个时期,身为癌症专家的“我”应邀到一个山林展开调查实验,研究一群孩子的各项身体、头脑能力,分析他们未来的潜能。“我”在和孩子、修女的接触中,逐渐发现了事实的真相:这群孩子是一群克隆人,只是资本家们的谋利工具。
《人类的节日年历》承接了《万圣山》的科幻荒诞氛围。莫诺迪克斯是人类制造出来的“神”,他的形象是“无所不能,拯救世界”,但每一年都要“死”一次,然后再次复活,循环往复。人们需要一个“神”存在,用以维持世界的和平与秩序。最后,莫诺迪克斯在等待复活期,被人劫走了。制造“神”的人于是继续制造另一个高仿的莫诺迪克斯,维持“神”的存在假象。人们究竟需不需要神,无论这个“神”以超级英雄的形态存在,还是以宗教的形态存在?
奥尔加·托卡尔丘克
托卡尔丘克说:“我们应该相信碎片,因为碎片创造了能够在许多维度上以更复杂的方式描述更多事物的星群。我们的故事可以以无限的方式相互参照,故事里的主人公们会进入彼此的故事之中,建立联系。”
那些宏大的元素在她的小说中往往是以碎片的形式、轻描淡写的姿态出现的。一种意识流的笔触,以最冷静的语调讲述最吊诡的故事。读托卡尔丘克的意趣所在并不是《怪诞故事集》的怪诞,而是我们意识到,这些怪诞几乎都来自过去、现在、未来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