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肤之痛

好几年前，三里屯那条脏巷子还没拆掉，里面有很多小酒吧，我和同事们隔三差五会一起过去喝酒，常去的一家叫「二楼」。

这巷子里老外特别多，具体来说，大部分都是没什么出息的留学生。每天晚上来这里胡天侃地闲逛，没事喝个烂醉的都是这种人。

我们还遇到过一个尼日利亚的留学生直接走过来问我们能不能尝一尝桌上的酒，然后就老不客气地坐下，当作免费供应开怀畅饮起来，赶都赶不走。

所以我向来不大会给这些人好脸色看。

某个周三晚上，我们照常走进「二楼」。一群听口音像是西班牙的留学生早就坐在酒吧里喝得兴起了。

「老兄，问你个问题，」一个留学生用口音很重的英文问我，「习近平比较喜欢哪一种？足球，还是篮球？」

我的妈，这些留学生脑子里面都是地沟油吗？

即便是喝酒，我们中国人谈论的也大多是工作的事情。我们会谈论明天该怎么赚钱，怎么买房子，最少也谈谈怎么完成这个季度老板给的任务指标。我们是务实的民族！

这么个问题简直都可以给生活方式自媒体小编拿去大喷一番中国人如何不懂得享受生活了。

可惜的是，我太了解这帮留学生到底是个什么尿性了。他们的国家实在太烂，让这些年轻人根本不会斗志满满地想要干点什么事情，因为他们的社会已经烂进骨髓里了，政府一届连着一届在破产，信用体系也永远在瓦东墙补西墙，他们干什么都于事无补。他们能够想到最好的明天，就是混完了学位以后回家做个不上不下的工作，按揭买个车，然后和刚认识的女实习生吹嘘一把自己在东方国度的刺激体验，一边说一边把手伸进别人裤子里。

你学分修完了吗？作业做好了吗？论文主题想清楚了吗？这周的课签到率混到50%了吗？

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精神，才能不远千里、横跨大洋，来到这个古老的东方国度，在周三的晚上问一个陌生的当地人，他们国家的领导人更喜欢篮球还是更喜欢足球？

「足球，还是篮球？」他又重复了一遍，忽闪着欧洲人特有的长睫毛，看起来像一只拉布拉多在赫着气邀请你玩飞盘。

真的有点可爱到难以拒绝。

「大概……」我清了清嗓子，「大概是乒乓吧。」

那群留学生很明显愣了一下。

「乒……乒乓球？」

空气大概凝固了半秒。接着，所有人大笑起来。

另一个留学生拍了拍我同事的肩膀。

「那老兄真酷！」他快活地说。

就只需要这样而已吗？我想，你只需要在工作日的夜晚，问陌生人一个不咸不淡的问题，然后那个陌生人不咸不淡地讲了一句笑话，接着所有人都可以快活地笑一阵子。

于是，你就可以评价别人，「那老兄真酷」了！

这群垃圾福利社会养出来的闲人还真是容易满足啊。我拧过头，看到酒橱里镜子倒映出自己的脸，那也是一张快活地笑着的脸。笑得和身边的人其乐融融，还有点自鸣得意。

从未想过，原来自己可以笑得这么丑陋。

笑得像切肤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