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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到中年，当我因生病而“羞耻”

三联生活周刊 · 公众号 · 杂志 · 2025-01-06 2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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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读者：亦熠

人到中年，让我的心备感羞耻的不是人老珠黄，身材走样，而是得了痔疮。

痔疮，因其发病位置隐秘，网友都戏称其为“菊花”。回想起来，我第一次与“菊花”亲密接触还是生娃的时候。孕期随着子宫增大压迫盆腔静脉，我经常便秘，加之工作原因久坐，于是就得了痔疮。没想到的是，人到中年后，症状越发严重起来。起初，一年能有2-3次，每次抹上药膏就能挨过去。今年以来，发病的次数愈加频繁，最近这次症状尤为严重。正如《菊花台》中所唱“菊花残，满地伤”，不论我是站着，还是坐下，“菊花”的疼痛都如影随行，厉害时如针扎在肉上，钻心般疼。

《无法成为野兽的我们》剧照

按照以往的经验，我先买了痔疮药膏涂着。没成想涂了几天后，症状不但没有减轻，反而加重了。用手一摸“菊花”，长了一个硬硬的肉球。这可着实吓到了我。咋办？一想到去医院检查，要让医生检查“菊花”，我打心里就犯怵。从小到大，我接受的教育就是，女孩子要矜持，对于私密的事注意要做好“保密”。

记得上中学的时候，有一次我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来了例假，血渍透过了裤子，恰巧被一旁的同学发现了。当时，我的脸瞬时红得发烫，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有了年少时的心理阴影，我对私密的事更加敏感。可偏偏造化弄人，人到中年，又猝不及防与“菊花”撞个满怀。

可是老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爱人开导我说：“身体有病就不要讳疾忌医。十人九痔，得痔疮的人多着呢，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既然，怎么也逃不掉要去医院，那就尽量选一位女医生吧。可惜的是，查了网上医院预约挂号，女医生只在每周三当班。于是，我又忍着痛，挨到了周三。

《请回答1988》剧照

到了医院肛肠科，候诊大厅里的人满满当当。我不禁感叹：原来，“痔”同道合的人竟这么多！我在候诊室外等着，不一会儿，一位中年男性患者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手拎着的袋子里装着化验的片子，脸上是痛苦不堪的表情。看得出来，他大概是一位做过手术的患者，症状应该不轻，不然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之下显出如此痛苦的模样。

轮到我了，我敲门后进入到诊室。医生是一位年轻的女士，看样貌也就30岁左右。她询问了我的患病情况，而后让我进到内屋进行“指检”。所谓“指检”，就是医生要带上手套查看患者“菊花”，这样便于看出是哪种痔疮类型，从而好对症开方。

医生让我半脱裤子，跪趴在病床上。我一边慢慢吞吞地脱着裤子，一边羞赧地看了下医生，换来的只是冰冷的指令：“动作快点，后边还有患者在等着呢？”

《治愈系恋人》剧照

羞耻夹杂着无奈的我，按照医生的要求跪趴在了床上，当医生的手指捅入“菊花”时，冷不丁一阵剧痛袭来，我不禁疼得“哎呀”了一声。“好了，下来吧，是血栓性外痔，痔核有点大，需要做手术。”医生淡淡地说。

手术？那岂不是要住院，还得长时间请假？最近这么忙，能不能请下假来也不好说呢。我自己在心里思忖着。“医生，能不能保守治疗？”

“痔有点大，一半会儿消不了，不手术可能越来越严重。”医生不耐烦地说。

为了痔疮做手术，那就只能请病假了，岂不是搞得科室的人都知道了，我羞耻心这关也过不了啊。又一回想刚才看到的那名表情痛苦的中年男子，我感觉“菊花”更疼了。“不到最后万不得已，我不能做手术，”我暗自想着。权衡再三，我最终没听从医生的建议，只是让她给开了口服的药。

《国风少年志》剧照

之后的几天，我口服加上涂药膏双管齐下，然而还是一点儿效果都没有。我有点慌了，难不成我真得躲不过要挨一刀？我把我的顾忌告诉了爱人，他笑了：“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这么思想顽固？是羞耻心重要，还是看病重要？”接下来，他又举例说了历史曾患过痔疮的名人掌故。比如，宋朝大文豪苏东坡，他也曾受痔疮之苦，患病期间不能喝酒、吃肉。不过，他心态超级好，自制了名为 “芝麻茯苓饼”的食物，先将茯苓去皮捣烂，再加入蜂蜜，与黑芝麻一同下肚。食用数月后，病情痊愈。由此，诞生了“东坡茯苓饼”这一造福广大吃货的养生美食。

经爱人这么一讲，我对患痔疮多少有些释然了。人吃五谷杂粮，只看见大家对美食的大肆宣扬，为何到了食物代谢环节就难以启齿了呢？痔疮，本就是人体的一种病症，它理应和感冒发烧一样，大方地拿到台面上来讲又有何羞耻的呢？

《欢乐颂》剧照

可是，想归想，做归做。我还是对去医院检查觉得好羞耻，可是又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去，那感觉比丑媳妇要见公婆的羞赧还要煎熬。更让人尴尬的是，第二次去医院，当班的医生是位年长的男士。我低着头，慢慢地挪进诊室，幸好那天我戴着口罩，就算心里感觉无比羞耻，也不至于让医生看到我难堪的表情。我瞥了下医生的胸牌，上面赫然写着职务是主任。看来这次的医生，经验比上次的女医生要丰富些。我把近期病情和医生陈述了一遍。而后，又是按照要求进行“指检”。我趴在床上，忍着检查的疼痛，心想：豁出去了，去你的羞耻心吧。

随后，医生说：“你这属于血栓痔，如果想快点恢复，可以手术。保守治疗也可以，就是恢复得慢。”

一听可以保守治疗，我连忙说：“医生，我要保守治疗。”

“那建议先卧床休息几天。”而后，医生嘱咐我继续吃药，同时要每天坚持用温盐水坐浴。

《装台》剧照

从医院出来，我就开始纠结了，医生让卧床休息，如何向领导请假呢？总不能说，我的“菊花”有恙吧？而后，我掐指一算，还有几天年假没休，那就说家里有事请年假吧。为了避免尴尬，我向领导微信递交了休3天年假的申请，没过多久竟顺利通过了。

在家休息了这几天，痔疮症状缓解了不少。不过，还是多少有点疼痛，走路时双腿不敢使劲，还稍微有一点磕绊的感觉。到了公司，迎面碰见“热心肠”小李，“亲爱的，腿受伤了吗？不碍事吧？”

“我——，我不小心磕到腿了。小伤，没关系的。”话在脑子里盘旋了一下。我愣是没好意思把得痔疮的事说出来。

晚上，在家和爱人聊起被同事“热心关怀”了，他哈哈大笑：“你就是羞耻心太重了。你看人家综艺节目上，专家、明星都大大方方地谈痔疮。”他顺势把电视调到了那档综艺上。通过看综艺，我还学到了一些关于痔疮的知识。

一个月后，在保守治疗下，我终于摆脱了“菊花”的纠缠。期间，我对痔疮的羞耻感慢慢淡化了。如果说在医院里，面对医生检查患处是羞耻心被动地被打碎在地上，那么这段时间通过了解痔疮的相关知识，按照医生要求进行保守治疗，反而让我的羞耻心进一步弱化。

《国医少年志》剧照

也许下次再得痔疮向领导请假时，我能轻松地说出：“我得去看‘菊花’”。如果，彼时正值菊花盛开的秋天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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