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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武士》剧本:小人物混进大历史,个人命运与悲壮史诗如何交织

编剧帮  · 公众号  · 电影  · 2017-07-16 20:57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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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豆瓣 整理 | Maverick

编剧 | 黑泽明、井手雅人 导演 | 黑泽明 | 李正伦

1.踯躅崎的武田府邸接见下属议事的房间

房间里有三个人坐在较高一段的草席上,另一人坐在下手的坐垫上,第三个人则坐在较低一段的铺木板的地方。这三个人,不仅是容貌、体格完全一样,而且都穿着同样的方领武士礼服,坐的姿势也完全相同,所以,让人感到非常神秘。
武田信玄(注1):嗯,很象!
武田信廉:岂止很象,简直使我感到还有一个兄长呢。多年来,我信廉一直给兄长当替身将军,尽管和您惟妙惟肖,但是也象不到这种程度。
信玄:(用下巴颏指了指坐在板铺上的那人)你在哪里找到的?
信廉:从无釜河的河滩上拣来的。
信玄:无釜河的河滩?
信廉:是,就在那河滩的刑场上,他倒挂在高杆上正要处以磔刑的时候,我路过那里看到了。我灵机一动,心想:拿他作为兄长的替身将军也许可以,这样,我就要下来了。
信玄:干什么的?
信廉:是个在本管辖境内到处作案的盗犯。这家伙很倔犟。怎么严刑拷问就是不招。怀疑他的人说,也许他曾经杀过几个人呢。
信玄:那些怀疑他的人们,谈过这家伙和我一模一样等等的话么?
信廉:没有。人们只是说过,因为我和兄长一母同胞,所以才看我和兄长一模一样。可这家伙的发式、举止、谈吐等等,完全是个无赖。所以任何人连想到都没有想过他和兄长模样相同这回事。就说我信廉吧,只有这样修饰打扮起来的现在,才和兄长模样相同,才使人大吃一惊。
信玄:(注视那人片刻之后)他的身世呢?
信廉:问题就在这里。要说纯粹是陌生人的相似吧,可也未免象得过了头。我想,说不定就是咱们父亲大人信虎阁下的私生子……
信玄:(一愣)
信廉:……可是,这家伙是个流浪汉,他出生地是奥州,这和父亲大人没有任何关系。
信玄:信廉,即便如此,一个将要处以磔刑的人,不论说和我多么相似,也不该考虑让他当我的替身吧。
信廉想要说什么,没等他的话出口,坐在木板铺上的那盗贼发出旁若无人的笑声。
盗贼:嘿嘿嘿,我最多是偷五贯钱或十贯钱的小偷而已。为了窃国弄权不惜杀人如麻的大盗根本就没资格称我为恶人!
信廉:老实点儿!野蛮东西!
盗贼:哼!反正我已经是个被倒挂高杆处以磔刑的人啦。我一只脚已经踏进油锅地狱的油锅里了。你吓唬我,连个屁用也不顶。要杀要剐随便吧!
他把礼服下摆往上一撩,索性盘腿大坐。
因为他话说得如此粗野,信廉大怒,他手按刀柄想要站起来。
信玄制止他,心平气和地一笑。
信玄:不要紧,有话你只管说。
那盗贼面对信玄如此态度,面露怯色,沉默不语。
信玄:你要不说,那就我来说吧。我这个人,欲壑难填,凶狠残暴,是天下第一大盗。为了窃取天下,决心不计任何后果。但是啊,在以血还血的当今之世,不论任何人,只要他志在取天下而号令天下,他就不可能不使血流成河,尸骨成山!
盗贼听到信玄如此豪言壮语,不由得屈膝趺坐。
信玄以威严的眼神看了那盗贼一眼,然后对信廉发话。
信玄:他直言不讳,很好。也许是个有用之材。交你训教去吧。
说完,站起身来。
信廉匍匐行礼。
盗贼也连忙效法。

2.字幕
天正元年(注2)。

3.野田城(注3)·瓮城
石墙围着的石阶路上,挤满了背插武田徽号旗幡的将兵。
但是,身着甲胄背插旗幡的各种士兵和武将们,有的靠石墙而立,有的蹲在石阶上,有的躺在上面,无不显得疲惫不堪。
看得见本堡的石阶上,出现了一个象泥偶一般浑身泥水的武将。他奇形怪状,发了疯似的从石阶上跑下来。
疲劳不堪的士兵和武将们看他跑来,纷纷起来,异口同声地问他:“怎么啦?”“什么事?”
浑身泥水的武将:水呀!把本堡的水源切断啦。
人们立刻喧嚣起来。

4.(原剧本取消)

5.二堡堡门
警卫森严。
浑身泥水的武将跑来。
警卫的武士端起长矛。
警卫:什么事?

6.二堡大厅
梁柱纵横交错裸露在外,木板为墙的大厅。
甲斐军政长官武田信廉坐在上座。他背后立着孙武子之旗、标志大本营所在的旗、武田信玄的中军旗。周围有信玄的养子武田胜赖,世袭的亲信大将马场、山县、高阪、内藤、迹部、小山田、原等众将。各将都是顶盔贯甲,围观野田城城内地图。
传令武士匍匐于门口说了一声“报告!”。
信廉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传令武士:金山的矿工们已经把本堡的水源切断了。
众将彼此看了看。
信廉示意传令武士退下。
传令武士退出。
迹部环顾诸将。
迹部:看来,这个城也就指日可下了。
马场:如果结局是那样,那就平安无事了。
山县:估计到得打个硬仗才围城的,已经二十天了。虽说切断了水源,菅沼可不是一断了水就轻易认输的。
高阪:对!尽管我们把他的二堡、三堡都攻了下来,可是他却据守本堡,固不出战,鸦雀无声。

7.二堡弓狭厅
从这里可以望见鸦雀无声的本堡高高耸立。

8.二堡大厅
大家仰首望着本堡。
原昌胤:每天晚上吹笛子给我们听,实在够沉着的啦。
信廉:听那笛子,好象是个相当不错的名家呢。
小山田:我们的部下也听得入了迷,总是焦急地等待长夜来临。
内藤:那么……
胜赖听得心烦。
胜赖:诸位,总而言之,把本堡的水源给它切断,这一情况,应该立刻向父亲大人报告吧。
山县:父亲大人?信玄公就在这里。
他看了看坐在孙武子之旗前边的信廉,继续说下去。
山县:我们这些世袭家臣、武将以外,即使我们的部下,也都是把信廉公当作信玄公看待的。至于敌人,那就更不用说了。所以用不着慌慌张张地往信玄公那里跑去报告什么。
胜赖面现不悦。

9.大圆寺山门
正殿屋顶的远方是野田城。
山县昌景在山门前下马。
一个体格魁梧的武士跑上前来,接过缰绳。

10.大圆寺院内
禅院寂静无声。
山县昌景踏着石铺甬道缓步走向正殿。
然而他的眼睛机警地巡视四周。
乍看似乎空无一人的禅院,只见树阴花丛中,藏着装束严整,小心警戒,体健气壮的武士,这些蹲在花丛中的武士见他走来,对他行注目礼。
不知从何处传来马的响鼻声和声声长嘶。
总之,这座寺院处于严密戒备之中。

11.大圆寺书斋廊下
面向书斋前院草坪的走廊上,有几名担任警卫的武士。

12.大圆寺书斋
武田信玄坐在书斋窗前的桌旁披阅文书。虽非甲胄在身,但和野田城二堡所见的信廉一样,身着方领武士礼服,乍一看和信廉纯属一人。
画外音:报告!山县昌景阁下到!
信玄:请进来!
山县进来,匍匐行礼。
山县:敬问安好……
信玄;(几乎和山县同时出口)……不必!
他气呼呼地说完,立刻就把一份文书扔给山县。
信玄:朝仓义景(注4)这家伙送来报告,说是他要先行退兵回国。理由是:将兵疲惫不堪,况且严寒刺骨,军队服装毫无御寒之力……哼……就跟临阵退兵的织田信长(注5)所提的一样……义景这一退兵,高兴的是信长,啊,德川家康(注6)也自然高兴啦。信长分兵一部,派援军给家康,他这是防备我今后的举措嘛。义景这一手简直就是对我的背叛。
信玄的话慷慨激昂。
山县一边听他的话一边看他扔过来的文书,看罢扬起脸来。
山县:阁下多大岁数了?
信玄:?
山县:我认为您确确实实是五十三岁。
信玄:这又怎么啦?
山县:您已经五十三岁了,那就不要象五岁孩子那样发脾气。
由此可见,信玄和他的宿将的关系并非一般主从关系那样拘谨,而是彼此推心置腹,彼此谈话直言不讳。从这里也可看出,武田的家风,武田的团结一致的上下关系,以及信玄的恢弘大度。
山县:方今之世,腹背离叛乃是常事。而且,为谋求私利而忽左忽右也是人的癖性。现在还为此而感到大惊小怪,张皇失措,怒而忘乎所以,能成何事?可怜哪。想以如此气量平定天下,树武田军旗于京城,实在荒唐。现在应该立即引兵返回故国。归根结底,阁下是甲斐山林的猴子,在甲斐山林里摘果子吃就行了。
信玄:我懂了,别说啦……可是你跑来是为什么事哪?
山县:野田城本堡的水源断了。
信玄:哼,你以为这样一来那城就马上陷落么?
山县:当然……也会下雨下雪。那样,现在我们再继续围困它一段时间吧……反正让守城的菅沼定盈那家伙每天夜里吹吹笛子也好。他吹得倒也不错嘛。
信玄:他吹笛子这件事我听说过了……给他断了水源,今天晚上,他是不是还照旧吹呀。
山县:对……如果今天晚上仍然听到他吹笛子,那就说明城里的人心并没有动摇,城池还不能攻破;如果听不到笛子,那就是说,城内人心思变。我想,那就可以认为破城指日可待了。
信玄:好……那就用我的耳朵亲自证实一下,是不是能听到那笛子……今天晚上在野田城给我预备个座位吧。

13.夜空
寒月清辉。

14.野田城本堡
黑黝黝的本堡高耸夜空,赤红的篝火光,处处可见。
石墙之下,挤满了武田的军队,各自找合适的地方坐下,仿佛在焦急地等待什么。
士兵所持长矛的锋刃、弓、火铳、有武田家徽的旗幡,在月光之下泛着青光,而篝火的火焰则呈红色。除这两种颜色以外全是黑色。
片刻的宁静后,从野田城的本堡传来笛声。
武田的将兵沉静地听着这笛声。篝火熊熊的火光中映出来的许许多多面孔,无一不露出百战辛劳留下来的深深的阴影,同时也流露出身在异域怀念遥远故乡的感伤神色。
人们好象个黑黑的集团,都在平静地侧耳倾听笛声,纹丝不动。突然一声火铳,人们为之一惊。
这火铳声撕破了冬夜凝冻的空气,响彻夜空,在城墙,石阶上引起回响。
火铳声之后,立刻从这黑黑的集团的一部分传来慌慌张张的喊叫声,东西的碰撞声。

15.原剧本取消

16.传令的骑马武士
他的背上插着一只有三个葵形的德川家徽的旗。

17.滨松城城门
传令骑兵跑进城门。



18.城内一间屋子
德川家康:(一惊,往前探着身子)什么?信玄公?
传令骑兵:是,在野田城遭到狙击,据说身负重伤。
家康:还不知道生死么?
传令骑兵:是!
家康左右的一名宿将——酒井忠次发了话。
酒井忠次:阁下,不管怎样,这对于德川家可以说是天佑神助……
家康:不要多嘴!我家康虽然在三方原的会战打了败仗,但是我决不会没出息到那种程度,对于敌将死于意外并不幸灾乐祸。
当时的家康年仅三十二岁,和他的年龄比较起来,显得老成,诸事慎重,很少让人看出他的心胸。
家康:用兵之道,我想没有任何人高于信玄。年龄刚过五十,如果这消息属实,那就是近期的一大不幸事件啦。
石川数正似乎是为酒井的话转圜。
石川:阁下,如果我们想起信长公被小谷的浅井、朝仓、京都的将军义昭、石山的禅宗一向宗僧侣、信徒和农民们的起义部队,还有三河的信玄,这四面之敌所包围的苦境,那么,和信长公已有盟约之谊的我们德川家的众将,听到信玄的死讯而为之高兴,那就毫不奇怪了。阁下,我看理应把这一消息火速报知信长公。
画面插入地图,说明当时天下大势。
家康:这可用不着。象这样的大事,信长公不可能毫无所闻。岂止如此,信长公对信玄的一举一动从来就没有忽视过。

19.岐阜城城门
背插桐叶家徽旗帜的传令武士纵马跑进城门。

20.同上练马场
信长在光着膀子调教战马,他把缰绳拉紧,把马停住。
信长:什么?信玄这家伙死啦?
年长的丹羽长秀单腿跪在他面前。
长秀:是,方才我们的间谍派人来传信,说是信玄公在野田城遭到狙击,传闻一命呜呼……
信长:简直是开玩笑!我是不听传闻的。要紧的是信玄这家伙现在究竟在不在人世!
他说着跳下战马。
信长:阿兰!把折凳拿来。
在练马场一角听候吩咐的小童森兰丸拿着折凳跑来。
信长:(对森兰丸)给马擦擦汗!
信长一屁股坐在折凳上,同长秀说话。
信长:你记住,我信长,普天之下所怕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甲斐的山猴子。
这时的信长年四十岁,虽然是年逾不惑,才华出众,但是说话直爽,旁若无人。说话做事,常常与人迥异。狞猛剽悍,专讲行动。恢弘大度,无出其右者。在这一点上,恰好和家康形成鲜明对照。
信长:那家伙净捣乱,他死了对我有好处。这样,我就可以优哉游哉地进京,安安稳稳地睡午觉了。信玄是死了呢,还是没死?要想尽一切办法把它弄清楚,明白了吧?
他跟长秀说完,突然扭头对小童森兰丸大喊。
信长:喂!再给它使劲擦擦!使劲!

21.春日山城
深雪。

22.春日山城一间屋子。
上杉谦信(注7)正在吃开水泡饭。他大瞪着眼睛把筷子一扔。
谦信:什么?信玄公死啦?
他把饭碗一撂,片刻不语,瞑目沉思。

22A.川中岛
谦信和信玄一对一的较量――这是谦信印象最深刻的回忆。谦信的大刀砍到信玄的肩上,然而信玄却非常沉着地把它拨拉开。

22B.春日山城
谦信慢慢睁开眼睛。
谦信:……又死了一位业绩辉煌的大将。英雄、人杰,只有信玄才当之无愧呀。
这时,谦信为四十四岁,人品高尚,素有义将之称。为人刚直径行,有时表现为天真纯朴,是个理想主义者。对于信玄之死,恐怕只有他才是由衷地为之哀悼的。
谦信;通知府里全体人员:从今天起,三日之内禁音乐,以此悼念信玄公之死,同时也是对弓矢军神的礼仪。
谦信慢慢地站起来,打开窗户,凝视窗外,一动不动。

23.窗外
寂然无声,只有雪花飘飘。

24.三州街的街道
武田部队在寒风中走来。
不是开往前方作战,而是撤退。这一点,从士兵们松弛的面部表情和缓慢的步调可以看出来。
第一军 黑色装备的骑兵――这是“风部队”。
第二军 执长矛的步兵――这是“林部队”。
第三军 红色装备的骑兵――这是“火部队”。
用黑、绿、红作地,白色菱形的武田家徽的旗幡,在寒风中呼啦啦地响个不停。
士兵们窃窃私语:
“远道跑来就是为的拿下野田城,为什么又往回开?”
“可不,眼看就要把城拿下来了,可是搞了个和议,让敌方的生命和一切都得救,这未免太手软了。”
“反正其中必有什么缘故。”
“这次撤兵,还有个奇怪的消息呢,说是主君身中敌弹……”
“别瞎说!那是敌人的间谍放出来的流言蜚语。”
“对!关于这件事还出了告示呢。上了敌人的当,散布流言蜚语可要砍脑袋呀!”
“喂喂,睁开你那没睡醒的眼睛仔细看看,主君就在那儿哪!”
风、林、火三种部队遥远的后面,就是“山部队”。
信玄在风、林、火、山四旗以及孙武子之旗、诹访明神之旗、红色毛布做的军旗、用多种颜色做的有三个白菱形的中军旗之旁,被大将们簇拥着,骑马缓缓前进。
不过乍看起来是信玄,实际上却是信廉。
信廉有些放心不下,悄悄地扭头看看,后面是一座山。

25.遥远的山间一座寺院

26.凤来寺药王殿门前
这里放着一台肩舆。旁边有一群武士担任警卫。

27.凤来寺一间屋子
信玄的被上放着一张矮几,他胸部缠着白布,凭矮几而坐。
从他这副形象,从他憔悴的面孔上,也可想见伤势之重。
围着信玄的武田胜赖、马场、山县、高阪等宿将的表情也非常阴沉。
信玄:遗憾哪。恐怕我再也看不到武田的旗帜插在京城了。
胜赖:(难耐悲痛)父亲大人,您别这么说……
信玄:不要难过。把我的旗插在京城,这是我信玄一生的梦想。但是,如果我信玄有个好歹,你们不必拘泥于我的志向。如果有人知道信玄已不在人世,织田、德川以及其他敌人,一定要进攻我国。要记住,即使我死了,三年之内秘不发丧,加强武备,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违犯了这一条,妄自动兵之时,就是我武田家灭亡之日!你们大家都要记住,这话就作为我的遗嘱。
人们静默不语。
信玄憔悴已极,面容已经变了,阴惨惨地笑了一笑,两眼放出奇妙的光辉接着说下去。
信玄:我信玄还不能死,我只是以防万一才这样说的,怎么一下子就死呢。
这几句话,反倒使在座的人感到他死之将至,因而心头异常沉重。



28.滨松城本堡的瓮城
德川家康,家康的重臣石川、酒井等被一个步卒领着走来。
这个瓮城的一面是放火铳的夹道,墙上有各种形状的炮眼。
那步卒走到一个炮眼旁边停步。
步卒:那野田城的放火铳的夹道,跟这个夹道恰好一样。
石川:那么,那边的火铳能打到哪里呢?
步卒:野田城二堡石墙之下,从三堡的石阶往上走的那块地方……对,拿这个城打比方说,无论是距离和角度,正好和从这里到那城门楼旁的小松树左近一样。
酒井:据报告说,有人看见武田的部下白天到那里去选择过地方哪。
步卒:是,他们在那里用白纸捆了三根竹子,立了个三叉架子。我想,那地方说不定就是有名望的人去的地方,很可能就是敌人的大将为了听笛子到那儿去,于是牢记心里……白天我们把火铳架好,瞄好准儿,等待黑夜到来。
家康:你按当时的情况如实演练一番。
步卒:是!
酒井把手里拿的火铳和火绳交给那步卒。
那步卒把火铳往炮眼上边架边说。
步卒:这样架起来,敌人就不会发现。
他拣来石块把瞄好目标的火铳固定住。
步卒:本来,瞄好目标的左近夜里没有篝火,什么都看不见……
步卒点上火绳,放在火铳上的火绳钳子里夹住。
步卒:笛子吹响以后,过了一会儿……我就这样……
他慢慢地把手扣住扳机。
家康一行紧张地望着夹道远处定为射击目标的那棵小松树。
步卒扣动扳机。
立刻轰然一声!

29.滨松城城门楼下
小松树的树梢被打飞了。

30.滨松城本堡瓮城
家康、石川、酒井面面相觑。
酒井:首先,根据这个情况判断,信玄公身负重伤是不会错的。
石川:且慢。如果这是事实,那么武田那方面不可能不把野田城的人杀光。而且,还一定要把他这个射击信玄的人找出来,处以磔刑。
家康:等等。依我看,信玄公为了装作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未必会那么干。在城池即将陷落的时候,和野田城主达成和议之局,然后撤兵,武田这一举措的的确确是耐人寻味的。这里一定大有文章。

31.三州街的寒原岭
武士五十人保护一抬肩舆,在山道上急步前进。
抬肩舆的都是体格魁梧的武士。肩舆上拴着四条绳,四个武士拉着肩舆以防摇晃。
山县昌景骑着马指挥这一群人。
他身旁是手提药箱的侍医。
那侍医对山县讲话。
侍医:走得太快了对主公病体不好。在这附近暂时……
山县举手,让众人停下。
肩舆轻轻放下。
山县下马,让人们远离肩舆之后,跪在肩舆旁边。
山县:阁下。
没有回答。
山县:(加大声音)阁下!
仍然毫无反应。
山县着慌,急忙撩开肩舆的门帘。
肩舆里的信玄头已低垂,双眼紧闭。
山县为之一惊。
山县:阁下!
信玄一惊,睁开两眼,环视左右。
信玄:哦,已经过了濑田的长桥了吧……这里该是山科了(注8)……啊……京都在望了。
山县茫然不知所措地注视着信玄。
信玄:现在再加把力……在京城……把我的旗挂起来呀!
死不瞑目的固执。幽灵一般的信玄,在肩舆里想挣扎起来,结果力不从心,又倒了下去。
山县呆然若失地看着他。
那侍医走近跟前。
侍医:诊一诊脉……
他往肩舆里一看,也不仅呆然。
山县:(严峻的目光看了看侍医)现在不用了,该好好休息。
他说完便把肩舆帘放下。

32.三州街的治部坂
撤退的武田军长长的行列。
一阵疾风突然袭来,卷起沙尘,把队伍罩住。
这沙尘遮天蔽日,尽管是白天,霎时间天昏地暗。
武田的士兵们停下来,仿佛有所恐惧似的仰望天空。
武田的旗眼看就被风扯碎似的噼啪响,当头是一轮紫色太阳。

33.武田军夜营的中军
篝火映照中显现出武田家徽的帷幕,帷幕被强风刮得鼓鼓的,象大波大浪一般滚动。
它象征着帷幕里鸠首集议的胜赖以下武田的宿将们心里的忐忑不安,以及波澜起伏的武田家的前途。
被风吹得晃动不已的篝火,在小声谈话的武将们的脸上,投以深深的光影,这光影急剧跳动,使人觉得这个集议远非寻常。
胜赖:尽管有遗嘱,很难设想,三年之内父亲逝世的消息不泄露出去。首先是有人已经看到了肩舆中父亲的遗体。
山县:不会出差错。可能走漏消息的人已经处决了。剩下的只是些即使嘴被扯烂都不开口的人。
胜赖:不过,织田、德川的间谍的眼是挡不住的吧?
山县:(激动地)不管做到做不到,对于继承主公遗志的我们这些人来说,只有想尽一切办法去做!
马场:对。信廉阁下在过去的无数战役中,一直是当主公的替身,压住阵脚,从来没被敌方看出来。只要有信廉阁下,胜赖阁下就大可放心了。
胜赖:信廉阁下作我父亲大人的替身将军,我们这些人,特别是大将是早已知道的了。欺骗敌人,就得准备欺骗自己。尽管说有信廉阁下,归根结底,父亲业已不在,欺骗自己人就办不到了。
小山田:的确如此。目前,我们这边已有风言风语说,主公在野田城被火铳打死了。为了封住大家的嘴,甚至出了布告。
信廉:的确是这样。光我信廉一个人是遮盖不住的。但是,如果现在已经准备好了一位主公的替身将军,我看那就又当别论了。
胜赖:现在就有一个替身将军?
信廉:对!那是我信廉在一个偶然的机会碰到而准备好的。先请大家看看。
信廉站起来撩开帷幔,朝外面说了一声“进来!”
一个戴着护面具的武士近来,听候吩咐。
信廉指着自己坐的折凳:“坐这儿来!”
进来的那武士坐在折凳上。
信廉:拿下护面具,让大家看看面孔!
那武士拿下护面具。
人们出于本能地匍匐行礼。
因为那武士和信玄简直是一模一样。
宿将们以惊异的眼神注视着那武士。在序幕中介绍过的和信玄一模一样的那汉子,就跟信玄的举止毫无二致地坐在折凳上。
他的影子映在染着武田菱形家徽的帷幔上,摇摇晃晃。

34.三州街牧场
村落附近的道旁,一群人围着一个木牌。
那木牌上写着:

此人为德川之间谍。
散布关于信玄公之流言蜚语,罪大恶极,因而以此处之。
天正元年二月
甲斐武田家监察官

木牌下面是一个被剥得精光之后惨遭极刑的汉子——跟在信玄的肩舆之旁的那个侍医。
人群中有个耍木偶戏的对他身旁的农民搭话。
耍木偶戏的:太惨啦。武田的部队,从这条道开过去了么?
农民:昨天晚上过去的。
耍木偶戏的:那么,你一定拜迎过信玄阁下了。
农民:简直是荒唐。我们只能老老实实蹲在家里打哆嗦吧。人多极啦,足足过了半天,马蹄声,铠甲声,简直就跟暴涨的河水一样,响声大极了。
耍木偶戏的:昨晚上在哪儿住的?
农民:(怀有戒心了)咱哪,什么都不知道!
人群中的农民各自不声不响地散开,朝村里走去。
留在木牌边没走的只有耍木偶戏的和卖盐的小贩。
耍木偶戏的:(小声)这个村外,靠右边的山脚下有个叫长岳寺的庙。
卖盐的:武田的中军帐昨晚上就设在那里了吧?
耍木偶戏的:我得赶快进山……
卖盐的:好!
两人象偶然相遇于途的路人一般,各奔前程。

35.山间伐木工人开辟的蹊径
耍木偶戏的把他那工具扔掉,轻装奔跑。
那敏捷和快速,纯粹是搞这种行当特有的、象山间野兽一般的速度。

36.长岳寺斋房
卖盐的:不要盐么?
斋房里空无一人,他贼眉鼠眼地东察西看。
斋堂的板铺上零乱地摞着饭桌和饭碗,扔在厨房穿堂地上的装米草包、灶上零乱的家什。从这些情况看来,说明昨天晚上这个庙里曾经住过很多人。
卖盐的一一查看清楚之后朝里面喊。
卖盐的:哪位在呀?
“谁呀!”小和尚好象吃了一惊似的大声回答了一声,走出来。
小和尚:我当谁哪,卖盐的呀……盐,还有呢。
卖盐的:白跑了一趟……我在山下边的村庄里听说,武田的中军设在这里,我以为盐一定用光了,所以才跑来的。(他说着就坐在板铺上)那么,你见到信玄公了吧?
小和尚:哪里还谈到什么见到见不到,庙里的人全给赶进仓库,连冻带害怕,半夜里净发抖啦。

37.岩山
耍木偶戏的间谍跑上来,他俯瞰山下人声鼎沸阵阵欢呼的情况。

38.山脚
这岩山山脚和对面的山脚之间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武田的士兵在这河滩上休息。
信玄骑在马上,亲兵在旁打着孙武子之旗,后面是他的几员大将,沿着河滩旁边的道路悠然前进。河滩上的士兵们遥向信玄举手欢呼。
一部分士兵喊着什么朝信玄跟前跑去。

39.岩山
耍木偶戏的象条蜥蜴一样紧紧贴在岩石上,两眼眨也不眨地俯视山下。

40.山脚的道路
信玄的替身将军骑马悠然前进。
信廉紧跟在他的后面。
这个众所周知的信玄的替身将军信廉,此刻的作用是证明前边的信玄的替身将军是真正的信玄。
证明信玄健在的这一示威活动,成功地欺骗了信玄的将官们,那些将官们十分高兴,士气高涨。只是这位信玄好象还不善于骑马,他骑在马鞍上腰板还不够稳当,以致信廉时时刻刻为他提心吊胆。

41.岩山
那耍木偶戏的间谍紧紧趴在岩石上,瞪大眼睛看着山下这副光景。他想爬回来,忽然发现自己身旁也有一条汉子趴在岩石上,使他大吃一惊。
那汉子一副托钵僧的装束,但满脸杀气,瞪着那间谍。
托钵僧:你是德川那边儿的吧?
耍木偶戏的:(点点头)
托钵僧:我是织田那边的……实在摸不着头脑儿……我想那台严加警卫急急朝北攒行的肩舆里一定就是信玄,所以紧盯着不放,一直跟到这里……那肩舆有侍医跟随,那就说明信玄一定被火铳打伤啦……(俯瞰山下)可是,你看……
耍木偶戏的:肩舆里的也许根本不是信玄呢。
托钵僧:你看见牧马场处死刑的那家伙了么?
耍木偶戏的:嗯。
托钵僧:他就是跟随肩舆的医生啊。
耍木偶戏的:?
托钵僧:你说奇怪不奇怪?为什么非要把医生杀了不可呢?
两人面面相觑,然后望着山下的峡谷。

42.山脚的道路
信玄和他的亲信将领在骑马前进。
前面的部队停下,跪在路旁。
信廉催马靠近信玄的替身将军近旁,小声跟他说话。
信廉:不要低头还礼,只举举马鞭就行。
替身将军遵命照办。

43.岐阜城
樱花盛开。

44.岐阜城一间屋子
织田信长大发脾气,他大声地叱责丹羽长秀。
信长:……简直是废物!早晨向我报告说,信玄快要死了;傍晚报告说,仍然健在;到了夜里,报告就更荒唐啦。你那些间谍都是瞎子?……连鼻子都不好使的老狗?……信玄这家伙,既然进兵到三河,忽然又挥师急撤,这里面一定有个非此不可的道理吧?……是死了呢?还是病了呢?到底是怎么的啦?……如果没病没灾,他一定要拿下京城,攻陷三河,那样的话,此时此刻我这岐阜城该被他重重包围了!

45.伊那高远建福寺正殿
须弥坛前放着一台肩舆,里面放着一件用锦缎包着的东西。
烛台上的灯光映出弥勒佛像,昏暗中,用布蒙着脸颊的贼从须弥坛上探出身子,把值钱的供器塞进袈裟之后跳下来。
他环顾四周,看到肩舆里锦缎包裹的那件东西,大喜过望,打开锦缎包裹。
露出来的是一只大瓮。
瓮的中腰有漆书“甲斐国漆”四字。那贼似乎是个文盲,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诵经时用的钟从钟台上拿下来,把钟下边的棉垫铺在瓮上,吹灭蜡烛,倒提着蜡烛台用它砸那大瓮,因为有棉垫垫着,所以没有声音。
他那些办法和动作之熟练,说明这是个很内行的贼。好不容易把瓮砸成两半,露出来的是铠甲和头盔。而且象个武士似地坐在瓮里。这贼拿来另一盏蜡烛灯,凑到近前一照,使他大吃一惊。
原来,头盔下面是一张人脸。
那是用生漆涂过、双目紧闭的信玄的面孔。蜡烛光映照下的那张涂漆的面孔令人毛骨悚然。
那贼吓得魂不附体,往后一退,把诵经的钟撞翻,钟声响了。
正殿的门大开,担任警卫的武士冲了进来。
“有小偷!”
武士们上来就把那贼按倒在地。
“干什么的?!间谍?!”
武士们把挡着脸颊的布揪下来一看,大吃一惊,吓得倒退几步。
那贼是信玄!
但是武士立刻又吓了一大跳。
从地上爬起来的信玄瞪大眼睛望着一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肩舆里的破大瓮中,还有身着甲胄、生漆涂面的另外一个信玄。
担任警卫的武士(他是侍奉信玄的近侍之一,土屋宗八郎)反复地看了看这两个信玄,不仅哑然。

46.建福寺·大厅(套间)
信玄的替身被倒翦双臂绑来。
他身旁站着近侍头目土屋宗八郎。上座坐着胜赖、信廉、山县、马场、高阪、内藤、小山田等亲信大将。
胜赖:我要先听听甲斐阁下的看法。让本来要处以磔刑、十恶不赦的盗贼作我父亲大人的替身,实在是荒唐之至。
信廉:这是主君完全同意之后,才交给我信廉的。
胜赖:……
信廉:从那以后,就把他放在我的手下,作为主君的替身,想尽办法训练和培养他……然而本性难移,又干起偷窃的勾当,企图逃跑……
胜赖:非常荒唐,象这样的人不能用!
信廉:虽然这么说,除了用他以外再没有合适的……正是因为有了他,所以连我们自己的人都把他看作主公,相信不疑,以至今日。
山县:我看哪,我们还是遵照主君的遗嘱,在三年之内,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主公之丧泄露出去。最要紧的就是这件事,为此不择任何手段。
胜赖:话虽如此,但是我们总不能用不愿扮演这一角色而且甚至想逃出去的人吧?
信廉对信玄的替身发话。
信廉:我跟你说,你既然已经看到主君的遗体,那就绝对不允许你再活下去……但是,在三年之内,你如果愿意当主君的替身,那么以后一定恩赏有加,放你远走。
替身将军瞪着那狡黠的眼睛注视信廉。
替身将军:我要说的也并不是废话……那么……我要问,我果然做到的话,你们怎么对待我?
信廉:武士一言九鼎!
替身将军:这可难说啦。现在是臣弑君主、父子相残、兄弟互杀的世道。背叛和谋反,是武人的家常便饭。象我这样的人,有用的时候把我当宝贝,一旦没用了,就说不定脑袋搬家。
信廉:我跟你说,这一年,我们相处得还不错。你把我信廉看成什么人啦?你以为我是个撒谎弄虚作假的人么?
替身将军:且慢。我倒不是怀疑阁下,我正要被处以磔刑的时候,你救了我的命,这恩我不能忘。可是其他的人对我怎么个打算,我就不知道了。
信廉:你不要多说了!今天在场的都是信玄公的亲信大将!凭着弓矢八幡大小神祗之名,言而有信!
山县:好啦。归根结底,下人只能有下人的想法。不管怎么跟他说,这人也不可能理解我们的苦衷。事情到了如此地步,那就把绳子解开,放他走吧!
替身将军:?
胜赖:这怎么能行呢?他已经看见父亲大人的遗体了,把他放走,那么父亲大人之丧就会立刻传于天下。
山县:我不是说过事情到了如此地步了么?明天早晨我们到达诹访。那时,我们遵照遗嘱,把主君的遗体沉于诹访湖底。然后,把事情的始末昭告武田全军。
人们沉默不语。
山县:那样的话,就没有必要再杀他了。
信廉扭头对替身将军。
信廉:到目前为止,你扮演得很不错,我以为太好了。
信廉的话使这贼颇为感动。宗八郎给他解着绳子,他再一次环顾低头不语、心头沉重的在座诸人。

47.诹访湖畔
晨雾迷蒙,一只载着大瓮的小舟在湖面上行驶。
伴送那大瓮的胜赖和武田的四臣:山县、马场、高阪、内藤,摇橹的是武田的近侍头目土屋宗八郎。
那款乃橹声都带有凄凉调子。
这凄凉的橹声,湖岸清晰可闻,信廉和武田的宿将们跪在湖岸,双手拄地,目送小舟远去。
离此不远的地方,有一即将倾圯的渔夫用的小屋。
信玄的替身将军藏在那小屋背后,望着湖上的小舟和岸边的信廉等人。他穿着一身似乎发给他的穿旧了的步兵小卒军服:箭袖上衣,束膝的短裤。样子十分寒酸。
对于深知底细的替身将军来说,眼前这副光景足以使他十分感动。
这种感动,洋溢于他的面部表情和形体。他目不转睛看着的这小舟,渐渐地消失在晨雾之中。工夫不大,传来沉重东西落水的响声。
跪在岸边的信廉和武田的宿将们深深地低头,匍匐于地,这些人也渐渐地被晨雾湮没。
替身将军目不转睛地望着湖上,他情不自禁地跪了下来,双手合十。
湖上晨雾缥缈,小舟渐渐从雾里露出来。小舟上已经没有那只大瓮了。
就在这时,传来人声。
“这就一切都明白啦!”
替身将军吃了一惊,偷窥那小屋里边。


48.渔人小屋里
耍木偶戏打扮的德川派出的间谍和托钵僧装束的织田的间谍,挤在昏暗的一角,望着湖上和岸边的信廉等人,小声谈话。
“大瓮里的东西,我以为定是劫掠来的宝物,可是决不会把宝物往湖里扔。“
“况且,看看武田那帮大将们的行状,也非寻常之事。”
“没错,那大瓮里就是信玄的骸骨。”
“那么说,我们在牧马场附近看到的信玄是替身喽?”
“绝对没错!”
两人站起身来走出小屋。

49.小屋外面
替身将军连忙藏好,他望了望跑出去的两人,然后朝着那两个间谍相反的方向——跪在湖畔的信廉的方向——跑去。

50.湖畔
信廉等人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瞧。
只见替身将军跑来。
替身将军:不得了!那小屋里有两个间谍,把这里的情况看了个一清二楚。这样一来,什么都泄露出去了。我说的是大瓮里装的呀,要不赶紧追上去杀掉……
信廉:你走你的吧……主君的事,今天就要告诉武田全军……传到敌人那里的事,早在意料之中啦。
对信廉这种态度替身将军以抱怨的眼神看着他,沉默不语……他好象凑上前来摇尾讨好却挨了石块砸的狗一样。
信廉:我不是说赶快走你的了吗?
替身将军转身走去,可是他看了看湖上的小舟又立刻停步,突然转身跑了回来,跪在地上双手拄地。
信廉:怎么?你还想要这些日子的工钱吗?!
替身将军:不是!……请用我吧……我再也不计较什么恩赏了,希望用我!(他指着湖上)我只想为他效一把力!
他说完,直勾勾地盯着信廉,表情十分激动。从那眼神可以看出,纯粹出于至诚。
信廉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两人彼此不眨眼地对瞧着。

51.诹访神社·甬道
甬道旁边的告示牌。


1.今晨以神酒一瓮敬献诹访龙神。
2.今晚以能乐剧(注9)一台敬献诹访大明神。
此次会战得以获胜回国,信玄公认为实属大小神祗、弓矢军神之加佑,故指示如上。
另:军阵之人,惟有不值班者方可观览能乐。
此系上方有令,特此申明,望严遵勿违,切切此布。
天正元年四月十三日
甲斐武田军政务官

人们在围观告示牌。
杂兵A:我本来以为肩舆抬来的瓮里装的准是虏获来的宝物呢,原来是酒……可惜呀。
杂兵B:真想变成鱼呀……这下子诹访湖里的鱼沾龙王的光了,喝足了酒,脸一定喝红啦。
人群里有打扮成耍木偶戏的和托钵僧装束的间谍。他们彼此对瞧了一眼。

52.诹访神社·院内
开场的酬神戏。
开场戏过后,武打戏《田村》中激昂慷慨的舞蹈。
夜色中,英武豪迈的武将面具,头上箍得紧紧的白巾,金银两色丝线交织的短斗篷等在篝火熊熊的火光映照下,显得更加光彩耀目。
院内老杉树之间挤满了观剧的士兵,他们入迷地看着临时搭起的舞台上演的修罗舞。
士兵们的后面是大群大群的农民、商人、行旅之人,看得入神。
在这些人群中,耍木偶戏的和托钵僧聚精会神地注视着一点。
他俩全神贯注地看着面对舞台正中的座席。
这里,信玄的替身将军坐在折凳上看戏。
那替身将军威风凛凛,他背后是仪态肃然的信玄那些世袭亲信大将们。
他身后那些亲信大将们的存在和仪态,衬的替身将军更加威严和肃穆。任何人都不可能有一丝一毫怀疑的念头,会想到他是假的。
舞台上的戏在进展。
当演员的念白念到“拜别主公,行进在濑田的长桥上,脚步声声”这几句时,一直看得入神的山县大将情不自禁地擦了擦眼泪。
大概是因为他想起,信玄死前的谵语里说过:“已经过了濑田的长桥了吧”这句话,以致他触景生情,为主君信玄的悲惨结局而难过。

53.古老的建筑平面图·踯躅崎·武田信玄府邸
日本画传统画法的平面图,古色古香。俯拍。

54.高脊飞檐的屋顶
板铺的屋顶上,随风飘舞的鲤鱼幡。(注10)

55.武田府邸竹丸(世子)的起居室内
壁龛里摆着孩童用的铠甲、菖蒲。
壁龛前,信玄的继位人、胜赖的儿子竹丸(五岁)穿着带家徽的上衣,老侍女在给他结长裙带子。
老侍女:今天实在是喜上加喜。过端午节,主君回府,两件喜事碰到一起了。
竹丸:我父亲大人也回来?
老侍女:是。可是竹丸世子是主君的继位人,所以,您必须先问候主君的起居才是。
竹丸:我知道。爷爷在这里是最伟大的。
老侍女:对。第二个最伟大的人物就是您啦。
竹丸:为什么?我竹丸为什么比父亲大人还伟大?
老侍女:这个呀……我们这些人可不知道……您父亲大人是您的摄军,在您长大成人之前,代表您统管全军……

56.起居室门口
近侍跑进来,跑到走廊前跪下。
近侍:请快一些……主君和各位大将已经到府前了。

57.起居室室内
老侍女:现在就去。(她仔细看了看竹丸的服饰,认为确实没有疏忽大意之处)好,我们走吧。

58.起居室门口
竹丸出来,边穿摆在踏脚石上的草履边问:“去东门吗?”
近侍:不是,要到主殿进谒……
竹丸不等听完话就跑开了。
近侍着了慌,赶紧去追。

59.武田府邸平面图·东门区域

60.武田府邸东门
大将们跪在地上,门卫的武士匍匐。信玄的替身将军骑着马进来。
后面跟着的是骑在马上的信廉。他好象是为了给替身将军作前导,催马走在前面,一直骑到右手的掖门。
那替身将军跟着他走去。

61.武田府邸掖门里
掖门里是一所院子,院里有三个厅堂。这里仿佛寺院的一角,寂然无声。
三个堂是:毗沙门堂、不动堂、饭绳堂。
替身将军和信廉进来。
除他俩之外,还没任何人进来过。
信廉趁此机会,小声地和替身将军谈话。
信廉:先到毗沙门堂去,然后到不动堂,然后到饭绳堂祈祷……然后在主殿接受回府祝贺……记住了吧?……要紧的就在这几天,你按我仔细教给你的办就行。

62.(原剧本取消)

63.武田府邸平面图·主殿区域

64.武田府邸主殿/偏殿
匍匐行礼的竹丸抬起头来。
竹丸:祝贺爷爷此次胜利归来,也祝愿父亲大人身体健康……
说到这里,他颇感奇怪地盯着替身将军,突然大声嚷起来。
竹丸:不对……这不是我爷爷!
信廉以及在座的宿将都为之一惊。
但是信廉神色不变,立刻把话接过来。
信廉:不许随便说话……战场上的辛劳,达五个月之久,相貌也会有些改变的呀。况且,主君此次在战场上曾染病在身,重病之后的人,心情尚且有所变化……好啦……这不要紧……您上跟前仔细看看嘛。
竹丸站起来,大模大样地走近替身将军,站在他面前,仔细端详他的面孔。
替身将军无所措手,突然把竹丸抱起来放在膝上。
竹丸非常高兴。
竹丸:(笑嘻嘻)真是爷爷!(对胜赖)父亲大人,爷爷真的变了!……爷爷从来没抱过我,这回把我抱起来放在腿上了!
信廉:(一块石头落地)哈哈哈,这才好呢。
亲信大将们也放了心,齐声大笑。
只有胜赖表情复杂,毫无笑容。

65.武田府邸平面图·便殿区域

66.武田府邸便殿
这里是仿造主殿的建筑,用以会见臣下的便殿。面向小院子的是这便殿的书斋。信玄的替身将军和信廉背对窗户在谈话。
信廉:啊,可把我吓破了胆。以为是个孩子,就大意了,完全错打了主意。孩子的眼睛是骗不了的……可是千钧一发的时候,你居然处理的那么好,真了不起!
替身将军:不是什么了不起,当时我也没有别的办法。
信廉:这就很好。主君本来就是一位很爽快的人。他对人总是首先抓住人心。要记住,你要好好学这一点,今后要大胆些,豪爽些,这最要紧哪。
他说完站起来,打开旁边的隔扇。
隔扇那边的屋子里,有近侍头目土屋宗八郎和另外两个武士。他们手按刀柄坐在那里。
信廉告诉替身将军。
信廉:这个房间叫武士密室,主君在这个便殿接见谁的时候,担任警卫的就藏在这里。夜间值班的警卫也在这里休息。
信廉拉开另一隔扇。
这间屋子里,挂佛像处的前面有壁龛,里面摆着香炉、花瓶、烛台等佛前用具。
信廉:这里是诵经室,是主君诵经或读佛典的地方。
信廉又拉开另一隔扇。这间屋子里坐着两个小僮。
信廉:这里是起坐间,也叫更衣室,是主君更衣的地方,他的卧室就在紧里边那间屋子。
说完他又坐回替身将军面前。
信廉:我已经把你的事情向这里的三个近侍两个小僮一一关照妥当。而且我已经告诉他们,一定要有一个人在你近旁伺候,今后你不论要干什么,只要按他们说的去做,大概就不会让人感到可疑。另一方面,他们自然也深知你的底细,可以说是你心腹之人,你要跟他们开诚布公,和睦相处。所以,我挑选的都是聪明才智之人。
说到这里,信廉的态度更加诚恳。
信廉:我也是给主君当了好久的替身,经验很多了,但是这个差事实在不轻松。忘记自己的存在而给别人当替身,这是很苦的。所以常常想返本归真,按自己的主张行事。要知道,既然当了替身,脱离开那个人自己就无法迈步。
他说到这里停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状似出神。
信廉:啊,现在回想起来,我也太爱随便说话啦……给哥哥当过替身的我,现在哥哥一去世,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好。
信廉的述怀是沉痛的。
举座寂然无声,大家都注视信廉。
两个小僮忍住悲痛,不敢哭出声来。
信廉好象意识到自己的身份,看了看大家。
信廉:可是……(对替身将军)今天晚上就要和侧室夫人见面。在这之前,他们要教给你会面时的礼节。此外,你也要仔仔细细地看看府邸里的平面图,好好记住府邸的格局,要是在自己的府邸里走错了路,那可就不妙了。
他说完,态度立刻严肃起来,向替身将军深施一礼之后走出房间。
近侍和小僮匍匐相送,然后来到替身将军面前,自报职名、姓名:
“近侍头目,土屋宗八郎”
“近侍头目,雨宫善二郎”
“近侍头目,原甚五郎”
“小僮,甘利奥良”
“小僮,友野又市”
替身将军趾高气扬地点着头。
宗八郎:别那么神气吧,替身将军!

67.武田府邸平面图·主殿甲室

68.武田府邸主殿甲室
这里是世袭亲信大将的房间。
信廉进来。
这房间里有山县、马场、高阪、内藤、小山田、迹部等人,只见他们都朝着一个方向望着。信廉也朝那方向望去。

69.武田府邸中庭
中庭的尽头是马厩,管马人正在马厩前肥九牛二虎之力调理一匹骏马。那马发疯般地乱蹦乱跳,管马人感到十分棘手。

70.武田府邸主殿甲室
山县:(对信廉)竹丸就够棘手了,可是那“黑云”更难摆弄。马认人可准了。那马只有主君才能骑得住。
马场:对,如果让那马给摔下来,周围的人可就怀疑了。
信廉:就说主君病刚好,暂时不能骑马。
高阪:这么说行。
内藤:可是,一个个的难题接踵而至了。我们要不把缰绳扯得特别紧,那就很难实现主君的遗嘱。
迹部:今晚上就要和侧室夫人见面,今后和侧室夫人如何相处的事,就是一大难题呀。
山县:就说主君病刚好,暂时也得和侧室分居。
大家不由得高声大笑。

71.武田府邸中庭
“黑云”把管马人折腾得东奔西跑,管马的人听到笑声,都朝甲室望去。

72.武田府邸主殿甲室
信廉:(小声地)可是……现在胜赖阁下在哪里?
高阪:在世子竹丸的住处哪……不过……胜赖阁下的事也让人头疼。
内藤:啊,这也许是最大的难题,自从宣布立竹丸为世子以来,他就一点笑容也没有了。
小山田:也难怪嘛。每个战役都是功勋卓著的大将,到头来只能当儿子的摄军,脸上也未必光彩吧。
迹部:而且还得把那替身尊奉为父亲。拿他现在的身份来说……
山县:这倒和我们没有什么区别……现在不是计较我们身份如何的时候……大家得一心一意地……只能如此。

73.武田府邸竹丸的住处
胜赖很不高兴,他在喝闷酒,望着院子里骑假马玩耍的竹丸。
他把酒盅一扔站起。
伺候他喝酒的老侍女一惊,仰脸看着他。
胜赖:我回诹访城去!

74.武田府邸平面图·内廷区域

75.武田府邸通向内廷的甬道廊
廊柱的蜡烛台上都点着蜡烛。
小僮奥良在廊下守候。
土屋宗八郎从值班房里出来。
土屋:太晚啦……我们又不能往前多走一步,真让人着急呀。
奥良:有信廉阁下在……而且,替身也象极了,连我都分不出来……不用担心,绝对看不出来。
土屋:可是一进了卧室就很难说了。
奥良:(脸红了)……难道……真的会……
说到这里噤口不言。
甬道廊尽头的走廊处,侍女捧着酒瓶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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