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伦理和法律复杂而微妙的平衡当中,代孕有没有机会以某种形式成为可能的选择?
代孕之路
文|财新记者 盛梦露 实习记者 张从志
在中国,由来已久的诸多原因,令普通人的生育愿望长期被压抑。
自1982年起,计划生育政策被确定为基本国策,并写入中国宪法。要求一对夫妻只能生育一个孩子的独生子女政策全面推行。自此,父母们不再掌握生育的全部自主权。
计划生育国策之下,失独家庭是其中较为极端的案例。全国老龄办发布的数据显示,中国在2012年已至少存在100万个失独家庭,并以每年约7.6万个的数量持续增加。虽然各地政府陆续对这些家庭出台补偿办法,但失独者们所受到的负面影响难以消除。
2016年,一则浙江61岁失独母亲借助现代医疗技术终于产下一子的新闻背后,更多的是无奈和悲哀。
人口出生率也在不断下降。至2015年(计划生育政策调整前),中国的总和生育率已下降到1.047,远低于2.1的“更替水平”——即维持一个国家和地区人口规模长期稳定所需要的生育率。随着老龄化的加速,年轻一代的生育意愿却几乎跌至谷底,均为未来经济增长投下了阴影。
多重负面影响叠加之下,中国的计划生育政策终于松动。2013年,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全面实施“单独二孩”政策。仅两年后,2015年10月29日闭幕的中共十八届五中全会宣布实行“全面二孩”新政,每个家庭都有权养育两个孩子。
但不少学者感慨“二孩放开得太迟了”。很多家庭再养育一个孩子的风险已过高,甚至早已失去可能。国家卫计委的数据显示,政策放松后,新生儿出生数量明显增加,但育龄妇女总量连续下降。“十二五”期间,育龄妇女总量每年减少约350万,至“十三五”期间将每年减少500万人。卫计委官员时有发声,指出高龄高危产妇比例大幅增加,母婴安全保障工作承压。不孕不育率的大幅升高,更是严峻挑战。中国人口协会2012年发布的调查结果即显示,中国不孕不育患者已超4000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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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内容节选:
中国式代孕
前言
40岁出头的李琳是一个瘦小的上海女子,一双6岁儿女的母亲。她从被告席上站起,面向审判长侯卫清,诉说这6年来为孩子所做的琐碎的事情,论证自己对孩子的爱。论证的急切和失去孩子的恐惧使她前倾,用一些音调上扬的语句表达这种情感。“我就是孩子的妈妈。”她说。
在这起纠纷里,“妈妈”成为需要论证的身份。李琳不孕,这一对龙凤胎是她和二婚丈夫罗新代孕生育。孩子有三个母亲——提供卵子的基因上的母亲、怀胎十月生育孩子的母亲,和出生证上的母亲李琳。
灰色的产业
2017年的冬天,39岁的福建人朱玉江跋涉千里,在武汉的一家私人诊所,从护士手中接过一个沾着羊水,皱巴巴的新生儿。这个湖北籍女人在20多年的婚姻生活中相继经受了失独和不育。时隔近20年,失去子宫的朱玉江再次成为母亲。
朱玉江的第一个孩子13岁因脑胶质瘤去世。中年失独,给朱玉江夫妇的生活蒙上了一层阴影。一次意外的流产,又让朱玉江确诊子宫肌瘤,不得不切除子宫。
危险的手术
取卵手术是试管婴儿培育的第一步。一根A4纸长度的针状吸管,经母亲的阴道穿破内壁直抵卵巢,另一边,医生通过B超监视吸管到达的位置,并找到卵泡,吸出卵子。一般而言,手术只需十几分钟,痛感因人而异。
作为代孕过程中对女性风险较大的手术,选择可靠的医疗机构实施取卵手术成为关键。但在原卫生部颁布的法规中,“医疗机构和医务人员”被禁止实施代孕。
代母们
在QQ屏幕的一端,26岁的齐齐上线了,她在应聘代母。齐齐生于山东聊城的一个农村,19岁未婚生女,正在家中带孩子。齐齐告诉QQ另一头的财新记者,她有一个表姐已经成功找到了请她代孕的客户。
寻觅代母是代孕的核心环节。王峰说,“我们只接受生育过的25到35岁之间的代妈”。武汉喜得郎医疗咨询曾在天涯发帖称,代妈一般是偏远山区的农村的妇女,都生育过,代孕一次赚的钱,足够她们在农村盖一个小洋楼,因此得到家里支持,指望以此改善经济状况。在泰国寻求代孕的北京人李洋说,在泰国做代妈的家庭条件也都不太好,他选择的代母就是一个生活在泰国农村的妇女。
模糊的亲权
在上海代孕监护权案中,尽管出于孩子的利益考虑法院将其判给了李琳,但她仅是以继母的身份享有孩子的抚养权。两个孩子被认为属于丈夫罗新的“非婚生子女”,他们的生殖母亲,即代母,被法院认可为其法律意义上的母亲。
身份困境
2011年2月,李琳从中介手中拿到一份荆门某医院开具的出生证明和亲子鉴定书,登记的生父母分别为罗新、李琳。之后,李琳和她的儿女回到上海,顺利办理了户籍。
出国求子
代母难求
寻找一个孩子生理上的母亲,花了万全几个月的时间。
一开始,万全找了一个美国的代孕中介机构,花费2万元,为他介绍代母。
完整的产业链
一年半里,万全共签署了六份合同——分别是和代孕中介、生殖中心、律师、代母公司、代母、资金监管公司。在当地法律的规约下,代孕的流程清晰简单,只需签约、付钱,各种机构将提供代孕的全套服务。
精子和卵子
2015年中,经医生嘱咐,万全的妻子在国内吃了药,预计月经(即排卵)快来的时候坐飞机到美国打促排卵针,并且每隔2天到3天做一次排卵监测,在合适的时候由医生实施了取卵手术,花了大约15天。取卵的同时,代母需要打针调解身体激素水平。此外,男方也要同期取精,再由医院将两者结合成为受精卵,培育一定时间后即可植入代母的子宫内。
一个美国宝宝?
万全在孩子出生以后,跑了不少美国的“衙门”。美国孩子天然有州政府颁发的出生证,出生证上的父母一栏写的是万全夫妻的名字。拿到出生证后,他们需要到当地的户籍管理服务中心(一般在邮局)去打印孩子的出生纸,用它办理护照,再拿上所有的资料,包括原始的出生证、护照、代孕协议、法官判决等,到位于旧金山或洛杉矶中国领事馆中心给领事验证。通过后即可办理中国血统儿童赴华旅行证,简称中国旅行证。凭此证,孩子才能回到中国。
费用高昂
万全的代孕之行总计花费180万元。截至发稿,一家名为“代孕顾问”(surrogacy advisor)的网站通过网络收集了一系列美国代孕反馈数据。财新记者选取其中25家反馈数据较多的诊所统计发现,美国代孕平均一次总花费约为10万-15万美元(约合70万-100万元人民币),时间为14个-20个月。
另一个选项
商业代孕并非美国法律给出的惟一的选项。在上世纪90年代上映的美剧《老友记》中,主角菲比同父异母的弟弟夫妇无法生育,又没有足够的钱寻求商业代孕,最终寻求菲比的帮助,代孕产下了三胞胎——同时也是她的侄儿、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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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2017年5月22日出版的《财新周刊》封面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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