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前些年，人群的类别从五类人下滑至主要两类人，消失的主要是创业者群体、国企与私企的中高层。”
文 / 巴九灵（微信公众号：吴晓波频道）
1994年生的小贝今年初萌发想法，报考了个浙工大非全日制MBA，正在准备12月的研究生国家统考，分数过线再参加复试。“还是想每年有点个人的提升计划。”她对小巴说。她入职杭州一个中型公司已有七年，如今是一个中层管理。2.5年的学费就要12.8万元。MBA即工商管理硕士，和其他专业的考研流程基本相同，都具有提升学历的价值。主要特色有二：首先是动辄十多万、几十万元的昂贵学费——一般硕士研究生的学费多在小几万元。其次，这一专业特色及学费门槛，长期将生源主要限制在企业家、创业者、企业中高层、资深职场人、企二代等群体，所以还具有精准拓宽企业圈人脉资源、突破圈层的社交价值。值得注意的是，小贝对小巴说，价格较去年没有涨。而去年较前年是涨了2万元的。2024年（上）与2025年（下）
浙工大MBA报考学费
MBA价格涨不动了？
据多位行业人士在MBA学费上对小巴的观点是：“每年会涨一点点”，“总体是上涨的趋势”，以及“只能往上涨，不能往下跌”。原因是：MBA价格与价值往往是强绑定的，一如奢侈品，假如下跌，则容易被视为贬值。我国MBA教育自1991年启动发展至今，已经有近三百所高校开设了MBA课程。如北大、清华更是建设有三所商学院，专注于此。2017年，MBA纳入全国统考，全国MBA报名人数从2016年的10万人增长至2022年的25万人。此外，长江商学院、中欧商学院等半体制内、与国外高校合作的商学院项目疯狂生长。
去年的情况是，疫情之后，MBA行业仍然涨价强劲。综合各方数据显示，在200多所MBA招生院校中，有70—80所院校的100个左右MBA项目涨价。今年的情况是，领头的北京、上海高校“停涨一片”。“浓眉大眼”的北大、清华“稳坐钓鱼台”。与清北名气媲美的长江商学院的学费是59.8万元，也与去年持平。北京MBA院校学费与上海MBA院校学费
红色为涨价等变更信息
图源：MBA大师公众号
另据中国MBA教育网的“2024中国商学院MBA学费榜TOP10”，共有9个MBA项目学费出现上涨。“2025中国商学院MBA学费榜TOP10”则只有中国人民大学非全日制MBA、哈尔滨工业大学非全日制MBA AI投资与管理和机器人与智能制造两个项目学费上涨。更有个别学校，打响了“MBA价格可降”的第一枪：东北林业大学的非全MBA价格大降14.7万，23.4万元跌至8.7万元，上海体育大学的非全MBA价格从23.8万元降至12.8万元。以下现象还说明入学门槛与名校门槛不断下探：近五年，A类考生（报考地处经济较发达地区）MBA国家线从175分降至162分，B类考生（报考地处国内欠发达地区）MBA国家线从165分降至152分。今年，专科背景的考生还首次有了申请清华大学、天津大学、西安交通大学等985高校MBA项目的资格。北大、清华等龙头名校取消了提前面试环节。常规来说，报考高校MBA的学生可以在参加全国统考之前，进行高校的提前面试。这有助于高校筛选更符合所需的学生，并给予更低的笔试门槛。
MBA价值逻辑渐变：
从创业者突破到员工“自保”
“招生肯定是大不如从前的。”商学院资深人士卢鹏对小巴说，“长江商学院的CEO班，最早是要求50亿销售额，现在已经降到20亿了。”据卢鹏分析认为，一是大环境的“消费降级”，二是不少MBA项目缺乏核心竞争力，失去吸引力。当人们提及MBA时，很容易把它与企业家和创业者紧密联系，MBA项目价格动辄十万级，几十万元是主流，高效地汇集了社会中高层群体及其子女，俨然成为企业家与创业者的高端社交舞台。纳入全国统考后，又获得了高校学历资质的“强背书”，由此开始大量吸引企业中高层、资深职场人等群体，与企业家与创业者等少数派构成了一个层次丰富、更具有社交活力的企业人脉圈。34岁的Vivian（下称：V姐）是去年通过全国统考后进入长江商学院就读非全MBA学生的，实打实交了59.8万元的学费。她是上海六个中端西餐厅和1个美容店的创始人，年营收规模2000万元。据她和小巴介绍，整个年级有六个班，总人数在300多人，所在班级里有五六十个人。同学中平均年龄在34岁，创业者比例接近50%，其他是公司中高层、个体户、企二代等。她如此形容所在班集体的状态：很多老师常年base在美国，只是上课时来国内；每月四天上课，很多人会从四面八方聚集；各行各业、各背景的同学素质都较高，谁需要帮忙，不管级别高低，都会掏心掏肺帮忙；上课、作业，同学普遍较为认真和较真，没人刻意搞关系；群里每天有人发布找供应链等资源的信息；同学们普遍不在两年学制内毕业，希望上三四年时间，有利于接触多届同学。长江商学院MBA项目活动演讲
图源：长江商学院官网
较公认的是，更市场化的长江商学院比起高校体制内的商学院，仍较容易吸引聚集创业者。“清、北、复、交像国企，长江、中欧像民企。”同时报了长江商学院和上海交通大学、选择长江商学院的V姐说道。但是，据长江商学院披露的2023级MBA项目同学数据群像可以发现，88%的名额已经被中高层管理者占据。与此同时，在高校体制中，主要被视为建立高端人脉的精准渠道的MBA传统价值则被淡化，更多人把MBA视为手段去抵御未来不确定风险。
“想要去保本的，或者想要去给自己多一个退路。”一位在头部机构专注提面辅导的老师岚峰对小巴说，他从业十年，辅导过近1000名北京高校背景的学生。比如，岚峰的观察是，这两年相较前些年，人群的类别从五类人下滑至主要两类人，消失的主要是创业者群体、国企与私企的中高层，剩下了互联网大厂的基层员工和基层领导、国企的基层领导。前者常见情况是：“他们面临着很大的不安全感，比如自己的这块业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裁掉？又知道工作已经没有很大想象空间。”后者情况是：“年龄不小了，但之前学历没那么好，虽然国企工作比较稳定，但不知道未来会不会好，想着看看其他机会。”岚峰描述这两类人的心态时说道。“现在报MBA、EMBA（高级工商管理硕士），80%以上的都是职业经理人，为什么要报呢？不管是自己在本单位实现晋升，或者要跳槽去更好的地方，无形之中镀了个金边。”总知集团董事长卢鹏不乏夸张地总结道。
MBA背后存在一个职场堰塞湖？
当MBA的高端社交价值弱化，它也就变成了资深职场人、普通创业者的“修炼场”。MBA项目仍然为小贝、V姐们以及大厂、国企员工提供了突破瓶颈、丰富资源和能力查漏补缺的精准高效渠道。而这常常是企业内部与外部其他多数机构或培训场景无法提供的。据怡安《2022中国企业领导力发展调研报告》：在35%的中国企业中，大部分高层管理者岗位没有后备人选；32%的中国企业拥有中基层管理者后备，但成熟期长于2年。
据万宝盛华《2023年人才短缺调查》：中国企业的人才短缺比例达到81%，比全球水平高了4%。全球组织咨询公司光辉国际前中国区副董事长陈雪萍曾表示，当企业招募人才时，三分之一从外部引进，三分之二从内部选拔培养是一个合理的架构。现实的情况是：“在中高端管理岗位上，企业决策者对于引入外来人才的渴望度非常高。”当存在一个庞大的职场堰塞湖时——其中是一个极其庞大的职场人群体，他们比起职场新人更富有经验，但他们容易面对年龄增长、能力不全面、对企业而言人力成本较高等方面的短板，那么，作为主流学习提升项目的MBA价格昂贵并仍坚挺便容易理解。当少部分人可以通过报读昂贵的MBA项目以加强未来的确定性，这一渐成主流的MBA新价值是否完全可靠呢？先把视角转向MBA行业发展更成熟的美国，作为参考：据彭博社去年底报道，过去两年，斯坦福、哈佛和哥伦比亚大学等多家名校商学院招生负责人离职；哈佛大学2023届MBA毕业生情况是，有73%的学生在寻找工作，其中86%的学生拿到Offer，最终80%的人选择接受Offer。但比较2022和2021年的情况，拿到Offer的比例分别为95%和96%。
哈佛商学院
除美国顶级商学院的的学生就业率略有下滑外，或也可以审视思考中国顶级商学院MBA的学习提升价值。卢鹏认为，顶级的MBA课程并不聚焦于具体的企业经营管理技能的学习，更多放在全球宏观形势的领悟层面，比如会关注中美局势、地缘政治下的企业方向，如何去越南、墨西哥布局，AI带来的第四次工业革命的企业着力点等问题，偏向于向明星企业家、科学家、工程师学习。相较而言，V姐则可以作为专注提升企业经营管理技能的典型，更具有普遍性。她传播学本科出身，25岁创业，从小作坊稳扎稳打做到上海七门店。但有个核心痛点：文科生出身，商业知识全凭实战积累，缺乏正规商科的系统训练。“钱好赚时拓店、做新业务，不好赚时去修炼内功、查漏补缺。”这是她的初心。读了一年时间，V姐总体认为：十分认可的老师有三分之一，其他三分之二的，或正常水准，或缺乏兴趣。以下是她描述的课堂片段：“有一个老师，我就记住给我们推了QQQ（纳指基金）。”“有一个老师在俞敏洪和董宇辉的‘撕X大战’刚结束，就把它做进了课件。”“有教授会拿他正在准备发表的研究讲课。”“冯仑给我们讲八九十年代创业的故事，那些打法是书本上学不来的。”……她目前主要收获体现在财报方面。“通过财务分析去调整公司的策略，我是在上完课之后才开始去做的。”她说道。凭借这一学习，她克服了对财务报表的恐惧症。“那两天的课刚结束，旁边有一个同学就说60万已经值回来了。”应该说，不管是哈佛商学院的就业率，还是V姐们自身的获得感，或都不足以概括MBA的全部价值，于每个个体而言，价值恐怕是见仁见智、各取所需的。本篇作者 | 林波 | 责任编辑 | 何梦飞
主编 | 何梦飞 | 图源 | VC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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