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腔”→“派”→“流派”——京剧流派之路上的GPS

梅兰芳先生亲笔

其实，“流”提法并不是从京剧产生之初就存在的。清末民初，京剧界崇尚“听戏”，往往将演员的特征性唱腔称为某“腔”。谭鑫培最初也是因为具有不同于“时尚黄腔喊似雷”的婉转甘甜演唱风格，被京剧鼻祖程长庚评价为“惟子声太甘，近于柔靡，亡国音也”，却受到时人的欢迎，被称为“谭腔”。至于“谭派”的叫法，那是后来才有的事。

从“腔”发展为“派”有着一个跨越的过程，朱文相先生在《京剧流派艺术》讲座中提出：“流派主要形成在20世纪的前50年，或者说是20、30年代为主的时期。”1920年前后，梅兰芳声名日隆，不少有出国经历的“梅党”成员以他们一贯的开放思维介入京剧的创作、研究和推广中，创造性地将梅兰芳富有个人特色的表演风格称为“派”，于是就有了京剧界，也是戏曲界第一个以姓氏命名的派——梅派。

朱文相先生

左-齐白石大师       右-梅兰芳先生

梅兰芳“缀玉轩”重要成员李释戡于1923年撰写的《梅兰芳小传》中写道：“十年以来，每叹中国乐律沦亡，而古舞尤失传，乃与二三同好，别制古装新曲，如《天女散花》之袖舞，虞姬之剑舞，西施之羽舞，皆得独抒新得，融化中外，古今舞态，自成一家。时出新声，能令顾曲家荡气回肠而不能自已。歌舞合一，有复古之功，群以梅派尊之。”这是目前所见最早将梅兰芳表演艺术概括为‘梅派’的，标志着中国京剧流派艺术的诞生。“梅派”的确立，证明梅兰芳已形成独特、鲜明、有别于其他演员的个人风格，其立足点就是“歌舞合一，有复古之功”的古装歌舞戏。

梅兰芳  饰  天女散花

梅兰芳 饰  虞姬

梅兰芳 饰  西施

由于京剧中的“派”是对有突出成就的表演艺术创造性发展进行筛选的结果，徐城北先生说：“这种称呼、赞誉某人舞台艺术为某派的风气一开，当时的梨园界便从两个方向恣意行动起来——其一是翻转头来，对以往的前辈艺术家给予‘追认’，……其二，是紧随‘四大名旦’的做法，仿效称派的浪头越来越高。”与梅兰芳比肩的“四大名旦”很快先后成了派，人们掉过头来补封了谭（鑫培）、杨（小楼）、王（瑶卿）等派，同时蔓延到了前后“四大须生”。进而各行当中占一号、有特色的名演员就称一派，逐渐形成了数十个派。

四大名旦

上排-前四大须生  下排-后四大须生

事实上，京剧从“派”到“流派”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二十世纪40年代以前的文献中也几乎是只见“派”，而不见“流派”的提法。时人的心目中，成“派”最初似乎更像是一种用以追捧、宣传、推广的市场化头衔，而非一种基于研究和论证的学理性评判，更遑论其学术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