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童年时代,他的父亲购买了有关“十诫”的绘画,当他看到该隐杀害弟弟亚伯的时候,深受震撼,问:“该隐为什么杀了亚伯?哥哥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从此,道斯受到上帝的启示,“不可杀人”的信条在他脑海里生根发芽。日军偷袭珍珠港之后4个月,道斯主动加入美国陆军服役,准备到前线抛头颅洒热血,为国效力,捍卫自由。
让人匪夷所思的是,他参军之后,竟然坚决拒绝携带任何武器,不带步枪,不带尖刀,甚至连手枪也不带,同时拒绝参加射击训练。
你要去抗日,你要去杀敌,你拒绝配备枪支,Are you kiding me?他因此被军方列为“拒服兵役者”。
这样一个奇怪的军人,能担负的军事任务不多,军方安排他到第77师第307团当一名医务兵。道斯特立独行的做法给他的战友带有很多麻烦,因此遭到普遍的鄙视。有人警告他:“一旦我们投入战斗,你肯定不会活着回来。”
战友们排挤他、恐吓他、咒骂他,都想把这个操着南方口音的瘦弱男人赶走。他们打算把他控告到军事法院,强迫他配枪;一个军官甚至以精神病为借口,企图将他驱逐出队伍。307团的官兵捉弄他,让他去洗厕所挖粪坑,禁止他休假,用军靴砸他,大家把他当做智障、白痴、懦夫……他没有朋友。
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道斯依然故我。虽然遭到种种不公平的对待,他仍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赖在部队里不走,坚守岗位,毫无怨言。道斯的宗教信仰是他的力量之源,坚定地恪守上帝的准则,任何时候都不违背,哪怕面对不共戴天的仇敌。或者说,上帝的准则就是他与敌作战的武器。
晚年的道斯
不杀敌人,但可以拯救自己的同胞。1944年,道斯大显身手、证明自己的机会来了。当年6月,他随同77师被派往关岛,在那里,美军正与日军激战。在齐膝深的泥浆中,道斯穿梭在前线每一个有伤兵的地点,他似乎完全忘记了在身边呼啸的子弹和炸开的炮弹。在关岛丛林的两个月里,道斯将垂死的伤兵拖下来,为他们治疗,让他们活命。道斯的努力受到嘉奖,他获得了一枚铜星勋章。之后,道斯又随77师被运往菲律宾莱伊特岛抗日战场,不过这次他的任务是抬担架,而不是野战医生。当然,他不会满足于上司为自己设定的角色,再一次向大家展示了他拼命三郎的精神。在此地,他赢得了第二枚铜星勋章。
二战后期,美军计划占领冲绳岛,准备进一步进攻日本本土。日本视冲绳为“国门”,必定在此垂死挣扎。冲绳岛登陆战,太平洋战场上的“绞肉机”。2个多月的战役中,日军死亡9万余人,被俘7400人,美军伤亡7万余人,其惨烈程度由此可以想见。
冲绳登陆战美军进攻现场,树木被炸得只剩树干
1945年4月30日,战争进行到一半,第77师奉命奔赴冲绳岛战场,接手前田高地的战斗,此前担任这一任务的96师因伤亡过半而撤退休整。77师的医疗队也是全副武装的,当然,道斯例外。田高地地势陡峭,日军的碉堡密布,易守难攻。道斯的存在,为这里的战斗增添了几分神话色彩。
战斗第一天,道斯所在的1营B连需要在一个垂直的崖壁上安装网梯,而到崖壁顶端绑梯子几乎是有去无回的任务。连长决定招募死士。日军的枪炮在头顶乱飞,一只手迅速举起,此人正是道斯。按说,这本不在他的职责范围内。
道斯爬上悬崖顶端后站立瞬间,子弹正在他耳边飞过
他为他所在的1营B连祷告,结果该连在当天的进攻中没人死亡,而一起参加行动的A连,则死伤惨重。
第二天,因战斗紧急,道斯没来得及祷告,B连大败,冲上台地155人,只有55人返回,其他的非死即伤。道斯留在台地上,救助伤兵。他跑来跑去,把伤兵拖到崖壁边缘,再用绳子把他们降到山腰,完全不把在耳边呼啸的子弹当回事。崖底的战友喊他赶紧下来,道斯装作没听见。被救的伤兵说,他从不放弃我们,不论死活!从白天到深夜,道斯整整干了12个小时。战友们感到不可思议:道斯身材瘦小,来来回回搬运伤员,应该早就没力气了,而且在日军密集的火力网中,他是怎么活下来的?道斯自己回忆当时的情景说:
我心里一直在祈祷,主啊,求你帮帮我吧,让我再多救一个吧。救了一个之后,我又跟上帝祈求说:再让我救一个吧,多一个就好!
再多救一个!这是他的信念。他是战场上最忙碌的人。他的无私、他的大无畏,为他赢得了来自战友的尊重和钦佩。
冲绳登陆战中美军运送伤员情景
5月5日,美军发起总攻,决定拿下前田高地。不巧的是,这天是星期六,道斯所在教会的安息日,不能工作。但是,B连只剩下这么一位军医了。连长恳求他:我们真的很需要你。道斯说,我愿意去,请先允许我读一段《圣经》。连长觉得他在闹。进攻时间早已定好,延误军机可是大罪。但连长还是拿起电话请示营长。没想到,这位曾经大骂道斯“废物”的营长大开绿灯;更想不到的是,进攻被推迟,参与行动的海军和空军也肃立等待道斯祷告。
战友们都相信,上帝触摸过道斯的手。果不其然,美军当天以极大代价击败日军,成功占领前田高地。第1营800官兵,有500多人死伤。硝烟散去,只有一个美国人还活跃在血腥的战场上,那就是道斯。
他帽子上军医的徽章给他带来麻烦,使他成为狩猎目标——日本狙击手为了打击美军的士气,专门点杀美军军医。但他完全不顾这些。有不少伤兵曾经侮辱过他,他也毫不介意。在疯狂的弹雨中,道斯单枪匹马、手无寸铁,把伤兵一个个从地狱边缘拖到悬崖边缘,然后通过绳索降到安全地带。有好几次,他离日军的防线很近,能听到日本士兵的耳语。然而道斯安然无恙。根据官方记录,5个小时的时间里,道斯救下来75个伤兵。道斯后来说:
我们有很多伤员躺在前线,有一些还是我的朋友,我不能放弃。我有一个日本急救包、两个美国急救包,我口袋里塞满了绷带。我决不会放弃我的战友。他们知道,如果有任何可能的方式,我就会照顾他们,我一定会的!
5月21日晚,进攻首里城堡的战斗中,道斯蹲在散兵坑里急救伤兵时,一枚手榴弹落在身边,把他炸成重伤(17个伤口)。战友用担架抬着他送往后方。半路上,道斯看到一个倒地的伤兵,他从担架上滚下来,为这位伤兵处理伤口,还让战友先把伤兵送走。道斯留在战场上,不幸再次中弹,胳膊受伤。不能再在原地等待,他自己爬了300码崎岖的山路,爬到救护站。回到医疗船上,道斯发现从不离身的《圣经》丢失了。他拜托还在战场上的战友留意,看还能不能找回来。B连严肃对待此事,立即成立搜索队,返回刚刚撤离的高地,寻找给他们带来好运的经典。后来,上司去医院看望他,为他带回了那本已烧焦一半的《圣经》。
杜鲁门为道斯佩戴荣誉勋章
1945年11月1日,美国总统杜鲁门为他佩戴上了美军最高荣誉的象征——国会荣誉勋章。杜鲁门说:“我为你感到骄傲,这是一个比成为总统更大的荣誉。”他成为二战期间第一个没有任何杀敌记录,却获得最高荣誉的士兵。成为美国史上最伟大的二战英雄,1962 年再度代表二战军人,蒙美国总统约翰‧肯尼迪召见。1987年,已是垂暮之年的道斯在接受采访时说:“爱,我爱我的战友,他们也爱我。我不认为我是一个英雄。我不会放弃他们,就像母亲不会放弃她的孩子。”
道斯身上值得我们回味的,就是他的博爱,他的执着,他的和平主义精神。他说到自己一生的理念就是救人,而自己从军是要保卫国家,但他要用自己的方法──不是用杀人的方法,而是以救人的方式。
戴斯蒙‧道斯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受到美国前后二任总统召见、颁发勋章,成为国家大英雄,但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坚守了自己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