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中国国家地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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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麦,9户人家坚守的国土

中国国家地理  · 公众号  · 地理  · 2017-11-02 18:03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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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麦乡不仅是“中国人口最少的乡”

对外界来说

玉麦仍是中国边境敏感、难抵达的地方之一


两年前

中国国家地理签约摄影师赵春江

翻越大雪覆盖、海拔5000米的日啦山

进入西藏自治区山南市隆子县玉麦乡

开始一段震撼人心的采访



  1  


去玉麦

需要勇气+运气



2015年5月4日清晨6点,我乘坐的越野车开出了隆子县城,驶往200公里之外的玉麦乡,这时天还没亮。我问同行的达娃,为什么起这么早?他说:“要赶时间,避开雪崩频发的时间段翻过山去。”达娃的一番话,让我对即将到来的玉麦之行充满了不确定感。


如果从拉萨出发到玉麦(相距500多公里),就算一路顺利,也要4天时间:第一天到山南地区的泽当镇,第二天到隆子县城,第三天到三安曲林乡,第四天才能到玉麦乡。


途经扎日乡的曲松村,吃了一碗方便面作午饭,然后为接下来的徒步做准备。曲松村到玉麦的山路有33公里,但是,每年6月中旬到9月底,这条山路才能勉强通行越野车和卡车,其余大半年时间因大雪封山不能通车,进出只能靠步行。不过,这条路即使通了车,也是危险难行,我们的车胎就被崎岖的山路扎爆了,幸亏事故发生在山顶一段平缓的路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越野车把我们送到离玉麦还有7公里的地方,再往前,积雪已完全覆盖了山路,接下来,只能徒步翻越日啦山,这将面临着不可预知的危险。早在曲松村时,达娃借了一匹马,还找了一位年轻的马夫。这匹马的任务是驮我的摄影器材,还有两袋特意给玉麦边防官兵捎的青菜。


爬山的路开始还算平缓,雪也不厚,我们一边走还能一边说说话。山上的积雪越来越厚,坡面也陡了起来。我落在队伍的后边,还要拍照,每按一次快门,都会头晕眼花。达娃一次次停下来等我,指挥我的行走路线,告诫我宁可多绕几十米,也要远离容易发生雪崩的区域。


不过我后来还是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为了拍雪崩尾端美丽的下滑线,我偏离行走路线,结果发生了“滑坠”,幸亏反应及时,以左脚跟用力蹬进雪地里,才止住了下滑,否则坠下一两百米高的陡坡,就会有性命之忧。


从隆子县城出发到玉麦,一路上景色有明显差异:从光秃秃的石山到高山草甸,渐渐过渡到低矮灌木,最后在越来越湿润的空气中进入原始森林区。在穿越森林密布的河谷后,是一片很繁茂的湿地,那些横七竖八的巨型倒木就成了天然的拱桥。




  2  


抵达玉麦

这里很“奇葩”




站在山头看玉麦乡政府所在地玉麦村,才发现玉麦的“小”:周边高耸的一系列山峰,合围着山脚下的玉麦河谷,河谷的平坦地带,有一排新建的藏式民居,那就是玉麦村了。


玉麦曲发源于日啦山和十一面观世音山,它的上游有一个村庄叫玉碓——历史上玉麦村的所在地,顺着河流往下七八公里,就是如今玉麦乡政府所在地玉麦村的所在地,河流在这里被高山阻隔,形成一条长约七八百米、宽300米的河滩谷地。


玉麦村的西边有一座云雾缭绕、被积雪覆盖的山峰,山下有几座看起来很普通的小平房,是养路工人居住的道班房屋。正是养路工人的维护,才保证了几乎与世隔绝的玉麦与外界道路的通畅。



来到玉麦,我才发现,这里看不到一块耕地。按理说,玉麦气候湿润,海拔只有3430米,比拉萨还低,为何无法耕种粮食呢?原来,印度洋暖湿气流沿玉麦河谷北上,遇到海拔5000米的日啦山阻挡,造成玉麦冬季多雪、春夏秋三季多雨的气候特点。


由于阴冷潮湿,光照少,就连高原上生命力最顽强的青稞在这里也无法结籽。既然没有耕地,那村民的粮食怎么解决呢?这要靠玉麦人用畜产品和其他土特产去附近的曲松村交换。


抵边放牧,是对国土最好的保护,为了边民放牧管理牛群的安全,每隔一段距离,都有栅栏进行分区隔离。目前,玉麦乡以畜牧业为主,出产酥油、奶渣和奶酪。每天天不亮,牧民就开始在外放牧,挤奶、提炼酥油和奶渣。事实上,玉麦人在中印边境地区放牧,起到了守护国土的作用。




  3  


河谷里的玉麦

扎日转山的最后一站



画面左下角标注的“30”字样,是曲松村通往玉麦的公路里程数,表明曲松村到此为30公里,从这里再到山下的玉麦村,还有3公里。


历史上,玉麦有一座古老的寺庙,就叫玉麦寺,经常有外来静修者来此修行。新中国成立后,玉麦村成为扎日神山地区四个主要的村庄之一。扎日地区曾划分为三个部分:东扎日以机甲寺为中心,西扎日以玉麦村为中心,南扎日以珞马及墩为中心。东西扎日又合称为“上扎日”,是小转山的区域。


当地信众每12年要去扎日神山大转山一次,转山路线是从玉麦村北面的曲松开始的:沿着扎日曲往下,到达与西巴霞曲的交汇处,沿西巴霞曲到塔克新,然后沿玉麦曲折向北。转山终点就是神圣的玉麦寺。最后一次大规模的转扎日神山是在1956年。


与扎日神山齐名的冈仁波齐、梅里雪山都声名显赫,扎日却不为外人所知。扎日神山在隆子县玉麦乡和扎日乡之间,主峰瓜达西热海拔5722米——这在喜马拉雅的群峰间并不突出,却是藏民心中的圣地,印度、不丹的佛教信徒也曾来朝圣神山。在玉麦,可以看到神圣的扎日神山。事实上,玉麦是扎日转山的最后一站。


扎日神山的转山活动也吸引了一些外国探险者。1913年,英国军官、地理学家和探险家贝利曾对玉麦进行了首次科学考察。在4天的扎日神山小转山后,贝利来到玉麦村,他记载道:“这是9月16日从古如朗杰宗的机甲寺出发后的第一座村庄,在玉麦曲的河东,没有庄稼。”贝利是第一位完成扎日神山小转山和到过玉麦村的西方人。


与扎日转山沿途的其他村子一样,玉麦村的任务也是为地方政府支转山的乌拉差(“乌拉”的藏语意思就是义务支差),为官家转山的人提供食宿,为转山者免费提供住宿(食物不免费)、烧火的劈柴和热水。


贝利去玉麦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测量珞瑜地区与西藏地方政府之间的边界线,不久之后,麦克马洪就在地图上标出了所谓的“麦克马洪线”。


1935年,另一位英国人、植物学家华金栋,到达了玉麦村北部的曲松。他后来回忆道:曲松下面的河谷不仅是植物学家的天堂,而且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美丽。后来他再次来到曲松,从曲松南下来到玉麦村。他说,玉麦是为神山朝圣者提供歇脚的地方。


1936年5月,英印殖民政府政务部、38岁的陆军少校谢里夫,在几天的扎日神山小转山后,也来到了玉麦村,他行走的路线与贝利几乎相同。


20年后的1956年,扎日神山大转山仍在进行。由于中国对边境地区的管控,扎日神山小转山几乎被中断,到上世纪80年代才逐渐恢复。90年代初,开始有西方人经拉萨到扎日地区,但他们中的多数人都不知道,过去扎日大小转山的末站就是在玉麦村。(本节撰文 / 房建昌




  4  


家是玉麦

国是中国



瘦小的身躯,为中国守住了近2000平方公里国土玉麦第二任乡长、老乡长桑结曲巴的大女儿卓嘎。目前卓嘎家盖了新房,建成了旅馆,可以接待山外来的游客和转山的信众。


来到玉麦村后,我几次走进55岁的卓嘎家,她去世的父亲是老乡长桑结曲巴。这位既不会说汉语又腼腆的妇女总是微微一笑,默不做声,她一直在忙碌,就是和我围坐火炉聊天时,也在编织竹篓。后来她终于开了口:“从来没听父亲说过苦和累,养牛不能吃肉,要挤奶,做奶渣、酥油,然后拿去曲松村换粮食,走一趟来回要三天。”


卓嘎家里的生活来源主要靠200多头牛,副业是采鸡血藤,熏蒸加工后做成工艺品手镯出售。卓嘎的丈夫叫巴桑,是乡联防队员,他们有三个女儿。过去玉麦还有小学,如今学生长大后到县城上中学,村里没了小学生源,小学也只好停掉。


看到作者远道而来,卓嘎取出家里的老相框,小心翼翼地掀开背板的纸壳,取出里面的老照片,一张张给作者讲解照片背后的故事。卓嘎说,很多时候她不敢也不愿回忆过去的岁月,因为那是“野人般”过的日子,如果没有父亲的坚守,她真不知道今天会在哪里。正是父亲,给了她做人的道理和生活的勇气。可以说,在中印边境地区,他们是“不拿枪的战士”,以羸弱之躯,宣示着国家的主权。


西藏和平解放以前,玉麦有30余户200多口人。后来因为西藏政局的变化,到1959年玉麦解放时,这里只剩下桑结曲巴一家四口人。


桑结曲巴的大女儿卓嘎10岁那年,卓嘎的母亲撇下两个年幼的女儿去世。桑结曲巴本来可以选择离开,也可以回到西藏腹地,但他最后留了下来,还在1959年将自己的家从玉碓(意为“河上游的村落”)搬到了玉麦(意为“河下游的村落”)——往“麦克马洪线”方向前推了5公里。


卓嘎记得,搬到玉麦后,父亲用布条缝制了一面五星红旗,并开始在家门口升起这面红旗。桑结曲巴一家三口坚守喜马拉雅山南麓升国旗的事迹被报道后,很快传遍海内外,当时尚未婚配的卓嘎竟然收到了七麻袋的求爱信。


有一年,印军的直升机突然降落在玉麦,将印度国旗插上一个山头。不过,面对桑结曲巴一家三口的坚守和抗议,印军怕事态扩大,只好悻悻溜走。直到上世纪90年代中期,政府组织政策性迁入,陆续有几户人家自愿搬来玉麦,玉麦才发展到今天的9户人家。


1996年,隆子县委、县政府的援藏干部历尽艰辛来到玉麦乡,看望慰问老乡长桑结曲巴(图中的左二)。在这张微微泛黄的老照片里,桑结曲巴看起来瘦小孱弱,但正是凭借他瘦小的身躯,为中国守住了近2000平方公里的国土。


2011年,77岁的桑结曲巴走完了他颇为传奇的人生之路。那一年,玉麦乡公路通了车,大女儿卓嘎接替父亲,担任玉麦乡的第二任乡长,直到2011年卸任。


卓嘎的妹妹叫央宗,妹夫叫仁增晋美,人称“吉米”,是“倒插门”过来的。吉米是隆子镇人,当年来玉麦修寺庙时认识了央宗。吉米是个能人,身兼多职:既是司机、兽医、木匠、电工,又是乡联防队员和县党代会代表。他们有一儿一女,大儿子2014年考上了西藏大学高山向导专业,是玉麦的第一代大学生。


每一张照片背后,都有一段刻骨铭心的边境记忆

在老乡长桑结曲巴家的院里,桑结曲巴(图右二)和大女儿卓嘎(图右一)、小女儿央宗(图左三)留下的一张珍贵合影。




  5  


一条漫长而孤独的邮递之路

何时成为绝唱?



在玉麦乡邮递员白玛坚才家里,憨厚的白玛坚才和活泼的妻子那贡手捧家里的照片镜框,愉快地接受了摄影师的拍摄。


50岁的白玛坚才是玉麦乡邮递员。我第一眼看到他时不觉一愣:宽额、方脸、圆鼻,身材敦实,看起来更像蒙古人,不像是在毗邻玉麦的三安曲林乡出生的藏族人。他有一个儿子,叫贡觉丹巴,2014年考入南昌一所大学,也是玉麦的第一代大学生。


贡觉丹巴,加上巴桑、卓嘎的大女儿,吉米、央宗的儿子,他们三人都是2014年同年考出去的大学生。我问白玛坚才的妻子那贡:“你们对贡觉丹巴的将来有什么设想?”她沉吟良久才说:“孩子上了大学,走出去了,就闯一闯吧。”


白玛坚才15岁当邮递员,一干就是35年。35年来,一个人,一匹马,他是真正的“单枪匹马”,我问白玛坚才他是怎么挺过来的,他只是抿着嘴,憨厚地笑,有时急了就不停地来回踱步。我这才发现,他的一条腿有点瘸。37岁那年,在送邮件的路上,山上一块石头滚下来,将他左腿砸断了,现在这条腿走路久了还会疼。


性格内向、不善言辞的白玛坚才,与爱笑的那贡形成鲜明对比。那贡说:“他哪是一个人、一匹马啊?怀里还揣着一瓶酒呢!”原来,白玛坚才爱喝点小酒,每次出邮,都要揣上一瓶酒,既解闷,也御寒,还能壮胆。他说:“不喝酒咋办,我只能和马儿说话:你得把我好好驮回去,别把我摔下山谷。”


与西藏大部分地区的干燥和缺氧环境相比,白玛坚才所在的玉麦可称得上是“世外桃源”。每年11月至次年5月,大雪将玉麦与外界隔绝了开来。或许,随着扎日转山香客的增多,白玛坚才的邮递之路将不再如此孤独吧。




  6  


难得的

全乡福




从东往西,玉麦的9户人家很容易数得过来:央宗家、白玛坚才家、次仁曲杰家、次旦扎西家、群宗家、卓嘎家、白玛次旺家、扎西曲杰家、巴桑次仁家。到了玉麦,我一直在谋划着一件事:为玉麦人拍摄一张“全乡福”。为拍摄这张照片,前后折腾了三次,最后,虽然人员不齐,但也算是难得的一张合影了。


拍摄时(2015年)还有两个孩子,让我颇费了一番心思。白玛次旺的小女儿旦增片多当时只有1岁半,还在咿呀学语,这个还好哄。


次旦曲杰的小儿子扎西次仁当时8岁,3个月大时因为打疫苗得了脑瘫,但父母一直没有放弃对孩子的照顾和教育,给孩子买了许多“奢侈”的玩具。我原以为,扎西次仁的父母不会带他来合影,但我想错了,他们一家三口准时到了现场。也许扎西次仁永远无法知道这张合影的意义:他的父母一定要给他一个尊严。为寻求拍摄扎西次仁脸部表情的最佳瞬间,我放弃了所有的光线、角度组合。


拍完合影后夜深了,路灯下,群宗推着电动玩具小汽车,扎西次仁坐在上面,发出一阵阵欢笑声。群宗看见我,不声不响地塞给我一个鸡血藤手环。这是我在玉麦收到的第一件礼物。


离开玉麦前,我用随身携带的热升华图片打印机,给每户人家都打印了照片,自己也留了一张“全乡福”,让顿珠在照片背后写上每个人的名字(从左至右):小群宗、次旦扎西、拉吉白玛、白玛坚才、那贡、仁增晋美、央宗、卓嘎、巴桑、白玛次旺、卓玛拉宗、大群宗、扎西次仁、旦增片多、次仁曲杰。


其他人不在村里,这次玉麦乡的“全乡福”只拍到了15人,约占全乡人口的一半。


赵春江说:“为乡里的老百姓拍合影,不是异想天开,只能在玉麦才可以做到。想想看,中国其他乡镇的人口众多,这样的事可以实现吗?”




  7  


因为一封信

玉麦再次走进人们的视野




因为这封感人至深的回信,人们的目光再次投向玉麦。据新华网的报道,如今,玉麦乡所有人家都实现了wifi全覆盖,乡里的4个家庭旅馆和4个小卖部都能使用微信支付。根据规划,明年玉麦要搬进来47户人家,建成有一定规模的生态文明小康示范点。未来,玉麦乡所有群众将住上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农家别墅”。乡里将并入国家大电网,告别依靠小水电站用电的历史。


中国国家地理对玉麦的报道,已经过去两年了,在这短短的两年里,玉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坚信,玉麦的明天将会更加美好,我们也期待着玉麦展现出全新的面貌。




部分内容节选自

《中国国家地理》2015年07月

撰文、摄影 / 赵春江

专家解读 / 房建昌 中国社会科学院边疆史地中心研究员

责任编辑/雷东军 图片编辑/孙毅博





你想对玉麦乡的同胞们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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