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企业专利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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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vanci，照镜子、正衣冠、洗洗澡、治治病

企业专利观察 · 公众号 · · 2024-06-29 12:05

正文

作者：吴征

Avanci，到底city不city？

2024年6月27日之前，汽车专利池Avanci在中国的表现，只能说是不瘟不火，推了几年专利池许可，没有一家中国车企与池签约，不是太city。

但是随着6月27日下午 市监总局宣布 已向Avanci专利池发出垄断风险的提醒敦促公告后，可以说，Avanci一下子就变得非常city了。

这一突发事件，不仅在国内引发了关注，在海外来看，反垄断部门+专利池+汽车+风险，这些关键词的组合，也足以戳中国外同行的敏感神经。很多人猜测，到底中国监管机构是要如何对Avanci这个汽车专利池“动刀子”了？

如果仔细观察，这一次中国反垄断机构对Avanci发出的提醒敦促函，依据的是去年底才由两部委联合发文建立的“ 三书一函 ”制度。简单来说，就是按照“ 提醒敦促→书面上报反馈 →落实不到位 →继续整改 →再到约谈、立案调查 →行政处罚决定 ”的方式，来逐步审查。

按常规理解，并非是一旦启动了“三书一函”机制，就会一查到底，直至做出行政处罚决定。如果Avanci能够在第一步完成的书面上报符合监管要求，应该就不用再走后续的流程。

由于目前在公开渠道尚未查到在此之前的半年是否有过其它企业或组织被启动过“三书一函”的机制，所以尚无法判断该机制的实际运行情况，尤其是很多地方市监局也是在今年上半年才陆续出台地方的“三书一函”规定，显示出这项制度确实比较新。所以，Avanci此次倒像是该制度设立后，第一个被公开的调查对象。

对于这一情况，Avanci的反应还是很及时，第二天就在其刚刚启用不久的 官方微信中进行了表态 。

总体来看：态度诚恳，乐观积极。

细读这份声明，我认为其中隐含了四个方面内容，值得细细品味：

一是 感谢总局给出的沟通机会。 这一点独自占据一段，很多人可能会从字面意思来看这是客套话，不过如果真的站到Avanci只是一个第三方平台的位置上，可能才会体会到这估计是Avanci的肺腑之言。

因为Avanci只是一个平台，没有一件专利的所有权，也就是说，仅仅是专利权人搭的一个台子，能力有限，且根本没有权力去起诉任何一个不接受许可的车企。因此，Avanci从许可实践来看，只能做到苦口婆心的为车企进行“许可和法律风险”的扫盲。

结果就是，“盲”都完了扫了，结果却没有一个“毕业”的。

所以，从平台的角度，Avanci此时实际上已经“黔驴技穷”了。因此，反垄断局此次发函，对Avanci继续在中国推进业务，换个角度来看很有可能会“利大于弊”。这一点在声明中的最后一句话“我们期待与中国汽车制造商继续对话和讨论”中，也能够看到，其核心没变，依然是希望听到中国车厂的诉求。但可能很遗憾的是，Avanci与中国车厂的沟通似乎并不顺畅。

二是重申专利池不是唯一选择 。 Avanci在声明中强调平台只是提供了一个选项，并非是必须只能从Avanci拿许可才可以，言外之外，并未垄断。中国车厂有选择可以做，例如已经传闻 诺基亚已经与一家中国车厂签约 ，就是这类双边许可模式。但是如果Avanci想仅用这一点就排除掉垄断行为的嫌疑，可能也不是那么容易，但是从对外声明角度，也只能说到此了。

三是专利池对中国技术推广的贡献。 声明中这一句话可能会被很多人忽视——“帮助中国企业提高全球竞争力， 支持中国专利权人向全球推广专利技术 ”。这是因为大家看Avanci时都是在聚焦于它要向中国车企收费，却忽视了这个专利池已经为入池的中国权利人，包括华为、中兴、大唐移动、中国移动、中国电信、TCL、紫光、酷派、华硕、宏碁等以及中国企业入池的NPE们，带来了不菲的外汇收入。

到底会有多少呢？如果简单算一下，按照4G的20美元/台来算，目前Avanci官网显示有1.6亿台车已经加入了该专利池，那就是27亿美元（粗略按照1亿台15美元，其余20美元计算）。

Avanci 4G专利池

如果按照中国上述企业在SEP中的占比，取一个20%-30%之间的数值，刨去专利池的管理费之后，上述中国企业从全球汽车厂商收入的许可费用大体应该在4.6-6.9亿美元的区间（如果实际没达到这个数值，看看是不是被Avanci克扣了，或是中国专利价值被贬低了），可以看到这是中国企业纯纯的外汇净收入。

这也就意味着，Avanci在还没收到中国车厂的钱之前，实际上已经在帮助中国权利人去收海外车厂的钱了。这一点，其实对中国创新的技术走向世界，被产品消化，反过来再反哺中国的创新者，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模式。

实际上，如果不是通过专利池的方式，上述中国企业中能够在短时间内达到独自双边国际许可的只有华为、中兴等寥寥几家企业。像中国移动、中国电信、大唐移动、紫光、酷派等企业基本不太可能自己实现对这么多外国车企的专利费收取工作，即使可能，也将会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Avanci的模式其实是帮助了中国专利权人的专利货币化变现，从而实现了继续支持中国本土创新的作用。这一点来看，意义显然是积极的。

如果仔细思考其中的逻辑，就会发现这也是中国为何长期以来不能像美国公司一样，将研发的技术变成行销世界的产品，通过这样的专利转化来反哺创新的瓶颈所在。实际上，中国自己开发的很多技术仅仅是在国门之内“卷来卷去”，并没有变成被世界产业所消化的产品，这也使得中国自己开发的技术始终处于中低端的原因所在。不过，目前来看，通过Avanci全球专利池，实际上是将中国技术变为世界产品的价值显现过程大大缩短了。

所以，不能因为Avanci 专利池要向中国车厂收费，就抹杀了其对一部分中国企业积极的一面。

四是重申遵守中国和全球的法律规定。 “我们将一如既往地遵守中国和全球其它司法管辖区的反垄断法及相关法律法规规定”，从专利池的角度来看，建立专利池的第一步，就是要解决垄断质疑问题，这个应该是所有专利池都需要考量的问题，这也是Avanci为何很有信心提出这句话的原因。

然而，实际上，美国和欧盟的反垄断和竞争法，从以往的实践来看，基本对于Avanci的模式难以形成影响，这一点从后来的几家企业分别在美国和欧盟对Avanci发起反垄断之诉的结果，都不理想，也能看清这一点。尤其是Avanci在美国率先在司法部进行了商业审查的情况下，更是坚定了Avanci认为自己已经符合反垄断监管要求。

但是也要看到一个基本的事实是，无论是在美国还是在欧盟，对于Avanci模式的质疑从未间断过。

例如在美国，认为Avanci主动要求美国司法部反垄断司进行商业审查时，其反垄断负责人Makan Delrahim是带着特朗普政府立场支持专利权人一方的典型代表，其主张的 “新麦迪逊”方法 的核心就是削弱反垄断对于专利权人的过多限制，这显然对Avanci专利池是有利的。所以，才会有拜登政府期间，美国一些人士希望重提对Avanci专利池的反垄断审查，遗憾的是此事最后变成了“耍嘴皮子”，至今也没有对Avanci进行重新审查。

欧盟委员会则是在众多车企的推动下，绕开了竞争法和反垄断，直接掀桌子，要将标准必要专利问题直接纳入行政监管的范畴。这其实是大势所趋，虽然所有专利权人，包括美国、英国政府都反对，但是欧盟意志很坚决。

所以在美、欧反垄断执法机构普遍“拉胯”的情况下，真正对Avanci模式的反垄断检查的唯一希望其实就寄托在中国反垄断监管机构身上了。

那么到底Avanci是不是就像其所说的，已经符合了中国和其它司法管辖区的反垄断和法律规定呢？

很难说，尤其是其中一些争议较大的问题，存在模糊的边界。特别是Avanci采取的一些专利池运作的新模式，都是以往没有的，所以不能直接认定其已经完全符合反垄断的规定了，还需要就细节进行审查，才好做出结论。

所以从这一点来看，中国的反垄断机构能够在此时站出来承担起这个责任，是值得称赞的。

这一过程，对Avanci来说就是“ 照镜子、

Avanci，照镜子、正衣冠、洗洗澡、治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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