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现在媒体关注的一个重点是不断提升的超级计算机的万万亿次运行速度,却不知六十年前,中国科技人员、电子企业,面对的是如何提升计算机不停机
连续
运行的时间。
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研制
441-B
晶体管计算机的时候,有两次进行分调、联调、试算的安排。这是他们学习大庆油田的
“
三老
”
四严
“”
作风的体现,也是他们对质量控制有了新的认识。这次全面停机返工,充分消除了计算机的隐患,元器件优选可靠、工艺精湛,使用国产器件的计算机连续不停机运行从
268
小时、33
2
小时,一直增加到上千小时,直到实现
7
(天)×
24
小时的长期运行,创造了中国奇迹。
除了哈军工之外,还有中科院计算所、复旦大学,总后
31
基地、核9所等单位在研制和使用计算机的过程当中,也有全部推倒
返工
,严格控制组装工艺质量,再次实现分调、联调、试算,通过严格的技术验收,稳定运行。普遍以计算机能够不停歇地高唱
“
东方红
”
乐曲为成功的标志。
激情岁月──参加109 乙机工作往事
作者:郭辉生(2006-10-27)
1965 年秋,一个收获的日子。晴朗的早晨,计算所北楼门口,人们争相传阅刚刚送来的《人民日报》。头版有一个醒目的标题:“我国第一台大型晶体管通用计算机── 109 乙机”在中国科学院计算技术研究所研制成功。
要说计算所上报纸,也并不算什么了不起的新鲜事,因为在此之前,中国第一台电子管计算机 103 机(仿苏M-3 小型机)和104机(仿苏
БЭСЕМ
中型机)以及我国自主设计研制的大型通用电子管机──119机在我所研制成功时,也都抓住“献礼”的日子在大报上刊登过,所以109 乙机的登报,计算所人也只是很高兴地传阅报纸,并没有象后来文革中那样载歌载舞、欢呼、上街游行之类。即使在当时承担联调109 乙机的“十二室”,大家除去看报纸以外,依旧很平静。当然,中午在集体食堂吃饭的时候,大家端着饭盆边吃边聊,开始猜测:
“这次国家给的奖金可能会更换破旧的篮球架子(把木头球架换成铁管架)”?“你猜得有道理,因为119 机给的奖金已经买了两个新的乒乓球台了。”
这就是当时人们窃窃私语谈到奖励时的期待。虽然今天说来令人发笑,但确是事实:正值“学习雷锋”活动的高潮,人们的脑子里是不应当想“奖励”二字的……纵然如此,作为一名刚参加工作两年多的青年人,我有幸参加了109 乙机研制工作的后一阶段,至今仍然对经历过的充满激情的“战斗年月”念念不忘。
109乙计算机
最令人难忘的是
“工艺会战
”。
109 乙机是大跃进年代上马的科研任务。大跃进的1958 年,我还在学校上学。来所工作后,听老师们说,当时我国的半导体事业发展很快,“拉单晶”的技术(制做晶体管芯片材料)曾经领先于日本,而且中科院的109 工厂(即中科院微电子中心的前身)和北京大学、上海等都制造出多种型号、不同功率的用于线性电路和开关电路的晶体管。在那“敢想、敢说、敢干”的年代,“设计研制我国自己的大型晶体管机是很顺理成章的……”
快速上马制造出来的109 乙机很不稳定。我们来所实习和工作时,乙机运行算题时经常出现的故障是“跳动”,而且常常出现“抓鬼”(即故障现象不重复),甚至有一部分晶体管工作中有时好时坏的现象,被戏称为“鬼管子”。再有就是工艺焊接中有时通时断的“虚焊”现象。
记得我当时在“运控插件组”工作,在老师带领下修理乙机。“运算控制器”在运行时怀疑和排除故障换下来的插件(部件单元)有触发器、整形器等等,有时为了找一个鬼故障,一下子换下来五、六个插件,仍旧落实不了根源(编者注:最严重时,平均几分钟就是一个故障:维修后,刚开机运行,另一个故障又出现)。
通过总结经验,十二室作为109 乙机研制会战的前线单位,
上下统一了认识
,停机进行“工艺会战
”,
“要想提高乙机的稳定度和可靠性,必须彻底整顿其工艺”。具体任务就是:全面检测每一支晶体管,凡有疑点即更换;再者就是普查乙机的所有机柜底板上和插件上的每一个焊点,消灭“虚焊”;第三就是普查各种动态接触点(即各种插拔件的接触性能和插拔力)。
当时有人粗算过,不算插拔点,仅是焊点就有上亿个。到底是几个亿记不清了。工作一铺开,上至室主任、各控组长、老师、师傅,下至我们参加工作不久的年轻人,一律参加倒班,每个人都自觉加班。同志们都百分之百地放弃了休息,真是按照“三严”作风的要求,全室120 多人工作紧张,组织严密,集思广益,杜绝了任何工艺漏洞。
把这次整顿称作“会战”并不夸张:我记得开始时是1964年10 月末,已临近冬天,当时“夫妻两地分居”的同志不少,接着又是元旦和春节。记得室里的板报上有通栏标题“党团员带头不探亲不请假”“过最有意义的元旦”“献身事业”等等。大家热火朝天地为使109 乙机早日交机做着脚踏实地的努力。同时也是“学习雷锋好榜样”落实在行动上……我清清楚楚地记得,有一位老师傅(由于大家都年轻,28 岁以上就是老资格了),他本人是团干部,在焊接工艺上是高手。在工艺整顿中,他的作用就不只是个人焊接了,还要辅导和检查别人的焊接工艺质量。然而就在这时,他远在外地的妻子面临分娩,医生判定会出现难产。他应该要么回老家陪妻子到当地的大医院分娩,要么把妻子接来北京住院。但为了工作,他却选择了“不下火线”。而后来,他的妻子很不幸……我们当时的年龄,只能是在出事后知道此事。我那时觉得,他仿佛是战场上不顾一切献身的勇士,又是过家门不入的治水的“大禹” ……我非常敬重他,常常注意他,看到的都是他紧张地一刻不停地工作,甚至看不到他回宿舍休息的身影……
“工艺会战”很快就到了元旦,眼看“战斗正酣”,室领导做了元旦暂不休息的动员,得到全体人员一致响应。我的直接领导在元旦第二天早上找到我:“小郭,你母亲有病,你家在城里,休息一天,无论如何要回去看看,请代我慰问。”我心里真高兴,可是没有马上走。我加了半天班,吃过午饭才回家。真是“人有旦夕祸福”,我回到家的当晚,母亲突然病情加重,去世了。
我心中万分悲恸,送走母亲,满脑子里又剩下工作,于是一跺脚就回所了。我臂上未带“孝”,隐瞒了这件事。隔了大约三四天,不知是我哥哥打电话找过我,还是我妹妹从人大附中来所找我时臂上带“孝”被同志们看到,总之,领导知道了此事,对我一面安慰,一面极力肯定和表扬,但命令我赶快回家……
1965 年的元月2 日,距今已经整整过去41 年了,我已经成为退休老人了。每年清明节扫墓,为母亲送上鲜花、默哀心祭的时候,母亲的音容和当时的加班场面就同时浮现在眼前。我常常反问自己“是不是该有些惭愧呢?”不知为什么,我思念母亲时又并无任何惭愧之意,反而觉得是母亲同意我当时那样做的──因为有的同志对工作比我更加投入和献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