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枪稿
汇聚媒体精英智识,每天发表电影相关之深度评论。
目录
相关文章推荐
四川日报  ·  深圳刚刚官宣:延长至15天! ·  14 小时前  
四川日报  ·  妙瓦底,再遣返111人! ·  昨天  
环球网  ·  退钱了!明起预约 ·  3 天前  
51好读  ›  专栏  ›  枪稿

这位90后小女孩,祝你永远年轻

枪稿  · 公众号  ·  · 2018-05-30 21:11

正文


阿涅斯·瓦尔达今天90岁了。


可她永远是一个小女孩,永远顶着一个蘑菇头。


当年一起开天辟地的新浪潮诸神里,她是唯一的女生。


也是最天真和最不羁的那一位。


她的人生,和她的电影一样动人。



阿涅斯·瓦尔达:无法无天老少女


文|康怡


作者简介: 职业记者、兼职主持、专业翻译、业余声优。



01


她坐在灯下,蓝绿花纹的上衣像只孔雀。


“新浪潮……是怎么回事?”发问的人很小心。


“就是八九个小男孩。”她眨了眨棕色的大眼睛说。


这个把法国电影新浪潮归结为“几个小男孩”的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把自己刨除在外了。其实在那八九个小男孩之外,还有她这个小女孩。


今天,这个名叫阿涅斯·瓦尔达的小女孩满90岁了。


老奶奶喜滋滋地领取2018年奥斯卡终身成就奖


年初的奥斯卡颁奖礼上,阿涅斯的作品提名了最佳纪录片,她也被授予终身成就奖。这位蘑菇头的老奶奶喜滋滋地领了奖,同时不忘耿直地说: 高兴是高兴,也没什么好骄傲的,我从来也没有为钱或得奖拍过电影,我的电影都不赚钱


的确,她比奥斯卡酷太多。按年纪算,也是奥斯卡的小姐姐。


02



摄影师、导演、装置艺术家是世俗给她的标签。然而在其中任一类别下,她都是无法复制的特例。也许我们只能说她是:有才,任性。


摄影女文青,少女瓦尔达


拍电影以前,瓦尔达只是名普通的文艺女青年。修了摄影,开始在暗房打杂,常常因为照片跑焦而苦恼。傍晚时分,又得抓起书包飞奔向卢浮宫,对着波提切利或是拉斐尔托席地而坐,开始赶艺术史的作业。


不过对瓦尔达来说,相比“做梦”,这一切都只能算副业——“ 要好奇,要做梦 ”,这是她给年轻人的箴言。


于是顺理成章地,年轻的女摄影师有一天想到,若是给照片加上文字,应该更好玩吧?那就是电影喽。“我当然很快发现其实不是那么回事儿,不过我就这么开始了”。


《短角情事》深刻地影响了法国新浪潮


没有受过任何电影教育,阿涅斯瓦尔达在27岁时拍出了自己的处女作《短角情事》(La pointe-courte),这部深受福克纳小说《野棕榈》影响双线叙事的短片,讲了同一时段平行发生的两个看似没有关系的故事,被认为深深影响了后来那“八九个小男孩”,掀起了法国电影新浪潮运动。


本质上,瓦尔达始终是一个任性妄为的少女。所以在世人一厢情愿地封她为“新浪潮祖母”时,她已经天马行空地甩开新浪潮绝尘而去。


03


创作者中亦有匠人,他们会一生不断叩问同样的母题,以看起来十分相似的形式、故事和人物,如自比卖豆腐的小津。而瓦尔达显然不属此列,某种意义上说,她不是一个太“专一”的创作者。


也许是双子座无法忍受重复又分裂的特性使然,她拍照时为电影,在电影里大玩装置;纪录片有大量人为调度,剧情片中又爱把路人的争吵直接丢进去。拍电影剩下的土豆,又成了她的“ 土豆乌托邦 ”(装置展览),堆积如小山的苍老的心形土豆中间,连自己也化身一颗蹒跚的大胖土豆:皱皱巴巴的,却头顶新芽。


老奶奶用天真享受着世间的温暖


80岁的时候,瓦尔达在海滩上用蓝色塑料布搭了一头硕大憨萌的鲸鱼,自己盖上毯子舒舒服服地缩在鲸鱼的肚子里,一副懒猫咪样:啊,在鲸鱼的肚子里好舒服哦,它保护我不受这个世界的侵扰。


这句话,她也曾用来形容电影。想要给她归类的人终于不用纠结了: 她拥抱一切形式、技术与介质,只因于她而言,那都是玩具和材料,是她在这个乌烟瘴气的世界中温暖的庇护


0 4


你可以在她或长或短、或虚构或纪实的30多部电影作品里,看到瓦尔达作为一个女人的挣扎和形态的变迁,她的表达忠诚而毫不掩饰地反应着创作者的人生境遇。


塞纳河岸边看书的艺术系女生、饭桌上与父亲对抗的青春期少女、带着儿子在生活的泥泞里挣扎的女人…… 她们共同的寓言,结集成1985年的电影《无法无家》(Sans toit ni loi, 又译作《天涯沦落女》)。


《天涯沦落女》呈现了女性主义的张力


这是瓦尔达最常被提及的作品,影片名字的字面意思是“没有屋顶、也没有法律”。 电影的女主角桑德里娜·博内尔(Sandrine Bonnaire)说,一天她突然接到阿涅斯的电话,问:我有这么个电影,讲一个女的,她又脏又臭,从不说谢谢,还老骂人。然后,她一直一个人在路上走……我还没写完,差不多就是这样。你要不要演?


博纳尔如坠云雾,她迟疑着回答,那……好吧。她当时还不知道,这个听着一点儿都不靠谱的故事,会为她赢得一座凯撒奖。


瓦尔达把她对当时女性处境的全部愤怒毫无保留地交给了这部电影——那是一个欧洲女性运动蠢蠢欲动的时代。报纸上每天都有强奸的新闻,妻子们遭到丈夫的殴打,法律不允许女人打胎……


阿涅斯的寓所里有一间小小的屋子,门窗都照她喜欢的样子漆成了颇少女的粉红色。有一个时期,“粉红屋子”成为她家里秘密的代号——她将那里借给人做简易手术室,帮助许多年轻女性秘密堕胎。“因为那个时候,如果去医院做手术,实习生会恶狠狠地对你说,不给打麻药,让你贱!”


她还和当年一众有名望的法国女性一起,发起了要求堕胎权利的联名请愿书。其中包括西蒙娜·波伏娃和凯瑟琳·德纳芙。运动的口号是:我堕胎了,那又怎样?这个协约被当时的法国媒体讽刺为“343个婊子的宣言”。


又冷又硬的反潮流的视觉效果

也是瓦尔达对当时社会的叛逆


带着这样的心情,瓦尔达把《无法无家》拍得又硬又冷。她请博纳尔尽量不要洗澡,也别换衣服,就那么一直走在路上。并且她故意从右向左拍摄——这在同时代的电影中十分少见,令观众在视觉上十分不习惯。这种刻意反潮流的选择正像电影的主人公一样,与所谓的正常和大众彻底的决裂,背道而驰。


而这个臭烘烘的流浪女,却不给观众可怜她的资格。如果荒野流浪和风餐露宿都可以是一种选择,那么她就完全与你平等。不要觉得分她一粥一饭就是慈善的施舍,也别用工作来侮辱她。瓦尔达喜欢“介入”自己的电影,不管是直接出演,还是假他人之身。她曾解释说很不喜欢居高临下的视角,不愿意把镜头变成一双冷冷的眼睛,而更喜欢钻进故事和人们的情感中去,尽情哭笑。


05


瓦尔达的这份纯真感性,在爱情上体现得恐怕最为淋漓尽致。1958年,她与雅克·德米(《瑟堡的雨伞》)初相遇时,是一个带着女儿的单身妈妈。次年,瓦尔达和雅克同居,这个灰蓝色眼睛的男人成了她孩子的父亲。他们一起写作、拍摄、旅行,一起在退潮之后的海边小径不厌其烦地散步。


“我用影像走过我没有陪伴过你的路”


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这样的一生挚爱,阿涅斯的幸运,也是电影的幸运。


90年代初,雅克·德米身染艾滋,时日无多。几乎从那时开始,瓦尔达把自己的每部电影都或多或少地写成了给雅克·德米的情书。在雅克最后的日子,她用《南特的雅克·德米》为他重建一个童年。瓦尔达根据雅克的描述拍出他幼时的场景,又总担心自己还原的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不停问他,是这样吗,会不会不对?他总是笑笑:就是这样,你把我又送回那里了。


这就是爱情的样子呀


为一生挚爱的男人还原他那尚没有你参与的童年生活,会是什么感觉?在一张摄于拍摄现场的照片上,瓦尔达戴着耳机聚精会神地看着面前的监视器,一只手紧紧抓着坐在一旁的德米。这份无法掩饰的爱,令人生羡。


瓦尔达用微距镜头记录了弥留的雅克:他褶皱的皮肤,峰峦叠嶂的银色发丝,还有大片大片的老年斑。如果不是如许情深,恐怕很难将这些衰竭中的身体细节拍得像一首苍凉的诗歌,具有美感。她就像不愿放弃心爱娃娃的小女孩,一遍又一遍地书写对雅克的爱,肆意地允许自己嫉妒,感性地流泪,把这场道别拉长,拉长,绵延余生。


06


几十年后,88岁的她和33岁的摄影师JR联合执导了提名奥斯卡的纪录片《脸庞,村庄》,两人环法周游的最后一站,她带他来到戈达尔乡下的居所。她与戈达尔是一个时代最后的见证。当年,瓦尔达德米夫妇与戈达尔夫妇亦是过从甚密的朋友。


瓦尔达&戈达尔








请到「今天看啥」查看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