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生格言就是9个字:做好人,做好事,挣大钱”,2013年,崔永元在接受《人物》杂志采访时说。
好人的身份,他最初是在央视《实话实话》栏目里渐渐找到,又逐渐告别的。
1996年,他成为连隔壁大妈都喜爱的小崔。与人们此前习惯的央视主持人浓眉大眼一本正经的形象不同,镜头前,他收放自如,自嘲,幽默,标志性的歪嘴狡黠笑容,透着股家常感的机灵。
走在路上,卖菜的卖冰棍的都跟他打招呼;打车,出租车师傅如遇贵人拒绝收钱;出差在外,警察开道接送,威风。
那是电视人的高光时期。在家排行老三、容貌学习都不出众的崔永元,以前从来没想象过这样的日子。
他成了春晚的红人,参演宋丹丹的小品、与林心如合唱《溜溜的她》——不过后者搭配实在有些违和,崔永元当时4岁的女儿在电视机前看哭了。
央视评论部的年会上,他更是光芒四射。
“看他在台上手挥目送,开领导的玩笑,戏噱锋头人物,逗逗女同事,但让大家永远在最真挚的东西面前掉下眼泪。台下众人呼喝,叫彩,吹口哨。大家都爱他。”柴静曾在博客里这样描述。
他根据电影《列宁在十月》恶搞的视频《分家在十月》,成为代表当时央视评论部开放犀利风格的最佳作品。
这样的主持人小崔圈到了很多粉丝。即使20年后,那依然是他最广为人知的重要标签——最近卷入风波的璞谷塘电商平台,一度在首页上放着他手举话筒的漫画。
事情在2000年前后开始逐渐变化。
人前的光鲜依旧,但真实的崔永元已经跌落黑暗。他脸色越来越糟糕,整宿整宿睡不着,晚上9点躺下,早上7点还没睡着,无数的问题像乱麻一样塞满了他的脑袋。
他抑郁了。
他分不清是自己病了还是时代病了。《实话实话》在明显地走下坡路,变得不痛不痒。越来越多的选题通不过,或者以被阉割的方式出现,面貌全非。
“我要跟好人告别了。我发现我的为人越来越圆滑,已经跟我做人和我父母对我的要求越来越远了”,崔永元后来形容当时的感受。那个在屏幕里强颜欢笑抖着机灵的小崔,他很不喜欢。
2002年,崔永元离开《实话实话》,住进医院。他的病情已经严重到需要24小时陪护,自杀成为盘旋在暗夜里的心魔。
他上网搜了很多种死法,想寻找不太血腥、快速、痛苦尽量少的方式,未果。“抑郁症患者都是完美主义者,最后一下子不能不漂亮”。
他只能继续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