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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低了!求求了!上个热搜啊!这样痛心疾首的故事,发生在中国啊!

乌鸦电影  · 公众号  · 电影  · 2024-09-05 11:59

正文



我微小的亲人 远在商山脚下
他们有病 身体落满灰尘
我的中年裁下多少
他们的晚年就能延长多少

几年前,乌鸦读到这首诗。

被一股巨大的,无以名状的悲怆给震住了。

短短几句,将底层劳动者的宿命写尽…

这首诗的作者,是一名矿工,叫陈年喜。

陈年喜

2013年年底,陈年喜正在河南一处银矿搞爆破。

不承想,噩耗比新年先来一步——

母亲罹患食道癌,晚期。

两位年过七旬的老人,一位瘫痪在床多年,如今另一位又查出绝症,加上还有妻儿要养…

那一刻。

这个走南闯北,风餐露宿,无数次向妻子交代好后事的男人,内心随岩石炸裂一地。

在中国大地上流徙14年的他,写下了这首诗。


从秦岭到长白山,从疆南到甘南。

他被生活“囚禁”在地下5000米,猫着腰在墓道一般的巷道里穿梭,伴着大机器的轰鸣和爆炸扬起的粉尘,取出金、银、锡、铁…

然而,和绝大多数底层劳动者一样,想方设法活着的陈年喜,并没能越过命运的藩篱。

正如诗中所写——

雪没了 冬天还在

半生兢兢业业,只换回大病一场。

最近,陈年喜和许知远在《十三邀》中的对谈,再次引发全网热议。

这是许知远第一次,面对嘉宾时自称惭愧。

许知远与陈年喜

原来,那群参与时代建设,却没有姓名的人。

那群为一日三餐卖命,离乡背井讨几两碎银的人。

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度过了这样的岁月…

亡灵无归期

有数据显示,我国工程爆破从业人员已超过200万人,每年消耗炸药400多万吨,雷管8亿多管,均居世界首位。

矿山爆破,无疑是危险性最高的工种之一。

早些年,矿业运作不规范、监管不严格,爆破工的生存法则就一个字——跑。

和导火索、冲击波赛跑。

跑赢了,接着干。

跑输了,回家去…

电影《无言的山丘》

1999年,大雪封山,年关将至。

正为年货和孩子的奶粉发愁之时,陈年喜得知,河南灵宝的某处金矿,缺个拉矿石的架子车工。

来不及掂量风险,陈年喜就坐上一辆破吉普,在扬尘中颠了整整一天,到了矿口。

此行目标,是给孩子挣10包奶粉…

矿洞内部,密布着天井、下采、空采、矿仓,幽深的巷道一直延伸到地下几千米深,如迷宫,似恶魔巢穴。

陈年喜身高一米八五,而巷道十分狭窄,很多时候他必须猫着腰,甚至半趴着方可艰难前行。


为了节约成本,每人每天只能领两块电池,若非万不得已,陈年喜不会打开手电筒。

地下的光明是如此奢侈,一如地表世界的正义…

拉出矿洞的废石或矿石按斤算,每斤一分钱。

每车矿石将近一吨重,也就是说,陈年喜每拉一车,大约能赚20块钱…


除夕前一天,陈年喜揣着一沓散钱回到家。

他数了又数,一共520元,那是他人生前三十载最大的一笔收入。

他把钱交到妻子手上,像是托付一份迟到的感情信物——去矿山那天,整好是二人结婚两周年。

陈年喜写给妻子的诗

后来,见搞爆破比拉矿石赚钱,陈年喜又跟着经验丰富的爆破工学了技术,成为走钢索的人。

从上手到独当一面,一般需要两三年,但陈年喜仅仅只用了半年时间。

他知道,穷人的机遇,不容缓。

这一做,就是16年。

经他手的炸药雷管,多的需要用火车才能拉完…

矿事写满了险象环生。

在包头,陈年喜和工友被浓烟呛得昏死过去,被人抬到渣坡上吹了许久冷风,才苏醒过来。

如果这回用的不是乳化炸药,而是TNT,那他们估计就成了矿山上的孤魂…


在敦煌,陈年喜耗尽盘缠,只能帮人摘李广杏。

结果生了一场大病,浑身疼得讲不出话,他甚至想好了,如果挺不过去就埋在杏园里…

在戈壁滩上,陈年喜高烧不退,下矿山寻医。

打完针后,陈年喜出现了严重的过敏症状,身体剧烈地抽搐。

但去县医院路途遥远,陈年喜的状况等不得,医生只能不停给陈年喜打激素,一共打了54针。

当他醒来,眼前是一床被撕得稀烂的被子…

节目里,许知远问陈年喜: 你觉得自己是幸存者吗?


陈年喜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他曾说,每回忆一遍往事,他就死一次…

在叶尔羌河边,维族老乡家死了驴,矿工们终于有机会品品肉味。

他们架起一口大锅,把水煮沸,但运驴肉的游索却卡在半途,无法进退。

一位年轻姑娘坐着矿斗解绳索,因为距离太远,不得不解开腰间的保险带。

两条绳索分开的瞬间,姑娘坠下深渊。

只留下一件灌满风的红上衣,挂在矿斗上…

在喀喇昆仑,一名来自河南的爆破工决定跑回家。

矿场老板嗤笑着说: 这四百里荒芜,我赌你绝对不可能活着走出吃人的戈壁滩。

爆破工不信,独自上了路。

3天之后,有人在路边发现了这名爆破工。

他身中两刀,一命呜呼…

电影《无言的山丘》

他的世界,布满了金属、机器、汗水与生死。

邻居朝子,死于一场至今成谜的矿难。

后山上三座紧挨的坟茔,属于三个亲兄弟。

徒弟杨在跑到了炸药前面,跑成了一团雾。

新年前两天,飞石击穿了吴工头的胸膛。

做饭的申师傅死在了甘肃马鬃山,尸骨未能回家。

改行装高速公路广告牌的老碗,飞下了铁架。

在矿上收废品的女人,被山洪卷走。

电影《无言的山丘》

陈年喜写道——

据说 东面的山坳里竖起了酒旗
而西坡的亡幡已不堪拥挤

老板的巷道,通向荣华富贵。

但对陈年喜而言,所有巷道,皆通向死亡。

属于矿工的《诗经》

陈年喜的家,在秦岭南坡的峡河。

那是唐朝时赶考的必经之路,后来成了穷乡僻壤,连咬人的狗都没出过几只。

小时候,陈年喜经常听父亲唱秦腔和孝歌。

多年之后,他才意识到,这些辽阔且悲壮的大爱大恨、大喜大悲,早已在他心里播下一颗文学的种子。


高中时,陈年喜开始写诗。

在矿洞里,诗歌成了唯一出口。

关于生死的见闻得以记录…

久久压抑的情绪得以释放…

文字与矿山格格不入,在工友眼里更是一种侵入,于是陈年喜常常躲起来,在床褥下的炸药箱上写诗。

他写矿事——

我拨开大地的腹腔
取出过金 银 锡 铁 镍 铜
我把它们从几千米的地下捕捞到地上
把这些不属于我的财宝
交给老板    再由老板借花献佛
交给祖国和人民
一些副产我留下了
——一点尘肺半身风湿疼


他写人生——

人间是一片雪地
我们是其中的落雀
它的白 使我们黑
它的浩盛 使我们落寞

他写生活——

他一路穷追 血肉纵横
最终 以两根手指一条肋骨的代价
换得母亲八年的残喘
弟弟十年的举人梦

车站是一个签筒。

陈年喜用车票在这里摇签,占卜幽微的命运。

16年,向南或向北,翻山或涉水,用互为脚本的出生与入死,唱一出名叫宿命的戏。

他历经生死,同时也看到了资本的自私贪婪。


节目里虽没细说,但他曾对儿子讲过一个故事。

那年5月,陈年喜在山西运城。

老板说,只要干到年底,就额外送一辆摩托车,那是他最渴望拥有的东西。


那座矿山的顶部,有一个古采坑,当地人说底下藏着好矿,老板就是要让陈年喜把巷道打到古采坑的底部去。

坑内积满了水,有人用三台抽水机,连续抽了三天三夜,水位只下去一寸,可想而知有多少积水…

当坑底被打穿时,老板命令陈年喜,上炸药。

沟口是一个村庄,生活着上千口人,陈年喜知道,那一声炸裂意味着什么。

最后,陈年喜在装填炸药时留了一手,只炸出来一个碗大的洞。

他错过了摩托车,也没有领到工资。

那一坑水,足足淌了两个月…

陈年喜清楚,越滚越大的资本沾着血,所以他发自内心鄙视资本。


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矿场老板都会让爆破工买香火纸炮,求神仙保佑平安、发财。

保佑的对象,当然是老板自己。

但每次拜神,陈年喜都会篡改心愿: 保佑我和工友平安,保佑我和工友发财…


或许是爆破声太大,许愿声太小。

神仙没有听到。

许多人意气风发地出门,最后孤零零地尸骨还乡。


2015年,陈年喜因为颈椎病,告别了矿洞。

陈年喜冒着瘫痪的风险,植入了三块金属。

他总觉得,它们可能是经自己手爆破而得见天日的一块矿石,被运往遥远的美利坚锻造成医疗用品,再远渡重洋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电影《山河故人》

矿洞掠走他一半听觉。

作为交换,矿洞把粉尘灌进他的肺脏。

2020年,陈年喜确诊尘肺病。

未来的某一天,他将被命运扼住咽喉,窒息而亡。

电影《山河故人》

陈年喜在诗中写下——

此刻 在长长的胶质廊椅上
坐着我一个人
一张黑色CT影像胶片里
是我半生的倒影

挣来的钱,又都还给了矿山。

曾有人提出疑问: 陈年喜的故事到底是真实的,还是为了博人眼球?为什么每个人最后都死掉了?


我想,这是一个无需作答的问题。

字里行间的温度,唬不了人。

再低微的骨头里也有江河

后来,导演秦晓宇通过博客发掘了陈年喜。

他参与拍摄了纪录片《我的诗篇》。

录制了《诗歌之王》《鲁豫有约》《朗读者》等节目,被耶鲁大学和哈佛大学邀请做演讲,相继出版了《炸裂志》《微尘》《活着就是冲天一喊》《一地霜白》《陈年喜的诗》等作品。

这对一个所谓的“游民知识分子”来说,已经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成功。

但,多数人追逐的,是爆破与诗歌之间的冲突感: 一名高中文凭的农民工,居然会写诗?

其实并没有多少人,真正关注文字,真正关注他所代表的那个庞大的、噤声的、隐身的群体—— 活着讨不来工资,死了拿不到赔偿。


繁华落尽,寂静无声。

为讨生活,陈年喜在北京回收过二手衣物,在贵州某景区给领导写过演讲稿和软文…

再后来,陈年喜中年失业,回到了峡河老家,靠签书和卖特产维持生计。

他骑着梦寐以求的摩托车,走70公里山路,耗费两三个小时,为的只是发几个快递。

陈年喜的朋友圈

曾经错过的机遇,他难以释怀。

20岁出头。

陈年喜写的剧本被人看中,想将故事搬上舞台。

但,彼时陈年喜家徒四壁,连路费都掏不出来,最后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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