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岁的男律师孙沪，4月6日探亲归乡时，被老家邻居捅伤。
经过一天一夜的抢救，孙沪还是在4月8日凌晨，离开了人世。
蓝底白字的警方通报里，将这起杀人案，归结于“双方因邻里建房引发冲突”。
▲警方通报
据知情人透露，因为绍兴诸暨老家宅基地的问题，孙沪家人和邻居发生矛盾。
律师出身的孙沪，多次从事实和证据出发，试图说服不讲理的邻居，但跋扈的邻居根本不让步，双方闹得很僵。
4月6日，清明放假归乡探亲的孙沪，再次因这个问题和邻居起冲突。
一方试图谈法律谈规矩，一方只想不讲理占便宜，争论中孙沪被两位邻居捅伤后不治身亡——捅死孙沪的两位邻居，一位61岁，一位57岁，都和他是同姓的宗亲。
果然。
害死你的人，很多是沾亲带故的人。
这件悲剧最早曝光于孙沪就职的浙江人地律师事务所（这家律师事务所成立于1985年，是原省属国资所，孙沪能进到这家律所，可见他本人非常优秀），很快传遍了全国律师圈：
懂法律讲证据的优秀律师，被不讲法不谈证据的乡村野夫杀害。
这到底是法律的悲哀，还是人性的沦丧？
▲孙沪律师生前照
更令人扼腕的是，读了大学、跳出农门、学了法律、终于找到体面的工作、在杭州好不容易安了家的孙沪，被曝不久前才刚刚结婚。
他半生苦读，醉心法律，心怀正义，追求公平，代理过金融、合同、建筑房地产、民商事诉讼诸多案件，最后却被害于老家一场邻里纠纷中。
▲新闻报道
呜呼哀哉。
这桩悲剧发生后，一位同生活在浙江的大V，分享了自家的亲身经历：
“农村的事情，往往是这样，为一道坎、一道梁争得很凶，结成世仇的很多，斗殴见血的也不少。
我家也一样，东头隔壁就是大伯家，他造新房子时，基本没留余地，我们家也没有和他争闹，等到我家造房子，他就争吵不休，一定要我家留出过道。
后来还是我拍板说算了，让！
我让的不是亲情，我让的是人性。”
▲另一个大V的分享
正是“人性”俩字，让我想起发生在河南的另一件悲剧——
2023年7月1日，河南省洛阳市新安县八斗山村，一位名叫小月的高三女孩，被残忍杀害后，抛尸村口废弃窑洞。
遇害前一天，高考考了601分的小月，刚刚报考了郑州大学。
杀害小月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近门的宗亲、51岁的光棍汉冯某民——论辈分，冯某民还是小月的伯伯。
冯某民杀害小月的原因，是因他自己过得又穷又差，却眼睁睁看着小月的哥哥考上研究生、小月考上河南省最好的大学，就陷入扭曲的嫉妒和恶意里，以“帮忙打扫卫生为由”把纯良小月骗到家里，杀害抛尸。
“我老家也在农村，我考上重点去学校报到前，我爸妈寸步不离地守着我，不让我离开他们的视线。
我当时很不理解，现在我懂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人性，尤其是“笑你无,恨你有,嫌你穷,怕你富”的乡土中国的人性，不全是淳朴和善良，更交织着恶意和暗算。
因为我们大部分人的老家都在农村，所以我很想从“浙江34岁男律师被老家邻居杀害案”出发，谈3点来自我心的想法。
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都是靠学习和奋斗，走出农村，扎根城市，改变自己的命运，成为父母的骄傲。
过分相信知识的力量，并试图用自己学到的课本上的知识，尤其是专业的知识，去为父母撑腰，去处理故乡的危机，结果往往适得其反。
我在报社上班时，我侄子摔断胳膊就医，竟然被医生接错了，导致孩子受了两茬罪，我很气愤，要举报投诉老家的那家医院。
“医院承认了错误，也已经重新做了手术，避免了最糟的事情，这是其一。
其二，你在外地工作，我们还长久生活在这里，还要看病住院，还要和这帮人打交道，为长远计，没必要争这一时之气。”
混乱又错位的乡土中国，其实有一套它自身的人情规则。
这规则超越了我们这些书生意气的人，所认为的 “丁是丁、卯是卯”的清晰与规范，它更多的是模糊的、混沌的、无法一言蔽之的。
它不是我们这些走出底层的孩子，所信奉的道理正确，但它是生活在乡村的父老乡亲坚守的生活正确。
好人心中有道德的砝码，自我约束去界定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坏人做恶受到法律的惩戒，借此让整个社会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几乎每个村，都有一个或两个八面玲珑的和事佬，这些和事佬因特别会周旋，而特别擅调解。
村上两家人因为“一道坎，一道梁”闹得挥刀舞棒，差点搞出人命时，和事佬出面一调解，通过各种小恩小惠的让渡和嫁接，事情就解决了。
用我老家村上和事佬的话说：“所有事儿说白了，一是钱的问题，一是面子的问题，让刺头沾点便宜，再给他个台阶，事情都能解决。”
在农村遇到坏货时，尽量减少直接冲突，学会引入第三方力量介入，比如村干部，比如调解员，是底层生存智慧之一。
“凭什么让刺头占便宜，还给他台阶，我就要和他斗到底！”
这世上多的是不要命的坏货，他们一生碌碌无为，前途暗淡悲惨，就剩烂命一条，而善良努力的你，还有大好的人生。
刘润老师在是非对错的底层逻辑中，写过这样一个故事：
一个人走在人行道上，一辆卡车冲他疾驰而来，所有人都大声呼喊：“快让开！”
这人淡定地说：“他不能撞我，我走人行道是对的，是他违反了交通法规，有事儿也是他全责。”
社会学家认为是道路设计者的错——为什么不把道路设计更合理一点呢？
他宁肯被撞死，也要证明卡车司机有错，他不懂珍爱自我、规避风险的执拗，才是杀死他的真正凶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