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最后的农民

我们一再提倡劳动光荣！这里劳动包括了所有的劳动，它肯定包括建筑，环卫，做工，教书，售货等等，可是在我的脑海里劳动就是种地。因为在大集体时代，除了种地的人，其他的都是城市户口，有许多优惠，老一辈说的最多的就是工人干部好！因为他们朝九晚五的上班无异于熬时间磨洋工。

由于是惯性吧，在现实交往中，你是干什么的，就显得尤为重要。尽管劳动我觉得作为乡亲，一个人干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个人待人接物处事的态度。可是无论在现实中还是网聊中，常常会有人问：你干啥的？其实干啥对没有直接交道的人根本不重要。有直接交道的不用问，谁都知道谁是干啥的。

我记得六年前，有个老乡在QQ里组织了一个甘肃老乡漂流群。问得最多的就是这个问题。有的人当工程师，有的是唱戏的，有的是事业单位的，有的是干企业的，有的是个体户，当然老乡网聊公务员最少。首先是人数少，然后是不愿聊，大概怕老乡让办事。但给我印象最深的回答是：不种地！在这里不种地就是一种脱离底层的标志，也是有身份有能力的荣耀标签。有个人说她不种地了，别人问你家的地呢？她说：我家的地雇人干，自己不干。这里无疑透漏出种地最贱，即使种也必须设法开脱，百般抵赖，以期在人心里有个的印象。

事实也是这样，虽然农民种地，被誉为立国之本。可出产的东西自己是无法做主的。计划经济时代，粮食要交公粮，完成了公粮还得完购粮。公粮就是纳税，白交；购粮就是按公家定价必须卖给国家的定额，统购又分为粮食，油料和生猪；我记得我们逃荒到陇南的第一年自家养了头猪，长得很快，希望过年有肉吃。可是突然有一天被几个生产队的人拉走了，后来听说队里猪场和老户倾其所有也没有完成当年的统购生猪任务，只好把我们家的那头猪去完任务，五岁的我因为吃肉成了泡影，难过了好几天。

改革开放初期老家公购粮很厉害，一年全要麦子，一年全要豌豆，搞得农民不知道种啥才符合来年县里的需要。到了九十年代越发灵活了，除了油料的公购粮可以用钱代替，村里为了率先完成任务，常常越殂代包贷款交粮，让我们直接还款了事。可是我们交公粮养活了城里我们的联盟基础工人，可工人生产的化肥地膜农药价格越来越高。

后来种棉花，越发感到种地的被动了。头十年还可以，收购期长，不用排队，企业也是有序收购，如果价格上涨，还有二次补价。到了第二个十年，放开了，完全市场化运作，老板为了降低成本，原来两个月的收购，被压缩到一二十天，这样养活季节工大大缩短，少开工钱，农民也推迟采摘，棉花干透了，少了水分。但也苦了农民。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市场是无情的，价格波动毫无征兆。不管是前高后低，还是先抑制后涨价，你都得昼夜不停的装棉花，排队卖棉花，改造四轮车的拖斗，增加了许多危险，我亲眼看见拖斗挑起车头的事故——这你就得自己承担风险了。卖不完，老板降价了，除了怪自己无能，还能怨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