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玮的自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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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人子枕头的地方(1)

玮的自留地  · 公众号  ·  · 2021-06-15 00:01

正文


说明

本文来源于台湾财团法人中央广播电台 曾國華 作者的3篇连载纪实报道 《寻找人子枕头的地方》 ,内容有关自闭症人群的社会安置困境。笔者认为其对中国大陆的自闭症人群服务事业建设具有借鉴价值,故对其进行了改写,以更好地适应普通话读者的阅读习惯。

本文经台湾财团法人中央广播电台授权发表(未包括影像),其他媒体未经授权不得转载、改写、发表,如发生以上行为,责任由该媒体自负。


(笔者注:标题出处为《圣经-马太福音》8章20节,“耶稣说:‘狐狸有洞,天空的飞鸟有窝,人子却没有枕头的地方。’”)


#1

夹缝求生

自闭症人群安置障碍重重

源网址:

https://www.rti.org.tw/news/view/id/2086215

日期:2020-12-21


2008年,联合国《残疾人权力公约》(Convention on the Rights of Persons with Disabilities,简称“CRPD”)正式生效。台湾立法院在2014年通过《残疾人权力公约施行法》(《身心障礙者權利公約施行法》),正式将CRPD法制化。而其中残疾人“去机构化”安置议题,引发广泛热议。


(注:“去机构化”指减少大型的残疾人机构,而发展社区为基础的照护方式。

背景:西方社会起初着力于建设各种集中型机构以照顾残疾人,但从20世纪中期开始,这些大型福利机构中暴露出大量的非人性化问题,如生活环境差、侵犯人权等,还阻碍了残疾人参与社会生活。机构照护形式在欧美国家引发了大范围的讨论,因此,去机构化理念开始在西方社会推行。)


但在政府推动落实去机构化政策的同时,有一群残疾人却面临着“无处可去”的窘境,这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他们该何去何从?


自闭症患儿遭不当管教,

暴露无处可去的窘境


(汉平爸爸:)真的是用水管打喔,各位,那真的打下去,就像是巴掌这么大,黑色的,当时那个医生的形容说,就像是木炭的颜色一样。各位可以想象,你的孩子有两个木炭颜色的烙印在上面,你们可以原谅对方吗?


在台上控诉希伯仑共生家园 (笔者注:共生家园指老、穷、残等弱势人群以互助的生活形式形成社区型的团体) 不当管教的,正是汉平爸爸。一谈到患有自闭症的儿子汉平遭水管痛打到屁股有两大块青紫淤血,甚至出现败血症,几乎是从鬼门关抢救回来的时候,汉平爸爸就涨红着脸,怒气难消。然而汉平并不是个案,有轻度自闭症的阿文也一样被希伯伦棍棒伺候。回想起儿子自己逃出希伯仑的时候,屁股上有两块像木炭一样的瘀青,阿文爸爸和太太难以置信。

(阿文爸爸:)大概过了两天,老婆就发现,孩子在洗澡的时候,怎么屁股上面就黑一块那样,然后我就把他叫过来,整个屁股看,就两块整个是黑的。老婆当下就很惊讶,就问小朋友,小朋友就说他被打了,然后说他被打的时候,有一个人抓着他,另一个就在后面打,一开始用木棒,后来木棒被打断了,就换铁棒打。


曾一度也想将自闭症儿子送到希伯仑的监委王幼玲,当时和希伯仑负责人沟通时,似乎就已预见一旦把儿子送到希伯仑,将福祸难料,因此“踩了急刹车”。

(王幼玲:)曾经我的孩子在情绪行为问题非常严重的时候,找不到任何机构。那时也有人推荐这个单位(希伯仑),所以我们也特别带了孩子到这个单位去看。但是我跟负责人谈了一下之后,我就觉得我们的孩子是不适合这里的。为什么?因为它是共生家园,所以它并没有做机构的登记。那个时候我也会跟负责人说,这个孩子他有情绪行为问题,他在外面如果暴冲起来,会对别人有一些推挤攻击的行为。负责人就说,那别人会给他一些回馈、回应的。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就是他会被打,如果你打人家,人家也会回来打你,就是用这种方式在协助建立这个规则,所以我就想我们的孩子并不适合。


然而为什么他们都考虑或选择将孩子送到一个未注册的机构呢?原因都是“无处可去”。王幼玲无奈地说:

他为什么会去那里,就是父母实在是真的找不到任何地方可以安置,这真的是一个不得已的选择,我想父母把孩子送到这里,应该也是心惊肉跳啦。


送社区支持系统遭拒,

转精神病院噩梦一场


一谈到无处可去,阿文妈妈就满腹委屈。孩子的刻板行为是话比较多,因此无论是送到庇护工场还是小作所 (笔者注:庇护工场指为有就业意愿而能力不足、无法在市场实现就业的残疾人设立的庇护性就业服务机构;小作所指兼有残疾人日间照护及就业活动的一种社区日间作业所,服务具有一定程度的生活能力及工作能力,但不足以进入庇护工场或就业支持系统的残疾人) ,甚至日间照料中心,在管理上都是一个麻烦,最后她都只能带孩子回家。

(阿文妈妈:)自闭症孩子本来就会碎碎念,他小声碎碎念,然后一些学员就会说,老师他好吵喔。因为他们都是已经进去很久的学员了,我儿子作为新进来的学员,如果(他们)不能接受他,就觉得他很吵,这样子,老师就会尊重原本在这里读了一两年的孩子,就会找我们家长来开会,跟我们说,他这样子,我们可能会尊重原来的学员,不接受你们的孩子。


在全日型机构不接收孩子的情况下,阿文父母最后被迫通过医生帮忙,将阿文送到了精神病院。但没想到,阿文每天吃的药都大有玄机,也让他们再度经历了一次震撼教育。

(阿文父母:)我们私下跟医生讨论以后,医生就说要让我儿子住院看看,然后我们想那就住院看看。结果也是很扯咧,给他服了五种药,其中有三种是镇定剂,一直昏睡呀,我们去看他的时候,早餐也没吃,午餐也没吃。


尽管对自闭症患者用药有很多争议,他们还是决定让孩子离开精神病院,而曾是他们最后希望的希伯仑也让他们以失望告终。


十年至少搬家三次,

永远跟人说对不起


和阿文家一样,为了照顾患有重度自闭症的儿子乔龙,江爸也备受煎熬。除了婚姻破裂外,真正的噩梦是乔龙动辄尖叫,或者在家里不关门裸着身子。这些行为引发了邻居的抗议,甚至房东还因此寄出存证信函 (笔者注:保存证据的文书) ,要求他们搬家,这让他们连住的地方都成了问题,十年内就搬了三次家。

(江爸:)我们因为他的异常行为,尖叫啦或是偷人家东西,或是敲敲打打啦,声音很吵等等问题,至少搬了三次家。因为邻居都受不了,叫他搬家。管理员也骂我们,说我们连小孩子也管不好,然后造成大家的困扰。就是为了找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是非常辛苦的事情,不被社会所包容谅解,外面的人真的很难知道。


面对工作及照护的压力,最终江爸也不得不通过医生帮忙,将乔龙送到以治疗精神疾病为主的康复之家。然而这些年,江爸却始终记得他到处去跟别人说对不起,那种没有希望的感觉。

(江爸:)就是住进康复之家后的一次,康复之家的老师说他有情绪问题在尖叫,叫我马上挂急诊,半夜十一点,叫我挂急诊,去松德医院 (笔者注:台湾精神科专科医院) 。然后我就开车载着我的儿子去松德。路上我很难过,你没地方去了,被赶出来了,然后把你送到康复之家,你又有这个状况。我开车载着我儿子,我边开,我边骂他,路上停下来,我揍他,我边揍他,我边掉眼泪,我说乔龙,我儿子,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你可不可以乖乖地听话,不要再大叫了。结果那次(在松德医院)被绑了,在那边住了半天。那是我唯一一次在松德。


不是被认为管教不当就是被当成精神病治疗,这群重度或轻度自闭症孩子的爸妈心里有许多说不出的痛。然而这就是现实状况,他们进不了机构,却又无法在社区中找到喘息或接纳的空间。


不得已筛选残疾人

是社工最大的痛


(学员:)这个我觉得很简单。

(记者:真的吗?很简单吗?)

我之前也有做过五排,这个都我做的。


为了解一线状况,我们来到了台北市的“中山工坊”。在这间小型日间作业所,学员正在组装电灯开关线路。

明亮的空间只能接收20位残疾人。戴着眼镜、相当热心的社工李昊勋告诉我们,当初台北市政府委外 (笔者注:政府出资委托市场企业提供服务) 的人员配置就只有2名教保员和1名负责行政事务的社工,按照这种1比10的照护力量,让他们“不得不”对想进小作所的残疾人进行筛选。一谈到这种社工实务上的矛盾,过去曾是协助患者寻找机构的李昊勋,现在则显得有些无力。

(李昊勋:)就是我之前还在做中高龄心智障碍者家庭服务方案的时候,我的有些服务对象每天都吃药控制情绪,刻板行为也很严重,或是有很严重的收集廦。不要说小作所了,发展中心也不愿意收,可能只能去精神科医院松德啦,三总北投分院的社区复健机构,他们只能去那边。那个时候我的工作,一部分就是想尽办法看能不能找到一个机构愿意收他们,或是告诉家长说你在家要怎么教小孩,你要让他吃药,让他行为比较稳定一点,才可能有机构会收他。等到后来,我自己来建小作所、机构的时候才体会到,有些服务对象我真的得要退掉,要不然第一线的教保员,甚至连我自己下去带,都还是不够,就是现场负担会整个炸掉。这是我感慨最深的啦,就明明是同一个孩子,原本以为我换了一个角色,好,你们机构不收,那我自己建机构,我自己收嘛。但还是不行,我们现场会炸掉,就是人力不够。你一个比较重度的服务对象进来,可能要一个教保员整天跟著他,照护负担会非常重,可能那个没有顾好,其他人也没顾好。


实际上,这种不得已的筛选在庇护工场更为“严格”。李昊勋观察,原因不外乎是庇护工场必须自负盈亏,如果员工的工作能力及速度跟不上,就只能说再见。

(李昊勋:)基本上就是他们的能力要达到庇护工场的要求。他们虽然有台北市劳动力重建运用处的补助,但他们不像我们工坊,他们是营利单位,要自己赚钱。所以你在营利单位工作,你的工作压力就很高。譬如说,庇护工场跟我们一般工厂一样,就是整天都在工作,所以最基本的第一个,他们必须要有整天工作的体力、耐力。再譬如说,年节、三节、中秋节,他们要赶工,庇护员工就必须要受得了临时赶工的大工作量,还有品质的要求。所以最基本的就是体力、耐力还有工作能力,(产品)要能达到可以出去卖钱的水准。


无处可去, 90%自闭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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