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正的尸体被皇帝命令挂到城头示众。
白军失去了头领,节节败退,最后无奈撤军,在城外某一处聚集起有生力量准备最后的反扑。
叛军们陆续赶到城外,见到势力不同的彼此时惊讶之余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这皇帝把所有人骂了个遍是在作哪种姿势的死。不过他们望见城门处高悬的黎正尸体皆是失望地摇头。原本希望这个愣头青能多削弱一些城内的驻军,没想这么简单就扑街了。
原本被骂急了想驻军在城门前摆摆威风,恐吓恐吓那个胆小的国主趁机捞点油水,现在见自己的竞争对手都聚在此处,叛军头目们反而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只好各派手下去叫叫阵,挽回挽回被骂作缩头乌龟的颜面。
皇宫内,铁甲林立。皇帝坐在一匹硕大的黑马前,面容肃穆。他最后看了一眼身后同样佩剑御马的老臣们,点了点头。
“杀一个回本,杀两个不亏,杀三个......”
皇帝扯了扯嘴角:
“等朕死后上了天,官封五品。”
城门外,叛军们见身下的战马有些不安,都有些疑惑。初初听见铁蹄声的时候他们以为又是某支军队来堵城骂阵了,等意识到发生什么的时候,就有些晚了。
城门在一瞬间降下,这个王朝最强的一支军队伴着震天的吼声,疾风迅雷般朝外杀出。
装逼不成反被怼,这些叛军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向来昏庸无能的胆小皇帝居然骂着骂着真被骂出来了,而且是御驾亲征,摆明了是不要命想拼个鱼死网破。
最可怕的是,这次冲锋不知预谋了多久,禁军们居然都身着不同势力的盔甲,如决了堤的洪水般杀入四支军队之中。
原本微妙的平衡被谁也没有想到的这一手彻底打破,五支军队厮杀到了一起,再也分不清敌军友军。
这一场原本数十年后才应有的五军大战,被这样戏剧性地一触即发。
有一袭黑衣独上城楼。
皇都内的百姓们看着黑衣走到他们心中的英雄面前,似是在喃喃自语些什么,随后他坐
在死去的英雄旁边,开始摆弄起他的尸体。
“那个人,在侮辱我们恩公的尸体!”
“死了都还不放过他吗?这个黑衣服,听说恩公就是被他的巫术杀死的!”
“垃圾,败类,快从他旁边滚开!”
张苟不理,做完该做的后,他盘腿坐在黎正的尸体旁,缓缓取出一杯酒。他喝了一半,看着城下厮杀的众军,笑着把酒洒向半空。
“那个人,如果不是那个人,陛下也不会做出如此举动,我们又怎么会在今天覆灭!”
“自从那个人进宫后陛下就对我们所有的谏言闭耳塞听,那个奸人!”
奄奄一息的老臣们,在垂死之际仰头长骂。
张苟擦了擦嘴,忽然口中发出尖锐的嗡鸣声,像是什么咒语一般,禁军正中的皇帝突然掉转马头,朝城门处冲来。
“就是那个人......”听完探子的最新消息,一个叛军头目犹不甘心:“几朝霸业,今日就毁在这个名字都不知道的小贼一手的策划里吗?”
皇帝不知何时已经身处城楼之巅,提剑来到城墙边沿的正中,剑指长空。
他似在向天下号令。
“我的忠将们,见敌必杀!见敌必杀!让他们流尽最后一滴血!”
“让他们明白,这个时代,名叫——”
他的声音被一阵更大的声音掩盖了,那是一句亘古的长号,仿佛一个苏醒的巨人。
“我——要——复——活——”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血凝在剑尖结成圆珠,潜伏的白军脸上淌下细密的汗珠,被杀死的士兵从战马坠向半空。
天地只余一道绚烂的白芒,光先至,声在后,待长剑出鞘的嗡鸣声刺透每个人的耳膜时,皇帝的脑袋已经分作两半。
黎正面无表情地转身,与张苟四目相对。
所有人被这神迹所震撼,一时望了拼杀,他们还在确认,那具被悬在城楼上许久的尸体,是不是真的活了。
“黎正,我说过,你是一柄利剑,只要一路砍过去,天下就太平了。”
“现在,还差最后一个。”
“所有人都想我死,把我砍死,下面这些乌合之众都会臣服在你的复生的神迹和弑君的威望之下。你有所有的理由,成为新时代的王。”
黎正低头。
“这就是......”
张苟微笑。
“是条很孤独很难的路啊,你看,黎正,就算早早把皇帝杀了,还是要做那么多的事才能天下太平。”
“我从来没有忘记痛恨这个世界,我的朋友,这就是我改变这个世界的方式。”
张苟收去了微笑,忽然后退了数步,将兜帽盖住头,他的声音被无限扩大,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你这弑君的逆贼,给你三秒的时间把武器扔掉,否则我杀了你!”
黎正看见了藏在兜帽里的那个扩音器,已经蒙了灰。
时光倒流,三年前那两个少年,再次隔着几步拔剑相对。
“三!”
黎正迈步。
“二!”
黎正疾奔。
“一!”
长剑透心而过。
黎正的眼泪在地上化开。
那一刻,城内无数的百姓将街道围得水泄不通,齐齐跪倒在地:
“老天显灵啊!”
城外,正准备杀出后拼死一搏的白军痴痴望着这一幕,列阵向城楼处下跪:
“恭迎吾皇登基!”
战场上,武器纷纷落地,士兵们望着高处那白衣飘飘的持剑背影,不由自主地下跪在地。一个头目咬破了嘴唇,双拳砸地,猛地跪下:
“吴家军愿誓死跟随陛下,开创太平盛世。”
其余头目听闻此言仿佛遭受了宣判,颤着手扔下了武器,纷纷跪下,宣誓效忠。
两个军阵中忽然绽开血花,那是他们的头目挥剑自刎。
“天意如此么......”
城楼上,黎正缓缓拔剑,在人群震天的呼声中。他却把头压得极低。
“非要这样吗?”
“非要。”张苟声息减弱:“黎正,我以前和你说过,控尸术有发动的条件。那就是如果要精确到说话和表情,和对象间的距离就不能超过一丈。”
“那个贪玩享乐的皇帝在召我陪玩后不久就被我杀了。还记得吗,我说过的,天下太平没那么简单......”
张苟艰难地歪了歪脑袋。
“其实也挺简单的,说白了就是你砍人,我复活嘛。”
黎正的头压得更低了。
“对了,黎正,从今以后,你想哭,就不能让人再看到了。看到的人都得死。”张苟咧嘴:“我犯规,以身作则个先。”
黎正轻轻按住他的肩膀。
“到头来,还是被你骗了。”
张苟接住。
“你活着就好。”
“黎正,能行吗?从今往后,你只有一条命了。”
张苟松开了手,身体缓缓顺着黎正的手滑落。
“这一条命,为了天下,为了黎明苍生,为了不要再出现我这样的人......”
黎正微微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一言为定。”
张苟的尸体从城墙处向下坠落。
却有一柄剑朝天高高举起。
“昏君佞臣都已死在我的剑下。我黎正,在此昭告苍生。”
剑气刺透白云。
“从今开始,天下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