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拽得住时间，特别是休假时，那时间像疯了之后又脱缰的野马。
9527参谋是春节前休假回家的。这一次休假与以往没什么不一样， 9527提前把一些东西邮寄回千里之外的老家，怀里抱着闺女小婉儿，身旁是拖着皮箱的爱人。这一次休假与以往又大不一样，这一次9527把爱人和小婉儿送回老家，回来的只会是9527，爱人和小婉儿再也不会陪着他守在边疆。
靴子落地了。9527参谋的单位被撤并了，他将何去何从暂时还没有定论。不过，9527知道，这一次休假归队之后，将会是他与那处相伴近十年的边防说再见的时候了。
9527参谋看不清自己的未来，但他明白，面对军改，爱人和小婉儿最好还是留在老家，以后不管自己到哪儿，独自一人也可轻装上阵。
小婉儿不到1岁的时候，在9527的日思夜想和电话催促之下，爱人带着她来到这处边防随了军。
虽说边关多是清风冷月烈风残雪，但有了爱人和小婉儿的陪伴，9527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转眼间，小婉儿已经在这里待了3年时间，现在正是活泼可爱的好年龄，也正是与父亲最亲近的时候。
从决定送爱人闺女回家过年时起，9527每一次下班回到家属房时，面对扑面而来的小婉儿，9527没有以前那样热情，只是简单地抱了抱小婉儿，便任由小婉儿自己玩耍去了。
爱人说：都快走啦，你不多陪陪小婉儿？
9527说：跟小婉儿太亲，会舍不得。
离开部队时，小婉儿问9527：爸爸，我们去哪儿？
9527眼睛一酸说：咱们回老家。
小婉儿再问：爸爸，爸爸，啥是老家？
爱人连忙解释：老家呀，就是爷爷奶奶家，外公外婆家，你还记不记得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小婉儿不再说话，她肯定是不记得的。
“妈妈，那我们啥时候再回爸爸家？”在小婉儿的印象中，部队里小小的家属房就是爸爸家。
爱人看了看9527，9527长吁一口气，亲了亲小婉儿的小脸蛋说：咱们不回来了，咱们就回老家行不行啊？
回家的火车咣当咣当地响着，车上行人密密麻麻，行人心中只有一个方向——老家。
小婉儿眨巴着大大的眼睛，不时向窗外望去，她有理由感到稀奇，因为她是来自于边疆艰苦地区的军娃。
9527也怔怔地看着窗外，这里的风景，他已看过多次，在不足半月的假期结束之后，他还会坐着相反的火车，看着相反的风景，再一次回到守卫的地方。
而那一次，将不会有人陪伴在他的身旁，那一次，他的心中会深藏着想念小婉儿的淡淡忧伤。
“想啥呢？”爱人拍了拍9527的肩膀。
“没啥，小婉儿该饿了吧，我去买点儿吃的。”
9527起身，偷偷看了看小婉儿的身影，而后走了。
老家过年的气氛并不浓厚。从进家门开始，9527就时不时地看一看手机上的日期，他清楚地记得何时是归期，却总希望忘掉今日是何时。
小婉儿在爷爷奶奶家过得很不适应，这也难怪，小婉儿是在外公外婆家出生的，也是从外公外婆家去的部队。爷爷奶奶不管用尽什么招数，小婉儿还是闷闷不乐。
小婉儿常说：妈妈，我们回爸爸家。
爱人会讲：小婉儿，这就是爸爸的家。
小婉儿会委屈地说：这不是爸爸家，爸爸家在部队。
此时，9527早已不见，他会躲得很远很远，即便是小婉儿摔倒了、哭喊了，9527也会视而不见。
9527，试着断了与闺女亲密的牵连。
告别爷爷奶奶家，踏上去外公外婆家时，小婉儿在车上老老实实地坐着，并没有太多的话。她没有问这是去哪儿，反正对她来讲，哪儿都是家。
“小婉儿，我们去外公外婆家了。”爱人的脸上洋溢着幸福。
“有没有奥利奥？”小婉儿仰着小脑瓜，忽闪着大眼睛天真地问道。
“有，外公外婆给你买了很多很多好吃的。”爱人亲昵地刮了刮小婉儿的鼻尖。
“爸爸，爸爸，我最喜欢吃奥利奥，还有薯片儿。”小婉儿突然转头看向9527。
“好。”
9527轻哼一声。
外公外婆家果然准备了不少零食和玩具，这都是小婉儿最喜欢的。外公外婆、大舅小姨都十分疼爱小婉儿，想着法子逗小婉儿笑。不出三天时间，小婉儿就渐渐熟悉这个老家的一切了。
爱人带着9527和小婉儿来到附近的幼儿园。
“进去看看吧，以后就让小婉儿在这儿上学，条件还不错。”
9527环视一圈，这里的幼儿园确实比边疆的好太多，无论是眼前的硬件设施，还是爱人口中的教学水平，9527都相当认可。
“还是你问吧。”9527递给爱人一个眼色。
“小婉儿，我们以后就在这上学行吗？咱们不去爸爸那里啦。”爱人小心翼翼地问。
“不上学。”小婉儿说。
小婉儿跟9527有些渐行渐远了。
从早上起床到晚上睡觉，小婉儿都会粘着她的小姨。有几次，9527和小姨都张开双臂呼唤着小婉儿，小婉儿丝毫没有考虑，便扑进了小姨的怀里。
9527有一些羡慕，心中还有丝丝酸意，但不得不说，9527已经成功了，疏远小婉儿，那本就是他无可奈何的目的。
“你说这闺女小的时候，一下就扑到别人怀里啦，等闺女大啦，又扑到别人怀里啦，哎，我这当爸的……”9527这么跟爱人一说，爱人直笑他没出息。
“没几天就走啦，要不你就跟她好好玩玩？”爱人推了9527一把。
“不去，好不容易她不想我啦，就算我走啦也没事儿！”
“真没事儿？她不想你，你不想她？”
爱人这么一讲，真的就像超级无敌大铁拳捶在9527的胸上。
临归队的前一晚，爱人还在洗漱，9527静静地躺坐在床上，旁边的小婉儿静静地玩着手机。
9527思考了再思考，犹豫了再犹豫，终于慢慢地转过头去，认认真真地看着小婉儿，而小婉儿丝毫没有发觉，还在把玩着手机。
“小婉儿，爸爸明天就走啦，你跟妈妈在外婆家好吗？”
小婉儿放下手机，眨巴着眼睛说：“爸爸你别走。”
9527心中泛起一丝温暖，伴随着一阵遗憾。
“可爸爸得回去工作呀。”
“老家也有爸爸大人男孩子工作。爸爸，好吃的都不要，大象玩具也不要，爸爸不走。”
“行，不走，你玩吧。”
9527蒙着被子，哭得稀里哗啦一塌糊涂。
第二天一大早，爱人把9527送上客车时，小婉儿还睡得很香，小脸蛋儿被9527亲得红扑扑的。
小婉儿的旁边，摆放着9527连夜买回来的奥利奥、薯片等零食，当然，还有小婉儿最喜欢的大象玩具。
你叫他如何疏远？你叫他怎能疏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