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人肉快递
阿放先生
1.
12104号今天的屠宰对象是一个女人。
女人的丈夫去年被献祭了，报告上说，是被3178号一刀毙命，尸体保持良好，所以上面的人很喜欢，并且奖赏了3178号，毕竟肉质新鲜的人肉可不多。
于是现在，轮到这个女人了。
12104号很不喜欢这个女人。
因为她的眼睛里有一种很莫名的东西，她盯着12104号，让他觉得毛骨悚然，手中的刀都握不稳了。
很奇怪，她有情绪。第二空间的人不该有情绪，除了他们这些被选出来的屠夫。
她只是食物啊。
他闭上眼睛，尽量不去看她，小声说了句：“对不起了啊。”
他心想，肯定会破坏肉质了。
手起刀落。
没有血渍出。
刀，被人拦住了。
拦住他的是一个与他长相一模一样的人，他胸前的挂牌上显示的是3178号。
3178号说：“去年我献祭了他的丈夫。”
12104号愣了愣，说：“嗯，现在轮到她了。”
“我不会让你碰她。”3178号让他更惊讶了。
“为什么？”
“我爱她。你不懂。”
3178号从地面扶起女人，女人躲在他背后，眼睛里布满了复杂的情绪。
“你杀了她的伴侣，然后说爱她？”12104号冷笑，“不过无关紧要，他们本来就没什么情绪。”
“她不一样的。你要想杀她，就先杀我。”3178号说。
“那对不起了。”
12104号掏出了对讲机，告诉了那边的定位，并且说3178号已经叛变。
“兄弟，我为你感到怜悯。”12104号怜悯地说。
“呵。”3178号冷笑，抱紧了女人，“你不会明白的。”
12104号的耳机里得到指令，他提着刀，眼睛里是决然：“那就不用明白了。”
手起刀落。两颗头颅坠地。
“1号。3178号怎么处理。”他说。
对讲机对面沉默了一会，然后说：“和那个女人一起送去第一空间，毕竟今天的肉质不好，祖宗们不一定喜欢。”
祖宗不喜欢，他就会挨骂，甚至会被扣钱。
“快点吧，不要迟到，他们在等着。”
他挂断电话，开始繁琐的肢解工程。
2.
12104号提着肉箱，走到总部。
他旁若无人，从每一个与他面孔相似的人身边走过。
今天是他当值，他要赶去第一空间。
大脑被植入的有限知识里，叙述了原有的人类文明是如何在一场末世核战中被毁灭，又叙述了资源紧缺的大时代背景下，如何将人类及其子孙后代永恒划分为两个阶级，从而被分置于两个垂直空间，等级鲜明。
第一空间，为上层人类所居住的区域，占区域面积3%，相当于金字塔结构的顶端。
第二空间，则是“食物”与“被圈养者”，及“繁衍者”99%的人类体在末日核战后的百年内通过基因实验被制造出来，他们具备人类的外形与“肉质鲜美”，但不具备人类情感。除了作为食物，他们还承担着人类繁衍的重任。核战后的全球核冬天，人类女性的分娩成功率只有3%，超过一半的女性会在分娩死亡，紧接而来的人类消亡不可避免，因此第二空间的庞大人口还承担着繁衍需要。优秀的婴儿会被带到第一空间集中培养，成为下一代合格的第一空间居民。
过多的高级基因实验，让统治者们感到恐慌，双层空间体系建立后，基因计划被人类政府无限期中止。
现有的秩序是最好的秩序。人类高层说。
屠夫们则被统治者们挑选出来，生活在第一空间与第二空间的边缘地带，游走于两个空间，以掠夺第二空间的人类体为第一空间送去食物。
电梯在上升，四十秒后，12104号下了电梯。
这里是第一空间。
第一空间与第二空间没什么不同，一样是地狱。
只有黑白两色，没有树，没有花，12104号没看过那些东西。唯一不同的是，第一空间的人不会被吃掉，他们也有自己的思想，为了对抗漫长的核冬天，他们有的从出生开始就进行专业培训。
“工作，吃人肉，对抗核冬天，死亡，下一代循环。在资源极其匮乏的时代，人类用这样的人吃人秩序，维系了种群生存。”屠夫的首领这样对12104号说过，“所以你们不要把第二空间的人当做是人，加油活着吧。”
12104号被造出来后，便一直吃人肉。他没有什么情绪，作为第六代屠夫，他与祖先、兄弟们一样，拥有相同的，有序的基因组。
十万位屠夫，序号前两万位仅为上层服务。
他穿过废墟般的第一空间城市，上了专车。
大街上死了一个人，专车的车轮还在流着血。
又撞死了一个人，司机冷笑：“蝼蚁们。”
汽车扬长而去。几个收集者从四面而来，他们将死尸分开，各自带走了一部分。
“那可是真正的人。”12104号心想。每次他看到司机撞人，他都心有余悸。他不知道自己这种想法是否正常。
今天的这种感觉更加让他不安。
3.
今天的食材要供给K。
K是上层的一位高官，具体是做什么的，就不是12104号所能知道的了。他要做的只是亲手将人肉箱摆放到K面前，拼盘，加调料，然后走人，也有心情好的上层人会邀请他尝一小块。
他不喜欢人肉，但他没法拒绝。
K是个外表很儒雅的男子，很年轻，他的屋子很大，配给了七十个侍从，这意味着在第一空间他是个很有特权的人。
但今天，12104什么也吃不下。
来第一空间前，他切掉了那个女人与3178号。
3178的眼睛一直是睁着的，看着他内心有点难过。
然后他不知道怎么了，去基地3178的卧室看了看。
他发现3178号的卧室里充满着一些不寻常的气息，这让他浑身不自在。
里面放满了他与女人的照片，窗台上还摆放着一盆竹子。
看上去，像是在生活。
这样的状态，12104号只在第一空间的上层人身上看到，尽管3178号没有他们富裕，但至少有一个女人，和生活。
12104浑身开始发抖，他提着的箱子里是3178号和女人，可此时此刻他觉得他们是真正的人。
他将食材摆放在K面前，忍不住弯下腰去呕吐。
为什么他会觉得恶心。会觉得那些“肉”就像长在自己身上一样。
K皱了皱眉头，旁边的保安怒斥：“低劣的屠夫，你弄脏的地毯可比你的命值钱。”他对着屠夫拳打脚踢，很快12104就在强化过后的拳头锤击下七窍流血。
“蝼蚁。”K说：“为什么？”
12104号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他一把将K面前摆放的食材打翻，然后转身冲了出去！
“该死，他觉醒了。”K失去了冷静，在背后焦虑地说，“快杀了这个异端。”
保安们持着枪，从四面八方涌入，有几颗子弹冲得很快，打中他的腿。他从七楼的窗户直接跳出。
那一天，12104号被通缉，罪名是反政府。
……
电梯门缓缓打开，4444号提着箱子从电梯走出。
12104号站在他面前，看着他。
“帮我。”
“走开。”4444号冷冰冰地说。
12104号浑身是血，他问有没有水。
4444号警惕地看着他，拿出对讲机。
可是还没等他说话，12104号握着刀已经刺穿了他的喉咙。
“对不起了。”12104号脱下他与自己的衣服，将4444号胸牌摘到自己身上。
4.
漫长的修整期。4444号重新开始工作。
第一空间的警察确认，4444号在为某个大人物送餐的时候，发现了逃犯屠夫12104号，并与之搏斗。最终12104号被4444号杀死。
4444号因功获得一周的休息期。
……
“4444”号，也就是12104号，将3178号的竹子送进自己的卧室，他盯着竹子，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思绪。
最终他败给了自己的思维，他无法反抗这一切。
“我只能这么活着。”他穿上衣裳。
门铃响了，门自动推开。
他站起身，看到1号走了进来。
1号环顾四周，像是一次正常的巡逻，相似的面孔上有着复杂的东西。
以前他不懂那是什么，现在他明白了，那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悲悯，无奈与孤独。
12104号找到了同类。
1号看到了那盆竹子，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活着……觉醒者。”
12104号苦笑，说：“我们真的什么也做不了吗？”
1号抬头，两颗深邃的眼睛里冒出复杂的情绪，他想了想，说：“越来越多的人会觉醒出情绪，但想要推翻它，还早。”
12104号说：“你是屠夫的首领，你会告发我吗？”
1号说：“我不会。因为我和你一样。”
12104号说：“我不想杀人了。”
1号说：“你不杀人，就得自己去死。”
他撩开窗帘，外面的光瞬时照了进来。
是漆黑的。
5.尾声
4444号砍去了腿，然后剖开肚子。过几分钟，他要给远在第一时空的客人送去新鲜的人肉。
今天他没抓人，只好送去自己。
END.
文 丨阿放先生
图片 丨网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