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
周洁茹
1,
从前有个人叫董永,他很可怜的,小时候就失去了母亲,后来又失去了父亲。他家好穷啊,穷到连安葬父亲的钱都没有,他只好把自己卖掉。有个有钱人同情他,给了他钱,可是不要他的身。他服完孝去还情,他坚持要去做好心人的奴隶来报答恩情,半路就出现了一个女的要嫁给她,他就带着她去了有钱人家,有钱人很有眼光啊,不要他做奴隶,只要她织布来还钱。这个女的很快地织好了布,抵了他的债。然后这个女的升到半空,说,我是天上的织仙女,天上的皇帝觉得你太孝顺了,就派我下来帮你,现在我帮好忙了,我走啦。然后她就飞走了。
啊,这个故事是这样的啊。米亚说,难道不是她下凡洗澡,衣服被他偷走了?
我说所以仙女嫁给一个偷衣服的变态?
我串故事了。米亚说,民间故事太多,串了。
我说我为什么说这个故事?
孝顺。米亚说,你想说孝顺。
我说我只是想说,天上掉下来一个老婆,然后她又飞走了,哈哈哈。
米亚不笑,米亚看着我。这有什么好笑的,她说。
2,
我跟米亚不常见面,毕竟她只是我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我的朋友召集家庭主妇们喝茶,我去了,她也去了,我们就互加了微信。
下次再见到,就要看我的朋友什么时候再召集了。一个群只会有一个召集人,超过一个,群就会产生矛盾,聚会的时间和地点都定不下来,所以一个群,只需要一个召集人。如果这个召集人病了,或者不高兴,谁也聚不起来。
我的朋友病了,或者不高兴,所以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其他的家庭主妇了。我一个人吃早饭的时候会见到其他正在茶聚的不认识的妇女,她们说说笑笑,就像我们在从前。我喝了一口我的茶,我的对面也是一个一个人的中年妇女,跟我一样,她要了公仔面,热奶茶。茶餐厅的早餐,吃起来只要五分钟,茶楼的茶聚,没有三个钟头聚不起来。
时间都浪费了,我是这么安慰我自己的。可是她们说说笑笑,额头上的玻尿酸都影响不了她们笑。如果我会写小说,我就会写有一个家庭妇女想约其他妇女一起吃早饭,她打了一个电话给谁,那谁说不好意思没空啊,她只好再打了一个电话给谁谁,那谁谁也说下次再约吧最近真的好忙哎,她打第三个电话,根本就没有人接好吧。她只好自己出去吃早饭,一个人,落了座,她叫了一碗公仔面,热奶茶,突然听到旁桌的笑声,眼睛望过去,正是她打去电话的那些妇女们,亲热地坐在一起,说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笑成了一团。可是我不会写小说。我抬头望了一眼对面的妇女,她已经吃完了面,正在找她的钱包准备付帐。她吃得真是太快了,四分钟?比我还快。我也开始找我的钱包。
这个时候我收到了米亚的短信,我这个礼拜天受洗,邀请亲爱的你们来见证和分享,我最最最重要的时刻。
我大致知道受洗是什么,从小到大我的身边都充满了有信仰的人。甚至我爸去美国参加我的毕业典礼的第二个月,我爸也受了洗。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认得去教堂的路的,他不是整天坐在家里看《星岛日报》的吗?可是我不相信,即使我的身边全是相信的人,我也不信,我什么都不信。我也许信外星人,而且相信我自己就是一个外星人,总有一天家乡的飞船会来地球接我。我相信。
我去不了,我很抱歉,于是我约米亚哪一天出来吃早饭,就我们俩个。
我们就见了,在没有召集人的情况下面。
我们一起吃了一碗粥,我问她受洗还好吧,虽然我没去,但是一定很棒对吧。
米亚笑了一笑,她大概是觉得很棒这两个字很难回应到。
可是我觉得你太快了。我说,你的相信来得太快了。
不快。米亚坚定地回答,我准备好了。
我以为接下来她会问我你什么时候准备好?就像我身边所有的人那样。
可是她没有,她吃了一口粥,说,你不应该要油条的,热气。
他们推你了吗?我说。
米亚睁大了眼睛,没有人推我!没有!我自己知道我准备好了!
我说好吧。
3,
然后我们在无印良品碰上了。
我对无印良品的态度是,还好吧。但它也不是我的唯一,我还是可以有宜家,就好像我对待J.Crew的态度,还好吧,但是我还是可以有Zara。可是对于米亚来说,无印良品好像真的是她的唯一,我扫了一眼米亚的篮子,她连茶包和方便面都买无印良品的。
我手里拿着一瓶油,上面写着放松,我正在想要不要把它放下,排队的人真的是太多了。但是既然有米亚跟我一起排,也许就没有那么多了。
我跟米亚站在一起,实在是没有话说,我现在有点后悔没把油放下了,我也不敢看她的脸。
米亚先放下了,她说哎呀,还有个要紧的东西没有买,我现在去买。然后她就离开了我。
那我们再约啊。我冲着她的后背,喊了一句。
4,
我们再约肯定不是因为我喊出去的那一句,而是我真的欣赏米亚。我有一些妇女朋友,也真的是特别好的好人,但是她们都太复杂了,家具上的繁花佣人不擦个一个星期是擦不下来的,还有水晶灯,对,水晶灯,那些珠子一串又一串让我恐慌死了。米亚家只有无印良品,也就是说,一眼看过去,没有任何东西。真正的富有肯定是扔东西而不是买东西,真正的自由肯定是可以扔东西而不是可以攒东西。我可以为了自由去死。
我理想的死的状态就是一个空无一物的白色小房间,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要有。可是我实现不了,我快要穷死了,被无穷无尽的东西逼死了。请相信我,这个世界上一定是有一种人是被东西逼死的。
米亚的家实现了所有我活着时候的梦想,白的,和空的。她做到了,我挣脱不了的状态到达不了的状态,她做到了。
我约米亚出来吃早饭,我说米亚怎样才能在有一个丈夫的情况下还能够有自己。
米亚说这个问题太大了不好回答。
我知道很多人是用相信来挽救婚姻,我说。
我只知道我的得救不仅仅是婚姻,米亚说。
你真的准备好了吗?我说。
我真的准备好了,她说。
只是。她说,我也有困惑。
什么困惑?
我不宽容,我仍然有憎恨人的心。米亚说,我对我的这一点很无能为力。
我恨人会想他死。我说,你总不会吧。
天啊。米亚说,我只是会讨厌一个谁,一个事情,我绝对没有你这么可怕的念头。我又为我的这个不对的念头忏悔,我尽量去做一些对的事情来弥补。
比如?我说。
好吧。米亚说,我本来不应该说出来的,但是这个事情太纠缠我了。有一对从大陆来的夫妇,想要留在香港生活,我们提供了很多帮助,包括为他们的孩子找学校。
什么签证?我说。
什么什么签证?米亚说。
如果是任何对的签证,我说,就不存在大家都来帮一下这个问题了是吧。
米亚生气地看了我一眼,说,我们完全不会去考虑他们的身份问题,我们的帮助是爱,爱是没有限制的。
那你忏悔什么呢?我说。
米亚低了头,说,那位太太提出来她的小孩要入到一间国际学校。她的要求我认为不妥,一个完全没有收入却要留在香港生活的家庭,真的也要考虑一下实际状况,现在和将来,经济的问题,生活的问题,还有国际学校。我的心里就生了厌恶。
我的心也生了厌恶,我说。
这是不对的。米亚说,我们不能厌恶,我们甚至不能表现出厌恶,但是那位太太肯定有所察觉了,她跟所有人说话,就不跟我说话。说真的,我真的不是厌恶她,真的没有,我也完全没有表现出来,我只是不爱说话。我有不妥的念头,也是一瞬而过的。
我看着米亚。她又看了一遍手机。
他们今天离开香港。米亚说,他们不得不离开香港。
我看了一眼米亚的座位,她拎了一个巨大的袋子,那个袋子也占了一个座位。
我准备了一份礼物。米亚说,给那位太太,希望得到她的原谅。
那你什么时候送过去呢?我说。
我一直在等她短信我啊,米亚说。又看了一遍手机。
我一个星期前就给她发了信息,希望可以送送她。昨夜她终于复了我,说今天可以见一面,但是时间不定,她会再找我。所以我就把礼物也带出来了,她一通知我我就过去,米亚说。
那她就原谅你了?我说。
5,
我再约米亚的时候她说有事,不能来。
我说你能有什么事。我笑了一声,说,咱们这些家庭主妇能有什么事。
她说有个重要的朋友生日,她想跟另外一个朋友去贺她生日,但是又不能让她知道,也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只说是去吃个饭,要不就很麻烦。
我说我听着就很麻烦。
她停了一下,说,要不你也来?
我说不好吧,他不知道,她也不知道,他们不知道的为了生日吃的饭,我去干嘛呢,我也不认识他和她,他们和她们。
她说你来看看啊,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不是你想像的那样的。
我说那好吧,我去看看,可是,我怎么想像他们了?我都不知道他们是谁。
他们果然都是很好的人,就像米亚说的,可是他们是和我不一样的人,我甚至觉得他们跟米亚也不是一样的人,可是米亚又要和他们在一起,以后都要在一起,永远在一起。于是这个生日饭,吃得非常有感情。
走的时候我想去买个深井烧鹅。我说,带回家吃。
这儿有深井烧鹅的吗?米亚的生日朋友说。
这儿不是深井吗?我说。
深井就有烧鹅的吗?米亚的生日朋友说。
米亚生气地看了我一眼,说,刚才坐出租车来的时候司机也说他住在这儿可是不吃烧鹅的,根本就不好吃嘛,又油又肥。
可是我第一次来深井,我得买点什么,我说。
你都不出门的?米亚的生日朋友说,多出来走走,见见人。
我不出门。我说,我比较喜欢坐在家里。
坐在家里做什么呢?米亚的生日朋友说。
看看故事什么的,我说。
对故事有兴趣啊?米亚的生日朋友说。
是啊。我说,你有故事?
很多啊。米亚的生日朋友笑了一笑,说,你得出来,不要老呆在家里,你就会看到很多故事。
什么故事?我说。
米亚用眼神制止了一下我。但是我又坚持了一遍,什么故事?
哦,就跟你讲一个最近的故事吧。米亚的生日朋友说,我们有一位阿梅,住在天水围的阿梅。
阿梅哦。米亚的另外一个朋友说,阿梅有一点点问题的。说完,叹了口气。
是哦阿梅。米亚的生日朋友说,不过现在情况好一点了。她开始相信,她就真的好很多了。
阿梅有什么问题?我说。
她不理我的。米亚突然说,她从来不跟我说话。
她不是不理你。米亚的生日朋友说,她是那个性格。
她也不理我的。米亚的另外一个朋友说,她谁都不理。
她好像只愿意跟我讲。米亚的生日朋友说,所以她的事,我多少知道一点。
很特殊吗?我说,她的事。
这么说吧。米亚的生日朋友说,阿梅这个女孩只有十八九岁,可是已经有了一个三岁的小孩,她跟她前夫离婚了一年半,然后她肚子里又有了一个小孩,而且这个肚子里的小孩还是她前夫的。
我说我数学不大好,我不是很算得清楚。
米亚的生日朋友笑了一笑。
天水围是吧。我说,天水围那边太多悲剧了。
什么悲剧?米亚的另外一个朋友说,天水围怎么了。
穷啊。我说,电影里有拍,穷的。
不穷啊。米亚的另外一个朋友说,天水围那边挺好的啊,那边有个湿地公园的吧。
米亚埋头喝茶,看不到她的表情。
阿梅有事都会来跟我讲。米亚的生日朋友说,因为我是真的能够帮到她。
米亚的另外一个朋友频频点头。
但是她真的会来跟你讲个一天的哦。米亚的生日朋友说,我就跟阿梅讲,你也是知道的,我只是一个义工,我不是社工,你跟我讲这些,因为我可以很好地听,我让你讲,讲一个小时,讲一天,我有时间,我有很多时间,但是不意味着我什么都可以帮到你,你明白吗阿梅。
社工都有点问题的。我说,他们手里的案子都太悲惨了,他们又无能为力,很多人自己就疯了。
没有问题也不需要社工啊。米亚的另外一个朋友说,就是有问题的才要社工。
更多的社工就麻木了。我说,天天见夜夜见,见得多了,习惯了,就不要紧了。
实际上他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米亚的生日朋友说。
所有的问题就是钱的问题。我说,没有钱,就是问题,
你太片面了。米亚的生日朋友说,有钱人的问题也不少。
当然了,太多问题。我说,可是有钱人的问题不是没钱,穷人的问题就是没钱。
没有人可以解决掉所有的问题。米亚说,你只有去相信。
对的。米亚的生日朋友说,你要去相信。只有相信。
阿梅有什么问题?我说。
阿梅有一双最清澈的眼睛。米亚的生日朋友说,阿梅的眼睛看着我,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干净的眼睛,阿梅说你对我太好了,从来都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我一定要请你喝个茶。约在一间茶楼,我就去了,去之前,我放下了我的钱包,我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一百,我觉得我只带这一张就够了。
我刚想要问为什么,米亚用眼神制止了我。
到了茶楼,果然,阿梅带了全家的人,她爸爸妈妈,她儿子,点了满满一桌,到了结帐的时候,阿梅不动,果然不动。我也不动,米亚的生日朋友说。
阿梅坐不住了,拉我到洗手间,偷偷跟我说,她没带钱。
我说,我冷静地说,你没有带钱,怎么好意思请我喝茶的,还带了这么多人,点了这么多点心。
阿梅哭了,阿梅说对不起。
我说我也没有带钱。
阿梅说那现在怎么办呢,我家里的人都还坐在外面呢。
我说阿梅你带了多少钱出来。
阿梅把浑身上下的钱都掏了出来,都是些散纸。
我说阿梅你带了几十块钱出来请人喝茶的?
阿梅不停地不停地说对不起。
我拿出那一张一百,说,应该勉强够了。我说这是一个教育,你要记得。
阿梅说我以后不会了。
我说我也不是计较这个钱,我可以请你,我有钱,但是做事情不是这样的,你要记得。
阿梅说我记得了。
这个阿梅有病吧。我说,我不是骂她,我是问,她是真的有病的吧?
是的。米亚的生日朋友说,跟她母亲一样,轻度智障,她父亲也是残疾,一直都是住公屋,所以她跟前夫离了婚,又跟前夫睡,又有了第二胎。
总比跟不是前夫的睡好吧,我说。
米亚生气地看了我一眼,如果那一眼能够说话,她说的肯定是,我太后悔带你出来了!
那么这个故事的重点在哪儿?我说。
6,
回去的路上,米亚跟我说她老了以后要去跟她的好朋友住在一起。
我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跟我的好朋友都要住在养老院里,不要丈夫也不要孩子,每个人做一块金属牌挂脖子,牌子上刻四个字,不要抢救。反面再来一句,我是认真的。
米亚说你有好朋友的吗?
我说我怎么没有?她在日本,最好的好朋友。
米亚说我的好朋友在澳大利亚。
我说那你以后得去澳大利亚了?你要跟你的好朋友一起,你就放弃整个香港了?你也不要跟老公孩子住一起了?
米亚说你好像在朋友圈说过你没有去你最好朋友的婚礼,你怎么做得出来的?你还说她是你最好的好朋友,你实际上也没有那么想念她吧。
我说很多时候想念会成为别人的负担的,你想念你的朋友,但是不能让她知道,会成为她的负担。
我丢了一个朋友。米亚说,我太难过了。
丢就丢了吧。我说,我们也不是需要那么多朋友的。
可是我心里很难过,米亚说。
我就给米亚讲了那个董永的故事。
我说我只是想说,天上掉下来一个老婆,然后她又飞走了,哈哈哈。
米亚不笑,米亚看着我。这有什么好笑的,她说。
我说朋友也是啊,天上掉下来一个朋友,然后她又飞走了,哈哈哈。
好笑吗?米亚说。
每一个朋友的出现和失去都有原因的。我说,他们来帮助你完成一件事情,或者只是偿还一些情感,然后他们就可以离开了。
是吧?米亚说。
我回到家以后马上订了去日本的机票,我意识到我不去最好朋友的婚礼是不对的,我又没有第二个最好朋友。我的确不能改变过去,但我的确可以从过去学到一点什么。
然后我就发现米亚把我删掉了。所以我给她的微信没能发得出去。
7,
我们的召集人朋友还在医院里,病着,而且不高兴。即使我的想念会成为她的负担,我还是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我说我跟米亚见了四回,一个月内。
我是好久没见她了。我们的召集人朋友说,上次约她喝茶她推了一个婴儿车出来,说是帮别人带宝宝,出来喝茶也得带着。
多少钱?我说。
不要钱。我们的召集人朋友说,这个怎么能收人家钱,这是帮助别人,而且米亚也不需要钱。
宝宝的父母呢?我说。
出去玩了啊,曼谷还是槟城。召集人朋友说,那家有四个小孩,太累了,应该出去玩一下,四个小孩分给大家轮流照看,他们夫妇需要休假。
我可从来没有休过假,我说。
你能怪别人?召集人朋友说,
我闭了嘴。
那个家庭经济条件也不是很好,能帮总是要帮的。召集人朋友说,这个我知道的,米亚还自己买了很多东西给她照看的那个宝宝。
我不理解,我说。
因为你不爱人,召集人朋友说。
我不理解。我说,他们怎么可以这么使用米亚?而且使用得这么心安理得?
你又怎么知道他们在使用米亚呢?召集人朋友说,你又怎么知道不是米亚在使用他们?
帮别人看孩子她就得救了?我说。
我病得不想说话。召集人朋友说,你也不要来看我,烦着。
我不看你。我说,我只是告诉你一声,米亚把我删了。
哦,召集人朋友说。
我说我没那么难过,但总觉得哪里有点问题。
你们都谈了一些什么?召集人朋友说。
谈什么?我说,她相信我不相信,我们谈点什么?
或者我们谈一下冲关生子?跨境学童?上水水客?我说,她都没有态度的,她能有什么态度,她只爱人不恨人。
你们两个家庭主妇难道不是应该谈谈炒股炒房?老公有没有出轨佣人有没有偷东西小孩有没有考过单簧管七级?你们还想怎么样?召集人朋友说,你们还要来谈谈这个宇宙吗。
至少还有你能理解我的不理解吧,我说。
我理解。召集人朋友说,只有我理解你。你在地球真的孤独死了。
本文选自周洁茹《罗拉的自行车》
书名:《罗拉的自行车》
作者:周洁茹
出版社:北京时代华文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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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严彬(微信:larf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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