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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素笔记 冯海泳 张孜蕙 崔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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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提芬车
出品|腾讯新闻
谷雨工作室
“到时候,薛之谦过来和我合照,我还得说要赶飞机,不好意思。”——
乐乐在直播间半真半假地开玩笑。
她的心情很好,不时地哼起了歌。夜幕之下,数万粉丝涌入直播间,和她互动聊天。
很难看出她一宿未眠。
拥有80多万粉丝主播ke乐乐
前一天晚上,她正在直播平台举办的年度盛典的舞台后方候着场。聚光灯慢慢打下来,照亮这位25岁的压轴主播。她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刻900多万网友在等待着她。与此同时,直播间里,她的粉丝“乐家军”一片欢呼,副歌响起,大家唱着“有幸遇到你在我生之年”。
乐乐将以获奖者的身份压轴上台
这是她第三次登上真正的舞台。三年半前,她从一所三本院校逃离出来当主播,人生从此进入拐点:她在平台上一步步地扎根下来,并收获了大批粉丝。
乐乐来自西安,她的成功轨迹与这座城市发展几乎吻合。2018年,随着短视频和流量经济的崛起,西安跃升成网红城市。这个十三朝古都,开始受到更多年轻人的青睐,催生了直播行业。西安之后更多的二线城市如重庆、成都等也发展成了网红城市。年轻人有了更多流动的选择,不再一味迷恋北上广深。在这里他们建立起自己独有的文化。
大唐不夜城穿着汉服的年轻人
与乐乐相似的,还有平台上的数万名主播们。站在风口上,他们都无限地接近过或大或小的梦想,体会到过粉丝纯粹的爱与陪伴,经历过人生跌宕起伏的时刻,不断地寻找和确认自己的价值和意义。
西安街头,一名正在直播的年轻人
在乐乐尚未成为人气主播“ke乐乐”之前,她是“网瘾少女”李丹,厌倦上学、爱打游戏。最疯狂的时候,她在网吧住了十几天,就为了在游戏里跟别人“决一死战”。
2017年4月,乐乐在网吧应聘网管,恰好遇上公会招募。对方当时正好急缺人,觉得乐乐还不错,便和她说,“要不试一试来我们这儿当主播吧”。
晚上11点,乐乐吃过“晚饭”后,开始直播工作
对于乐乐而言,她什么都不懂。面对眼前的崭新世界,她只是觉得新奇。粗糙而狭窄的现实生活并没有给她太多的想象空间,她的愿望很简单,“玩一玩、赚点钱。”所以,她没想太多就签了协议,第二天便开始上班。
本质上,当主播和其他的工作并没有什么区别。在成为主播之前,她在理发店、夹馍店、烤肉店、服装店都曾工作过,最多的时候一个月赚几千块。
乐乐到了直播间,准备开始直播
直到有一天,她与朋友之间发生的一件事,让她开始和这份工作“较真儿”了。
那位朋友是乐乐的粉丝,也是一名主播,同在西安的她们很快成了朋友。有一天,乐乐听到女孩的哥哥说:“以后不要给乐乐刷礼物了。给她刷又不能给你带来新粉丝,倒不如和那些等级高的主播玩。”
乐乐气得大哭一场,但女孩却跟她说:“我就是喜欢跟你玩,听你唱歌,聊天,没有想过那么多。”
这份来自粉丝的友谊是她坚持下去的动力,也成为她认真的理由。“起码得让喜欢跟我玩的人,不会遭到别人的白眼。只要我努力,我也能给别人带来人气。”
乐乐在直播中,墙上写着的是给她打榜最多的粉丝的生日
三年半的时间里,乐乐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投入了直播中。她的生活两点一线:住所、直播间。吃饭,直播,睡觉。
乐乐也想过,没有当上主播的话,自己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子。有一次,她经过网吧前台,听到别人问:通宵包夜多少钱?收银回答:十块。如果没选择这条路,那这应该就是在她身上发生无数次的对话。
直播结束后,还没卸妆,乐乐回到住处倒头就睡
她的作息时间与正常人是颠倒过来的,她一般从晚上12点开始直播,一直到早上10点。关机之后,乐乐回到现实里,她打算睡一觉,等待着下一次夜幕降临。
乐乐的住处,一棵盆栽已经枯萎
对乐乐来说,成倍的付出是她追赶榜单名次的方式,也是跨越现实中不可见壁垒的跳板。在2020年直播平台的年度pk赛中,乐乐拿到了榜单第一位,获得了在年度盛典压轴出场的表演机会。
年度
盛典演出当天,导演带着主要的演出者烧香拜神祈求演出成功
乐乐曾经的梦想是当一名演员,现在她在互联网上被万人簇拥的感觉,跟她的明星梦似乎越来越接近。
为什么会成为主播?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故事。同样获得机会参加这次演出的主播,来自重庆同是95后的红格格,她的主播之路与乐乐却截然不同。
在后台化妆准备演出的红格格
毕业于西南一所211名牌大学的红格格,从小接触音乐,大学念的专业是“音乐教育”,毕业后在一所公立学校里当音乐老师。人生轨迹和父母设想的几乎一模一样。然而红格格并不安于只在教室里弹钢琴,她尝试做短视频,唱歌、普及音乐知识。视频被同事看到了,对方觉得不妥。红格格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但日常生活里的压迫感隐约降临。
在舞台上的红格格
曾经稳固坚定的日子摇摇欲坠。在父母的反对,与学校的不解中,红格格决定逃离。她支付了一笔赔偿金,奋力跳出了规定好的赛道,成为一名直播平台的全职主播。最终,红格格在直播的红海中抓住了机会。
出道至今,红格格陆续发布了《无心》、《电波少女》等十多首以国风主题为主的单曲,获得了46万直播粉丝,累计5000多万人听过其音乐作品。在2020“春晖纪·国风音乐盛典”上,她与周深、霍尊同台,并实现了跨圈吸粉。
不同于两位在榜单前列的女主播,同为95后的阿蛋则属于直播界的底层。
阿蛋在西安钟楼下直播,模仿野猫的动作
阿蛋名叫罗光恩,今年25岁,做直播已经两年,他白天打工,晚上做直播。白天他还是个流水线工人,每天晚上他都在大唐不夜城或者钟楼下进行直播跳舞,他没学过舞蹈,很多时候就是“一顿乱跳”。
跳完“野猫”舞蹈后,阿蛋在直播间唱起了歌
他称做直播比打工还要好赚,打工每天可以赚一百多块,这也是西安地区的平均水平,而直播一场多的时候可以赚三四百块。而他更喜欢直播带来的充实感,这让他觉得,自己并不是在这座城市里一个孤单的打工人。
“大家都很孤独,主播很孤独,玩家更孤独。大家会聚在一起,或许可以打破这份孤独。在这里,我们会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扮演着各自的角色,自然就不会显得孤独了。”乐乐很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乐乐的直播间外,凌晨三点二环外的未央区一片寂静
乐乐想象着,在夜晚时分出入她直播间的人都是怎样的。她猜想,有的人可能在值夜班,有的人可能是“潜伏”在直播间里监控,还有的人或许只是失眠了、孤单地刷刷手机。
团队的成员正在观测乐乐的直播数据
对于乐乐和更多年轻的主播而言,主播工作带来的最明显的动力是钱。直播第一个月,乐乐赚了一万多。在西安这座二线城市,这相当于普通白领的两倍月薪。而钱对于乐乐,是安全感,在她成长环境里一直缺失的东西。